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摇了摇手里的团扇：“这几日天气越发闷热起来了。都快进八月了，怎么一丝风儿还没有？”
容若笑道：“你还嫌热？整个长安城，比这承玉殿更凉快的屋子怕也没几间了。”
承玉殿比邻皇后所住的蓬莱宫，可算得上是大明宫中最精致幽雅的宫殿了。殿外种植着千杆翠竹，掩映着斗拱飞檐，从窗子望出去，只见叠翠缭绕，碧烟氤氲，令人一见便心生凉意。殿门悬着玉珠串成的帘子，不仅触手生凉，而且有人来往或者微风拂过之时，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殿内的四个角落都置着白玉盆，盆里盛放着冰窖中取来的大块冰，冰雪初融，更让这殿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容若和琳琅面前的案上陈列着水晶盘，水晶盘里铺着一层冰，瓜果置于冰上，在这夏日里取食，只觉得沁人心脾，口舌生津。此外，案上还有两盏酸梅汤。
琳琅伸了个懒腰：“成天闷在宫里，也真不好玩。武姐姐，什么时候你带我出宫去玩吧？”
容若笑道：“我带你出宫？你这个性子，我可担心你出去又惹出什么事来。要是又马惊了、人跑了的，我怎么回来向皇后娘娘交待？我可没这个胆子。”
琳琅撅起嘴：“武姐姐，你就欺负我。”她眼珠儿一转，又笑嘻嘻地道：“下次我找二哥带我出去玩，武姐姐你就不能不带上我了。”
容若一怔，看向琳琅：“怎么有这样的话？”
琳琅吐了吐舌头，掩住嘴，又笑道：“武姐姐难道你是害羞了吗？连我都瞒着。又有什么好瞒的呢？我虽然和二哥没有那么亲厚，可那也是我的亲哥哥。我可是巴不得你能做我的嫂子呢。”
容若还是看着琳琅：“你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
琳琅歪着头想了想：“是长公主说的罢。上次长公主进宫来，刚巧我也在皇后娘娘那儿，听见长公主跟皇上和皇后娘娘说我二哥现在和平章事武元衡的女儿走得很近，常常结伴出游，看人物也般配得紧。长公主还说，现在我大哥已经成亲了，皇上也该管管我二哥的事了，要不就来个下旨赐婚，我二哥一定也高兴。”
容若微一皱眉。与长公主只见过一面，为人行事也不好置评，难道她真是位关心体贴子侄们的姑奶奶？
琳琅想了一回，又笑道：“倒是皇后娘娘发话，说毕竟皇上说过的，赐武元衡的女儿自主择婿，金口玉言，总不能轻易悔改，孩子们的事儿，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吧。皇后娘娘还说，如果我二哥和武姐姐你情投意合，武姐姐你自然会把合欢玉璧送给我二哥，这也就是皇上赐婚了。”
容若轻轻吁出一口气。难得皇后娘娘还真是个明白的。
琳琅眨了眨眼：“听皇后娘娘这样说，长公主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倒是皇上，听长公主说了那一席话，一直闷闷不乐。后来一边叹气一边对皇后娘娘说，要是我二哥真的能结一门自己称心如意的亲事，选一位真心喜欢的王妃，皇上他这当祖父的也就……皇上看了看我，也没再说下去。我自己私心揣摩啊，皇上大概是想起了故去的太子妃，心里又有点儿内疚了。”
琳琅叹了口气，想了想，又笑嘻嘻地凑近过来：“武姐姐，你和我二哥，真的是……啊？”
容若啼笑皆非，想不到在皇宫里面也有这样的蜚短流长，闲言闲语。
容若正色道：“琳琅，我和洋川王，是堂堂正正的朋友。我敬慕他古道热肠，心胸磊落，意态潇洒。所以我愿意和他一起喝酒聊天，谈诗论琴，骑马游猎。可是说到其他的，未免就太离谱了。”
琳琅一怔：“可是长公主说……”
容若截道：“我不管别人怎样说，我们自己心里明白就罢了。”
琳琅似乎心有不甘，又道：“武姐姐你和我二哥真是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了。”
容若轻叹：“般配不般配，都是别人眼里看着。真正怎么样，只有当事人心里才明白。”
琳琅还想说什么，容若看着她，嘴角微含笑意：“这世间，总有如虬髯客和红拂女一般的光风霁月，非关男女之情，只在一点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