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今天怎么这么晚？咦……你好，是婷婷的同学吧。”
“阿姨好，那个……”
“婷婷，你先去做饭吧，我饿了。”妇人打断如花，对着婉婷道。
“嗯。”
婉婷应着，朝如花歉意的笑笑，去了右手边的小屋，出来时换了干净的九分碎花长裤和白色棉布背心，简单的衣着也遮不住她玲珑的身材，如花有些脸红，程婉婷却大方的递过来一套干净的衣裤，小声说换下来丢到屋里边的木盆里就好。
婉婷的衣服上有阳光的气味，干燥，柔软，温暖，拿着换下的衣服，如花在床下找到婉婷说的木盆，那里边有她换下的那条长裙，看着她们两人的衣服叠在一起，如花觉得温暖，家就是这样吧。连衣服也不用孤单，真好。
厨房和客厅隔着帘子，如花可以看到婉婷忙碌的影子，在小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那妇人露仍是和昨天一样的温柔的笑着，昏暗的灯光下，如花觉得那妇人的脸色比昨天难看很多，她轻轻的咳嗽两声，如花看到她眼角有泪渗出，她用手巾帮她轻轻蘸去，妇人微微笑着的点头，如花支吾着道歉，妇人看了厨房一眼，点头示不用再说，如花却仍是很局促。
妇人清清嗓，开口道：“昨天的事不要再说了，没事的，阿姨不怪你，婷婷她是很好的孩子，谢谢你可以和她做朋友。”
“……啊？不用谢，她很好，真的很好，我很喜欢她。”觉得妇人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她还是仔细回答。
“以后也请你照顾她。”
“是她一直在照顾我，她很能干，她做的饭很好吃，什么都考虑的周全，帮我很大的忙。”如花微微笑着到，她的确是这样觉得。
“婷婷从小就乖，什么事都一个人承担，她知道家里没有能力和精力招待客人，就从未带同学来过家里。她就是这样的孩子，这个家一直靠她支撑，她……”妇人止住话，开始剧烈的咳嗽，如花吓了一跳，赶快帮她抚背，程婉婷在厨房听到动静，立马跑出来，看到母亲的模样，她一面往妇人面前的茶杯添水，一面埋怨：“不要说话了。”然后对如花解释道：“我妈妈有肺病，说话甚至呼吸用力些都会咳嗽的，厉害的时候会咯血，不过不会传染的，你放心。”
“嗯，没关系。”
妇人歉意朝如花的笑笑，然后闭上眼睛很累的样子，婉婷回到厨房，如花也不再说话，安静的打量这个平凡的小巢。
白炽灯下，这屋子好像和昨天所见时有些不同，可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同，少了些阳光的明媚，多些人间温暖，少些世外桃源般的静谧，多些世俗人家的烟火气，只是因为换了光源吗？正胡思乱想着，婉婷掀开厨房的帘子向她招手，亲切灵动，如花一时看呆。
不是换了光源，只是这家里的光源刚才亮起。
“想什么心事？整个人都呆掉。”程婉婷一只手轻轻在如花眼前摆。
“啊？没什么，怎么了？”
“家里只有土豆和大头菜了，你想吃其它什么的话我可以下去买。”
“不用不用，你随便做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挑食，多做些就好，我饿很久了。”尴尬一逝而过，如花大方的道。
“可是你第一次来家里……”婉婷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听如花的话。
“没事没事，今天这么大雨，改天吧，改天让你好好显示手艺。”
“你，还会来？”
“怎么？”如花有些不解，她的语气叫她听不懂，“你不欢迎？”
“不是不是，我很开心。”她笑的眉眼弯弯，“那我接着做了哦，马上就好了。”
“嗯。”
看她再度转身进厨房，如花眼光投向角柜处，刚才就注意到这里摆着的照片，有她小时候吗？都说丑小孩长大会变美，好看的小孩长大反而会变丑，她现在这么好看，小时候一定……
蹑手蹑脚走近，被一张大的是全家福吸引住，照片里的男子温和淳朴，他身旁的女子笑的温柔，好相配的一对，如花想，可最抢眼的还是男子怀里抱着的孩子，这孩子即使在父亲的怀中也不安分的把两只小手举的高高，活泼的模样简直像只小兽，这是婉婷吗？如花凑近照片仔细端详，那精致小巧的面孔可不就是如今这个婉婷的缩小版，只是多些婴儿肥，却更显可爱，与现在不同的是她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那种天真纯洁透明的笑，无忧虑，无顾忌，无烦恼，不思考任何的纯粹的笑，人可以笑得这么开心吗？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可只是这样看着，如花就已感觉到他们的幸福，她不自禁的伸出手浮上照片里那张小小的面孔，你为什么会那样快乐？那样的快乐是什么样的感觉？呆呆看了许久，她终于舍得移动目光向另一张，这一张中中婉婷已经出落成腼腆文静的少女，尽管脸上还有未脱尽的稚气，笑容却再不见前一张纯粹的影子，她环抱着母亲的手臂，妇人脸上是慈和和疼爱，她身旁的男子已经不知所踪。
婉婷的父亲呢？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是出门了，是不在了还是，如花想起那天街市里见到的场景，是什么样呢？
“还说没想什么？”婉婷端着炒好的菜过来，看到如花在发怔，有些好笑的看她。
如花“哈哈”两声就算过，“饭已经做好了？我来帮你。”
“这么多！”看着厨房里丰富的菜色，凉拌土豆丝，土豆片炒肉，红烧土豆块，素炒甘蓝，还有一盆蛋汤，如花惊的合不拢嘴，婉婷却涨红了脸，“都是些家常菜，实在没别的了，就土豆多些。”
再普通不过的菜，她却这样用心，被人这样用心的对待，是记忆里第一次呢，如花抱住她，轻声说“谢谢。”然后不等婉婷给反应，自顾的端着菜逃开了。
第一次吃到刚出锅的，如花赞不绝口，婉婷先帮母亲盛好两个半碗，一边吹一边用唇试好温度，她母亲在如花面前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不好意思中还有几分骄傲和自豪，如花吃细细的嚼着，好像吃的很认真，但眼和心全在那对母女身上，她们自然的举动像烛火引诱着飞蛾那样引诱着如花，叫她忍不住投入，忍不住沉沦。
如花帮忙婉婷收拾完毕后，望着窗外倾盆的大雨发征。
“要不今天就别走了，这么大雨，感冒了怎么……”
“好啊。”
“啊？”
“不走了啊。”
如花在婉婷屋中作业，婉婷在厨房炖梨，服侍母亲吃下后，在她水杯中填满水，然后帮母亲上厕所和擦身，最后帮她掖好被角。端给如花剩下的梨汁，她开始准备明天的午餐，再回到小屋中，已经将近十二点。
她在如花身边看:“如花真厉害，写的这么快，是我的话又会到天亮呢。”
“……你每天都要做这些吗？”
“嗯，看着很麻烦吧，其实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累，只是琐碎。”
“你也很厉害。”
婉婷浅笑，“咦——怎么没吃，都凉了，我去热一下。”
“不用了，晚饭吃的很饱，热了也吃不下了。”
“嗯。”婉婷放碗到厨房，回来小屋时如花已经在收拾书包，婉婷见状，开始收拾床铺。
挤在单人的小床上，即使不相触碰也可以感觉到彼此的体温。除母亲外如花第一次与人同床，不可避免会有紧张，感觉到如花的不自然，婉婷找到话头打破尴尬。
“就这样在我家可以吗？家人不会担心？”
“我是孤家寡人，不会有人担心。”
“啊？”
“没什么。”
静默中，如花听着耳边她的呼吸，暖暖痒痒，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却碰到身边的她：
“嗯？”
“没什么。哈哈哈。”婉婷开始低声的笑。
“你笑什么？哈哈。”相同的对白，如花也觉好笑。
“我们在紧张什么，真是……”
“对不起。”如花打断她，语气诚恳。
“啊？”
“打了你，对不起，那天我……”如花道歉后却为理由语结，她也想不出自己动手的理由，那样无理，叫她怎么解释，仔细的想，连理由都没有准备好，再说什么都不会叫人觉得有诚意吧，这时婉婷却很理解的接口：
“没关系，如花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多到我习惯了什么都依赖你，所以才没有顾忌到你的立场，让你为难，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很感激，一直以来都在要求帮助，我是这样麻烦的人，但是以后就好了，不会再打扰如花了，如花可以心无旁骛的学习，考上名牌大学，有优秀的丈夫和孩子……”
“不是这样的，是我在依赖你，你也没有打扰我。”如花像这样说，张口半晌却只是吐出“没事。”
“谢谢你如花，对我这么好。”
“嗯。”黑暗中如花羞红了脸，她的坦然反衬出她的促狭。
半晌沉默，如花刚刚缓下一口起，却听婉婷问：“你今天来是想问我什麽吗？”
“没，没有……”
“如花你真是好人，不想伤害我吧。可是即使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出来的，而且，就算你不问，我也想说给你听。其实也没什么好说，毕竟事实也是那样，狡辩和否认也事实，我只是想让如花知道，我的不得已的理由，想对如花坦诚相待，不想辜负如花的信任。”
“婉婷……”如花感动，却不知说什么，只好再次沉默。
“都是真的。那些难听的流言都是真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