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叟负手站在皇甫庚霜面前,瘦小的身躯看上去弱不禁风,那蒙面人面上黑布一湿,显然已是吐血,恨声道:“你是何人!”
老叟缄口不言,朝皇甫庚霜看了一眼,皇甫庚霜忙道:“多谢前辈相救之恩,还请前辈生擒此贼。”老叟微微点头,迈步朝蒙面人走去。
那蒙面人听得皇甫庚霜口中生擒二字,眼中立马透出一股绝然,手一拍地腾身而起,甩手一记袖箭后竟转身便往窗边奔去。老叟看也不看那袖箭,脚下一蹬地,纵身跃起,只见脚下木板木屑纷飞,那袖箭亦落空,老叟竟然一跃便到了蒙面人身后。
只见老叟在口中双腿一错,右脚猛地下劈,正劈在蒙面人右肩上,只听喀拉一声,蒙面人的肩胛骨应声而断,肩膀明显垮下,蒙面人受了这一脚直接便栽倒在地,却犹自伸手抓向老叟脚踝。老叟不待蒙面人手指触及自己裤脚便飞快地又是两脚跺下,咔咔两声,蒙面人的双脚迎面骨当即粉碎,两条小腿诡异地塌着,蒙面人遭此剧痛也是忍不住痛哼一声,却硬生生止住,抬起左手就要伸指点在太阳穴上自尽,老叟冷哼一声,又是甩出一脚,啪地将蒙面人左边锁骨也踢断,又回过来一脚,将蒙面人下巴踢得脱臼,这才转身看着皇甫庚霜。
皇甫庚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老叟兔起鹘落两个照面便将这蒙面刺客收拾成眼前这任人宰割的模样,心中深深骇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拱手行礼道:“前辈当真身手出神入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又是如何知我遇险?”
那老叟伸手自腰间掏出一块黄铜腰牌,皇甫庚霜打眼一瞧,正面刻有明仁堂字样,北面阴刻二等供奉四字,原来这老叟正是在明仁堂中做门房看似年迈体弱的玉面魔君易钧!只见他又伸出手指在一旁厚实的红木桌面上写画,光滑的桌面被他用指头画的地方瞬间化为粉末,现出一行字来:堂主嘱咐暗中护卫,暗哨死前发信火,于是前来。
皇甫庚霜这才明白,欧阳余晖竟是早就派明仁堂中暗中保护他,只是这刺客来势汹汹,暗中护卫的人竟然也被杀,所幸死前发出了信火,这老叟这才赶来救援。
当下皇甫庚霜一再感谢,易钧却是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自己只是照欧阳余晖的命令负责保护他周全。皇甫庚霜随即不再多话,提着如死狗一般的蒙面刺客大步走出书房,一路只见自己亲兵护卫尽数被杀无一活口,想到自己在书房中竟是一点都没察觉,不由心中又惊又怒,手上用力一抖,将蒙面刺客提起又摔在地上,蒙面刺客痛得面露狰狞,皇甫庚霜冷笑一声,拖着他一直走出城主府才算见着楚军士兵,当即将那队巡逻经过的楚卒叫至面前,吩咐着人去城主府内收拾,然后令士兵拖着那蒙面刺客,一行人往城北大营走去。
霍病虎推门走入房中,见着欧阳余晖,开口问道:“你找我?”
欧阳余晖晃晃手中纸条道:“易老传信,恶来是宋国大主教不知从哪儿请来的,宋国大主教还为此派使刺客刺杀皇甫庚霜,所幸易老及时赶到。”
霍病虎眉头紧皱,这时曾凉莹和李云瑞也进得房内,霍病虎开口道:“那恶来究竟是与圣教有干系,还是只与宋国大主教有干系,其中相去甚远。”
欧阳余晖点头道:“确实,不过只要能让楚弘公和广商君对圣教猜忌便足矣,不,楚弘公倒是已经称王了,该称呼楚弘王”说着冷冷一笑,看着李云瑞道:“重点往跟圣教有关的楚臣身上查,我怀疑近日诸事背后都有圣教的影子。”李云瑞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这时欧阳元醴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只听她叫道:“哥!快出来!襄阳郡主来看你了!”
欧阳余晖闻言眉头一扬,其余三人识趣地不做声,欧阳元醴风风火火地跨进房中,一把扯住欧阳余晖道:“赶紧出去,那襄阳公主说是楚弘王派她来探望你,顺便跟你说个事儿,那小妞是不是看上你了?我看她模样倒是俊俏可人的。”
欧阳余晖被扯着走出房门,听了自己妹妹的一番话不禁好笑,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呵斥道:“小心说话,这么大人了分不清好歹。”欧阳元醴闻言只是嗤之以鼻,显然没把兄长的呵斥当回事。说话间两人走出驿馆门外,只见一辆黑底红纹漆木马车停在门外,身着鹅黄色襦裙头簪玉钗的襄阳公主芈樟颉俏生生地站在马车旁,见着欧阳余晖出来,脸上顿时又泛起羞怯的红晕。
欧阳余晖微笑着拱手行礼道:“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襄阳郡主强忍羞意开口道:“父亲他……父王他挂念你伤势,嘱咐我来探望你,给你送些补元气的山参首乌之类的药来。”说着示意一旁仆从将两大木盒递上,待欧阳余晖施礼谢过接在手中后又道:“另外明日父王朝会接见宋使,父王让你准备一下,明日上朝。”
欧阳余晖一如春风般的笑容,看得襄阳郡主面红耳赤,欧阳元醴在一旁又是促狭地笑着,笑得襄阳郡主更是羞意大作。欧阳余晖瞪了自己妹妹一眼,然后微笑着对襄阳郡主说:“欧阳余晖谨遵王命,有劳郡主了。”
襄阳郡主似是实在受不住欧阳元醴的目光,嗯了一声便转身上了马车,欧阳余晖拱手行礼,目送马车驶去。
欧阳元醴道:“小丫头确实看上你了,哥。”
欧阳余晖笑骂着轻拍妹妹的头,嘴角却不由扬起弧度。
江离宫正殿,宋国遣派的两名议和使者面带惴惴之色缓步走上殿来,拱手拜上礼道:“大宋议和正使张筠皓、副使魏凉纣参见楚王。”
楚弘王高坐于王位上,朗声道:“宋使平身,此次宋兖公派你二人来议和,想以何为条件换取我军休战,就说来听听罢。”
两人直起身来,正使张筠皓拱手道:“我家国君有言,若是楚王肯归还吉大定北二城,我大宋愿以黄金万两、美女千人相赎。”
楚弘王闻言有意哦了一声,装作意动的模样问道:“美女千人?”
张筠皓以为楚弘王对此心动,忙道:“真正的处子美人三千,保证大王满意。”
楚弘王闻言哈哈大笑,满殿文武也跟着哄笑起来,身着雪白战袍垂手站在武官最末位与张筠皓离得最近的欧阳余晖目光闪烁着笑意轻声说了句:“张大人莫不是是在春泽园当过****罢?”说着打量了那副使一眼道:“这副使怎地又像个清倌人?”
欧阳余晖声音虽小,却刻意用上内力,殿中远至楚弘王近至两名宋使都将他这话听得真真切切,不由又是一阵哄笑,一齐仔细打量起那副使魏凉纣,发现其确实生得宛若二八女子一般,楚弘王更是朝欧阳余晖投来了赞赏的目光,收回目光,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宋使听着,你家主公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五天内拱手献上前山、夏湾、横琴三城我便同意议和,若是不予,我便自己动手取来,你可明白?”
张筠皓一阵汗如雨下,若是答应了楚弘王的要求,原本疆域不甚宽阔的宋国便整整少去一个大郡,不由得他不心惊,顿时抹了把冷汗道:“还请大王宽限数日,待我回转国都禀报主公之后再做定夺,不知可否?”
楚弘王呵呵一笑,道:“可也,便给你十日,你二人回去好生劝说你家主公,让他知晓这其中利害。”说着一挥袍袖,殿下自有内侍上前引着两名宋使出殿,只是走前张筠皓却是侧目狠狠瞪了欧阳余晖一眼,欧阳余晖淡淡一笑浑不放在心上,倒是看着那副使的身影,不由又是轻叹道:“可惜是个兔儿爷。”
满堂文武再次哄笑,笑声中两名宋使几乎是落荒而逃。
眼见两名宋使消失在殿门外,楚弘王渐渐敛了笑容,沉声道:“太尉赵雷晟何在?”
殿中一瘦如竹篙身高丈二站在武官列首之人大步出列,朗声道:“臣在。”楚弘王看着这位列三公之一的赵太尉沉声道:“传令镇北镇东二军,继续抽调大军援南,征南军即日开拔,给寡人攻下前山。”
赵雷晟抱拳拱手道:“得令!”
楚弘王点点头,又道:“夏湾亭侯欧阳余晖何在?”
欧阳余晖应声出列道:“末将在。”
楚弘王道:“昨夜传来吉大急报,你明仁堂属下自刺客手中救下皇甫庚霜,又立大功一件。”
欧阳余晖垂首恭敬道:“此乃臣等应尽本分。”
楚弘王笑道:“难得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不骄不躁,又有一帮子好下属,难怪屡立战功,身上伤势如何啊?”
欧阳余晖答道:“劳王上挂心,已无甚大碍。”
楚弘王道:“如此甚好,亭侯既已养好了伤,便即日带领你明仁堂的好手们赶赴征南军中,协助皇甫将军将前山拿下。”说着手掌轻拍王座扶手,一股猛虎择人而噬的气势油然而生,一字一句道:“合当我大楚当兴,宋国,就此灭了罢。”
前头宋国使者的船才驶出码头,后头欧阳余晖便同霍病虎等人来到朝天门码头,又是来时搭载的那艘平乘,欧阳余晖正要上船,后面却有人远远地在喊留步,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却是一辆黑底红纹的马车,那车夫高高扬起手中马鞭挥舞着,口中喊道:“夏湾亭侯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