三十年对于虞芊来说,不值一提,离开浮罗山,她心里只有一点惋惜,并无依恋。生离死别,她都不在意的。
云芙在浮罗山下生,过去十多年间一直在此地生活,遭遇如此大的变故,打击不可谓不大。如今更要背井离乡,心中甚是惆怅,以至于一路上总是愁眉不展。
虞芊虽然不能由衷理解为何云芙如此看不开,但是她是知道的,人便是这样,总是想不开放不下,更不用说生离死别了。于是乎,便由着云芙伤心,只是慢慢上路,也不至于伤心还要劳累。
在路上走了几日,入了宛城,渐渐多了人烟,云芙才开了眼界,郁郁寡欢的神色才褪去了些许多,如今才知自己原来生长的云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微不足道的。
“瞧你兴奋的,等我们再走远点啊,你还不看得眼珠子都掉了呢!”虞芊看着云芙觉着有些好笑,又欣慰她总算是高兴了点。
“姐姐,小芙觉得有些渴了,我们不是有些盘缠嘛,找个茶馆歇歇可好?”云芙这才收回四处探索的目光。
虞芊从前带着一些银两入了浮罗山,没想到现在还真是用上了,点点头,示意云芙找个茶馆歇息。
云芙毕竟年纪小,最喜热闹,见着人多的茶馆拉着虞芊的手便要进去。虞芊也不在意,由得她带着自己走,只看了一眼茶馆门上的牌匾——逸仙居。
虞芊失笑,人一想风雅脱俗,想到让自身高贵出尘,非要沾上仙这一字,这逸仙居倒是投其所好,引得人人附庸风雅,生意煞是兴隆。
云芙拉着虞芊,连逸仙居的门都还没进,就有个脏兮兮的人被扔出门,不偏不倚正好砸到虞芊脚上。虞芊吃痛,低头望着压着她脚的那人。身材纤细,十分瘦弱,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衣,蓬头垢脸,似乎是被扔得痛了,摔到地上并不爬起来,只是挣扎着。把这人扔出来的是个彪形大汉,哼了一声直嚷嚷:“臭崽子不要再混到里面去污了客人的眼,下次再让老子发现,就不是把你扔出去那么简单了!”说罢便转过头大步走进逸仙居内。
那人就这样躺在地上,并没有爬起来。云芙心软,本想把这落魄邋遢的人扶起来,虞芊稍稍伸手拉住云芙,同她一起往后退了约莫三四步,示意她不要过去,云芙心生疑惑,看着虞芊,却见她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笑着,丝毫没有露出一丝一毫担忧的模样,反倒像是个看戏的模样。
虞芊没拉这人一把的心思,但又着实觉得这人要做点什么事出来,于是就拉住想要上前的云芙,就站在原地看这出戏。
虞芊刚想着,那人就开始了,躺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开始哭起来,那声音尖尖细细的,好不凄惨。光哭着还不够,抽泣着说:“我爹我娘原本都是这逸仙居里面的人,我爹是老板张强的车夫,我娘在厨房里做厨娘,半年前我爹犯了点小事,谁知那老板竟然叫人把我爹的腿硬生生地打折,从那以后只能卧床,谁知道那老板竟然强要了我娘,我爹知道后当即吐血身亡,如今我娘都不知道被那猪狗不如的东西藏到哪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走投无路只能溜进逸仙居,希望他能把我娘还回来,这人竟差人把我打了一顿且扔出来。我爹虽犯错但何以致双腿尽折、性命不保?连我娘也不被放过!”听那尖细的哭闹声,这蓬头垢面的人似乎是女子。
逸仙居在宛城可是数一数二的热闹地方,门前百姓络绎不绝,这落魄人在这上演着一出,话还没说到一半,周围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妇孺听了之后掩面垂泪的,也有男人卷起袖子就想冲进逸仙居闹事的,这人闹的这出倒是吸引了不少人。
虞芊乐得在一旁看戏,反正不花银子,却不料到那人却膝行到虞芊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裙角不放:“这位姐姐,刚刚从我被扔出来您就一直在这里,你可以给大家做个见证。”虞芊刚想说有急事不便逗留过久,却被那人截断了,“看见您就知道您是位善心的好人,小的请您帮帮小的吧,我给您下跪叩头、做牛做马都可以!”
虞芊没预想到这人还有这一出,刚想婉言拒绝,那围观的人群就此起彼伏各种称赞喝彩声,妇孺们纷纷称赞这小姐又高贵又善良。云芙听着这些称赞倒是高兴了,没等虞芊发话,就一下扶起那人,帮她掸去灰布衣上的尘土:“我姐姐最是善心了,我当初也是姐姐救的,姐姐的心好着呢,有什么尽可跟我姐姐说,不怕。”
虞芊到今天真算是认识到什么叫做人言可畏,若是不答应,估计能被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于是便道:“现在烈日当空,太阳毒辣得很,这位小姐估计这会也没什么大碍,我带她去乘乘凉,喝口凉水,大家都不必担心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不消一会就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