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病虎收棍往地上一杵,竖掌道:“承让了。”
皇甫庚霜万没想到霍病虎竟真能能将那军中无人能使的熟铜八棱棍舞得轻松自如,更没想到手下经验老到久经沙场的亲兵校尉如此快地败下阵来,脸色却不怒反喜一连叫了三声好,一拍大腿道:“得此猛士真我军之幸也!”
霍病虎却笑道:“贫僧不过是堂主手下败将罢了。”
皇甫庚霜闻言奇道:“真有此事?”
欧阳余晖笑道:“微末小技,不足为道。”
既有霍病虎之鉴,皇甫庚霜当然也不会把欧阳余晖自谦的话当真,不敢怠慢众人,当即唤手下亲兵给一行五人看座,对一行人礼遇有加,详细地讲起楚宋两军如今情势。
走出中军大帐,霍病虎回到专为明仁堂开辟的营地中,一进营帐霍病虎便忍不住对欧阳余晖道:“一切果真如你所料,如今怎办?真要分开行事?”
欧阳余晖浅笑道:“以皇甫庚霜粗豪自傲的个性,他行事自然尽在我意料之中。”说着抖开折扇轻轻扇着,“病虎你一身功夫更适合军阵中正面搏杀,暂且依皇甫庚霜的安排,在军中积累军功。”手中折扇轻摇,欧阳余晖嘴角笑意愈发明显:“莹儿留在军中,只等大战一起,元醴、云瑞与我各领八十弟兄潜入交趾百越百色三处军镇,且看本堂大闹这一场。”
远处传来士卒操练声,西风萧萧,刮起战意鼓荡。
霍病虎扛着那根皇甫庚霜往日只能用来做摆设陈列的熟铜八棱长棍,身着皇甫庚霜赠的黑色滚红边战袍,胸披轻甲腰狮蛮带,脚踏云头靴,端的是威风凛凛,只不过那一颗烫有戒疤的光头却与这身武将打扮格格不入。霍病虎却没在意这些,只是直视着前方宋军阵列,又喊了一次:“谁敢与我一战!”
宋军数万步骑排开阵列在青阳城外不过数十里方圆的狭小平原上,按照惯例有武将出阵撄战,只不过原本以为无甚猛将的楚军无人能敌那撄战的宋军先锋将,却不料皇甫庚霜派霍病虎上场,只一照面便将那使一杆长枪的先锋将直接一棍砸得脑浆迸裂不成人形,此时站在阵前叫阵,宋军却半晌无人应答。
“也好,全都滚回宋国去,也免得贫僧多造杀孽。”霍病虎索然无味道,强压适才舞棍杀人心头浮起的莫名兴奋,想起求不得曾说过的心魔,明白到自己似乎一念心魔生,杀念过重了。虽然一向不把杀生当回事,但身为僧人大开杀戒,且隐隐有以杀为乐的倾向终是不妥。
霍病虎正在思忖,那边宋军阵中走出一员身长九尺的猛将,身着亮银铠头戴兜鍪,手中丈二长戟一指霍病虎道:“贼秃莫要猖狂!可敢与某家一战!”
霍病虎抬眼一看,念头一转却想到,杀敌将一人,不知可救楚军几人,顿时心中默念道:“杀便是救,万事皆允,有何不可杀!”当下熟铜棍重重杵在地上,盯着来将幽幽问道:“你,可苦?”
那武将环眼一瞪,喝道:“少聒噪!看戟!”脚下大步向前,右手握着长戟尾端猛力横扫而来,戟首月牙刃泛着寒光破风而至。霍病虎不为所动,继续道:“有生皆苦,你自然亦苦。”眼见戟首月牙刃就要及体,霍病虎却只轻描淡写地横移半步,左脚抵着熟铜棍下端,左手握住棍身,只听得一声锵地巨响,这一戟正扫中熟铜棍,却被生生挡住,霍病虎甚至看不出有半点摇晃吃力。
只听霍病虎以棍挡住这一戟的同时口中大喝:“贫僧今日渡你脱离苦海!”只见他右手把住棍梢,左脚一挑挑起长棍下端,双膀发力将长戟一绞,架上头顶又甩至身前右侧,随即棍梢下砸将长戟月牙刃砸得压在地上,脚下却箭步上前转眼欺近那武将身前不足六尺,一记窝心腿向那武将踹去,双臂却高举过顶,那武将仓促间来不及挡却正正被这一脚踹在心窝,胸前亮银铠上护心镜都整个凹陷下去一只脚印,那武将中了这一脚顿时哇地口吐鲜血连退数步,此时霍病虎双手抡着那百余斤的熟铜长棍狠狠砸下,在宋军的惊呼声中砸在那武将脑袋上,兜鍪瞬间瘪了,脑浆眼珠血肉自其中挤得飞溅而出,尸体都被砸得矮下去数分,却是那武将双脚都被这巨力砸得没入地面数寸。
朝着眼前死状甚惨的武将竖掌一礼,抬起头来,霍病虎神色如常地淡淡道:“你们,可苦?”
最前列的宋军兵卒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如同见鬼一般看着面前那具仿佛被巨兽不小心踏了一脚的尸体,那武将本是宋军营中颇有勇武之名的中军帐下偏将,却被霍病虎一棍砸了个面目全非,宋军一时人人胆寒。
皇甫庚霜见状仰天长笑,一声大吼:“风!”
楚军上下皆是随之放声大吼:“风!大风!”然后就是全军开始冲锋,楚军无骑兵,清一色手持大钺圆盾的步卒,此时用力踏着大步向前,右手大钺垂下左手圆盾持于身前,带着一往无前的战意朝宋军冲去。霍病虎听得身后吼声如雷,不由也跟着大吼一声“风!”拖着熟铜长棍便领着楚军步卒冲向宋军。
此时宋军先是弱了士气,楚军却气势如虹,上万楚卒如同惊涛骇浪狠狠地拍上宋军阵线,真有将宋军拍的支离破碎的势头。只见楚军步卒冲至跟前,先是左手圆盾横拍而出,不仅挡下宋军手中刀枪,更是挟着冲击的力量将宋军兵卒拍得不由后退,紧接着就是抡出右手大钺,往往一个照面宋军士兵便被劈下头颅。
霍病虎更是冲在最前方,甫一照面便是横扫千军如卷席,三十六式疯魔棍法使出,真个如疯魔一般,卷起一股血雨腥风,搅得宋军阵脚大乱,口中犹自吼着“杀一救百,彼岸花开!”四周宋军全无抵挡之心,顿生退意。
终究宋军领兵大将也不是傻子,见自家兵卒毫无战意士气溃散,而楚军却因为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和尚而越战越勇,当即果断下令步卒撤退,数千骑军自侧翼横插断后,全军撤往十里外的三处军镇。
于是霍病虎领着楚军一路追杀,直杀得尸横遍野,直杀得宋军丢盔弃甲狼突豕奔,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追了有三里地,皇甫庚霜下令全军停止追击,就地休整。此时但见一只灰隼俯冲而来,一直待在皇甫庚霜身边的曾凉莹伸手接下灰隼,解下隼足上所系纸条,向皇甫庚霜道:“将军,交趾百越百色三处军镇留守宋将已被堂主率我明仁堂众人诛杀一空,如今三处军镇中宋军无首,合当追击,收复三处军镇在此一举!”
皇甫庚霜闻言大喜,当即振臂一呼,下令全军急行追击宋军,于是依旧是红着眼斗志昂扬的楚军人人迈开一双大脚,急急地向还未逃出多远的宋军追去。
霎时间平原上空又再响起震天的战吼:“风!”
溃逃的宋军原本见楚军停下休整,心中略松了一口气脚下也放慢了步子,哪曾想转眼间楚军又狂吼着追了过来,那响彻天际的战吼实在让已成惊弓之鸟的宋军胆颤心寒,不得不继续撒丫子亡命地奔逃。
一追一逃间,六七里地转眼便至,眼见得前方便是三座占地上百亩分别相隔半里地的军镇卫城,宋军更是使出吃奶的劲再次加快速度向正中名为交趾的军镇逃去,皇甫庚霜此时传令,楚军上下放慢了脚步,一边恢复着一路追杀所消耗的体力,一边好整以暇朝前逼去。
宋军逃到交趾城前,满心以为可以立即入城,甚至可以配合城中守军回过头掩杀,反败为胜,可惜,事情完全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样。
宋军统帅在城下,隔着护城河喝令城中守军开门,不料城上半点反应也无,一个人影也没有。宋军统领回头看了一眼渐渐逼来的楚军,再次暴喝道:“速速打开城门迎敌!”
半晌城楼上才探出个人影,笑道:“恕难从命!”说着伸手刀光一闪,城楼上那杆上写硕大宋字的旌旗被齐杆砍断,城墙上竖着的其他宋字旗也随之被突然闪起的刀光齐刷刷砍翻,接着数十颗头颅被用绳子绑着头发悬在城墙上,宋军纷纷细细看去,赫然发现那些全是守军大小将领的头颅!
宋军上下尽皆愕然,却见那先前说话的白衣人影跃上城楼女墙,正是白袍散发的欧阳余晖,双手将一杆楚军大旗插在城楼上。看着飘扬的旗帜上那大大的楚字,宋军统领又惊又怒,所有宋军将士皆是大惊,只听欧阳余晖长笑道:“守军全灭!投降不杀!”
宋军统领当下又气又恨地一扯缰绳,大声吼道:“撤军!”一声令下惶惶不可终日的宋军近乎绝望地绕开交趾城往南逃去,而一早受曾凉莹提醒的皇甫庚霜也不下令追击,楚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宋军越逃越远,此时楚军步卒尽数来到交趾城下,欧阳余晖大笑道:“开城门!恭迎将军大人!”
只见巨大的城门被缓缓放下搭在护城河上,皇甫庚霜招呼霍病虎跟着他,一马当先进了城门,却诧异地发现城门内只有数十身披灰色斗篷的明仁堂刺客在向他抚胸行礼,而不远处校场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宋军士兵。
看着自城楼上施展轻功如飘羽般翩然落地的欧阳余晖,皇甫庚霜指着那校场上满地的宋军士兵道:“这又是演的哪出?”说着扫视欧阳余晖寥寥数十人,不由又问:“仅凭这几十人便将交趾拿下?百色百越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