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聂耳的歌曲《义勇军进行曲》
梁茂春
《义勇军进行曲》即现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聂耳是它的曲作者，田汉是它的词作者，国歌不仅在中国家喻户晓，全世界也会在各种场合庄严地奏响。1935年聂耳谱写此曲时只有二十三岁，写完此曲后不久他就意外去世了。但是《义勇军进行曲》却在抗日战争时，以及在整个20世纪下半叶都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如果要我选出20世纪中国最重要的一首歌曲，我将毫不犹豫地选它——（义勇军进行曲》。它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一首歌曲，而是代表着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种民族精神，一种永恒的精神力量。
1912年聂耳诞生在云南昆明一个中医的家族里，在贫寒中度过了他的少年时代。家乡的花灯、滇剧、洞经等民间音乐给了他音乐的灵气。1930年聂耳到上海，1931年考进了黎锦晖领导的“明月歌剧社”当乐队练习生，从此得到了专门从事歌舞活动和学习音乐的机会，同时对音乐理论和作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阅读作曲法，认真做和声习题，还向黎锦晖请教作曲。黎锦晖根据自己的创作经验曾告诉聂耳：“制作歌曲的旋律应该顾及歌词的语调与语势”，才可能使“唱者顺口，听者顺耳”。（见黎锦晖《永远的纪念》，载上海《新民报》1936年7月17日）聂耳后来创作的歌曲，的确非常注意音乐与歌词的紧密结合。1932年聂耳结识了戏剧家田汉，田汉引导他参加了许多进步的社会活动，认识了更多的文艺界、音乐界的朋友。1933年他和任光、张曙、安娥等一起筹组“中国新兴音乐研究会”，共同探讨中国新音乐运动的发展前途。从此，他创作了《卖报歌》《毕业歌》《大路歌》《塞外村女》等歌曲，改编了《金蛇狂舞》等民族器乐曲，还为歌剧《扬子江暴风雨》谱曲。
《义勇军进行曲》是聂耳最后的一首作品，是他歌曲创作的总结，也是他音乐创作的顶峰，是中国歌曲创作史上一座顶天立地的丰碑。歌词是田汉在被捕之前匆忙写在香烟盒纸上的，当聂耳读到这首歌词后，立即产生了为它谱曲的强烈愿望。这时聂耳正准备去日本躲避国民党当局的逮捕，他抓紧时间废寝忘食地谱曲。在他4月离开上海之前，已经拿出了《义勇军进行曲》的初稿。聂耳到日本后不久，又寄来了名为《进行曲》的修改定稿（见本文所附手稿照片）。这个曲谱经当时在中国工作的俄国作曲家阿甫夏甫洛莫夫（时任百代唱片公司音乐顾问）配器，用作电影《风云儿女》的主题歌，当电影于1935年5月完成并上映后，《义勇军进行曲》即迅速传遍全国。
《义勇军进行曲》表现了30年代中国社会生活中的主要矛盾——民族存亡的问题，反映了时代的中心主题，表达了全国人民抗日的决心：“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田汉的歌词是典型的“救亡诗歌”——呐喊式的散文化长短句。聂耳根据歌词的谱调和语势，将歌曲处理成由七个长短不同的乐句组成的乐段结构，军号独奏的引子乐句极其重要，是歌曲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算上引子这一乐句，全曲共有八个乐句，总体构成了既自由又严密的曲式结构。当歌曲后半部高潮到来时（即“我们万众一心”句），旋律重复了引子军号独奏的乐句，起到了前后呼应的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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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耳还创造性地采用了“核心音调”贯穿发展的手法（“核心音调”系指歌词中第一个“起来”那个四度上行跳进音程），使全曲在素材上高度集中和凝练。歌曲起句的“起来”与结尾句“前进”在音乐上采用同一动机，素材上遥相呼应。
在中国歌曲史上，《义勇军进行曲》被公认为是最能代表中华民族精神和崇高形象的一首歌。词作者田汉说：聂耳的曲子“充满着饱满的政治热情。在全国人民忍无可忍，迫切要求反帝抗日的时候，这几个简单的音节恰恰表达了千万人的心声。”（田汉：《影事追怀录》，1959年）
《义勇军进行曲》很好地解决了进行曲作品的民族风格问题。它采用西方的音乐体裁——进行曲，采用了军号式的音调，运用了大调的主三和弦为骨干音的进行，使音乐明亮而刚强有力，但是它从头至尾都是五声性的，只在“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一句中有一个偏音（si），除此之外全部都是五声音阶。音调和歌词的声韵、语调结合得天衣无缝、水乳交融，在处理歌词和旋律的关系方面，聂耳在《义勇军进行曲》中为我们做出了一个优秀的典范。
《义勇军进行曲》创造了我们民族音乐的新风格——雄强、嘹亮、豪迈、威武，从前的中国歌曲，没有这样慷慨激昂、铿锵有力过。它又像一只领飞的大雁，带来了长长的一支雁队——连串刚毅坚强、气势磅礴的进行曲风格的歌曲，如冼星海的《救国军歌》、麦新的《大刀进行曲》、贺绿汀的《游击队歌》、郑律成的《八路军进行曲》、何士德的《新四军军歌》等等，形成了中国音乐史上一个军歌嘹亮的时代。中国军歌创作别开了全新的局面这是民族解放大时代的反映，是中国军民浴血奋战、挟雷高歌的时代的写照。
聂耳的歌曲充分反映出抗日救亡时代的精神，正如冼星海所说的：“他是个划时代的作曲者，他是个民族呼声的代表”，“他给中华民族新兴音乐一个伟大的贡献，他创造出中国历史上所没有的一种民众音乐”
（冼星海：《聂耳，中国新兴音乐的创造者》，1938年）20世纪的中国是民族解放和民族复兴的时代，《义勇军进行曲》为20世纪留下了一座纪念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