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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日记——

五月二十七号,天气晴,微风。

我还是难以相信,他走了,似乎现在还能看到他痞痞的笑,说话时嚣张的表情。怎么就走了呢?明天开始,就是我一个人晨练了,呵,没了那小子比,都不知道早上干什么好了。

翘了课送他去机场,他说我这个好孩子就这么被他潜移默化地拐坏了,呵,是啊,一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完全是两个人,虽然他很臭屁,有时候很无聊,但的确教会我很多东西,不过几乎没什么好的就是了,那个混蛋小子把我祸害了就拍屁股滚了,老子刚才应该剁了他。

啧,不知道说什么呢,真是。

我送他乔丹签名的篮球,他感动的当场要亲我,我靠,差点丢人。不过,嘿嘿,那小子如果知道那名字是我自己拿个水笔涂上去的会不会掐过来,哈哈~~

他很无聊地送给我一块儿表,还说什么“实在想不到送什么,就给你送终(送钟)得了”,我极度想揍他。

到检票口,快要看不到他的时候,他忽然回头对我傻笑,然后挥了挥手里的篮球,我抓着那块儿表对他挥手,那个时侯忽然很难受很难受,我想起来他最后说,“你快迟到了看到表就想到我骂你呢,就赶紧跑。要是忘了时间了,再看一眼表,然后就知道是老子我让你没和世界脱轨~”他说了杂七杂八一堆,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奶奶的,嘱咐就嘱咐呗,弄那么绕舌头,什么时候他也会婉约了,见鬼。

“以后要是没事儿就到芝加哥来玩儿……高考考过来吧。”他说的时候还挺严肃的,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想那个让我依赖了将近一年的人就在那里,往大洋彼岸飞,我看着那个轰隆隆的东西从飞起来一点点地飞远,最后变成一个点,最后彻底消失,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他走了,我终于彻底地一个人了,所有的对小笛的感情我只能埋藏在心底,不管我难受还是心痛,所有人看到的都只会是我的笑,我没有权利诉说,我也不需要安慰,或许我该长大了,我不要再让自己变得那么软弱。

你这个白痴走的很潇洒,屁颠颠地就滚美国去了,还去那么难听的地方,叫什么芝加哥,切。

不过,阿涛,谢谢你,这一年,幸好有你陪着我,虽然你有时候挺操蛋的,不过我勉强忍了。

哥,我一次都没这么叫过你,只叫这一次,一劳永逸~~

(摘自日记)

朴朔涛走了以后,我感觉我的内心被封闭了,虽然我俩打了不少的架,但我心底最痛苦最迷茫的情绪都会说给他听,他很少安慰我,就是陪在我旁边,要不就是骂我两句,要不就压我身上动手动脚。或许只有他对我这么放肆,而我却见鬼地觉得我俩的相处模式还挺正常的。他走后没有任何人觉得我有什么改变,但我自己知道,我真的不一样了,以前刻意地去乔装温和的假象,而现在喜怒不形于色我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小子就是谁都看不出来他到底想什么,我还真是被他传染了。

我没想到他的离开对我的改变这么大,或许在我心里我不只是把他当兄弟。那种潇洒不羁和狂妄的脾性,谁都不放眼里的傲慢,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即使是现在,那小子依旧不见老,脾气虽然收敛了很多,但骨子里那股狂劲儿还是没变,呵,说他三十了鬼都不信==

个月后宝宝中考,考完最后一科给我打电话说考得相当不错,没意外应该就能来S中,我很为他高兴,寻思着放假回去给他开个PARTY庆祝。

这几个月,我和苏毓笛看着还是和以前一样要好,但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境已经变了,我把自己放在最渺小的角落里,我已经不奢望得到他的爱了,我只是想守着他,看着他,就足够了。学期末快结束的时候,要选择报文报理,其实我很喜欢历史语文这类文科的东西,但是小笛是肯定报理的,所以我报了理科,我不想离开他,就算他有女朋友了,我还是不想离开他,只要能看见他,我就心满意足了。

放假那天走读的和本市的都离开了,整个寝室就剩三个人,那天雨大,我和小笛就决定第二天再走。那天晚上他到我们寝室来睡,因为其他人把铺盖都卷起来了,我和他就挤在一块儿睡。

“哥,好快啊,一个学期过去啦。”他在我耳边小声说。

“对啊,小笛你也长大了,个子都快和我一般高了。”

“哪呀,才一米七三,你都一米八了呢,”他压压我的头发,然后身子往床上头拱了拱,嘿嘿笑着说,“这就差不多高啦,哈哈。”

“你个鬼精灵~”我笑着拍他脑袋,“下来下来,别扭死了。”

“呵呵~”他又拱下来侧过身对着我,“对了哥,你想考哪个学校啊?”

“恩,F大,呵呵,那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

“啊?那么远的城市啊。”

“小时候崇拜许文强么,就迷上上海了,呵呵。”

“哦,那不是文科比较强么,你怎么报理了?”

“呵呵,我喜欢物理么,”我笑着摸摸他的头,“你呢,想考哪个学校?”

“不知道,我还没想,”他低头想了想说,“不过我喜欢北京,而且我怕热,受不了南方气候吧。”

“……你要,考北京么?”

我以为像现在一样守着他就是永远,却忘了还有高考,我们会天各一方,他会为了我到上海么?呵,痴心妄想……况且我怎么可能委屈他,他就应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任何人都不可以阻碍他的脚步,即使是我。

“哥,你一定要去上海吗?”

“呃……很想去,我……”忽然有点说不下去,我苦笑。“呵,那是我从小的目标啊……”

可是,那样就会离开你么……小笛,我该怎么办。

“……”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了,过了好久小笛忽然钻过来,笑了笑说,“哎,两年以后的事呢,想那么多干嘛,以后再想。”

“呵,臭小子,你投怀送抱呢?”我顺势轻轻抱着他,他的头枕在我胳膊上。

“嘿,这不没枕头嘛,好啦,这胳膊挺软乎的,勉强给老子当枕头用~”

“小屁孩儿,”我苦笑不得,“你还老子呢?”

“嘿嘿,”他眨巴眼睛不好意思地笑,“跟你学的么~”

“臭小子……”

我侧过身低头看他,他的鼻尖对着我的胸膛,我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小笛,我想去北京。”

“什么?!”他猛地抬头,脑袋一下子磕到我下巴上。

“呀,对不起~”他抬手给我揉,“你刚才说什么?”

“好啦没事了,”我抓下他的手,“我说我要去北京。”

“为什么?”

“你说呢,傻小子~”我笑着看他,那一刻,我心里很平静,我想那个时候我的眼睛都是温柔地笑着看他的。

“哥……”他咬紧下唇,眼神很复杂“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声音闷闷的,傻小子不至于感动的哭了吧,呃……

“傻样儿,什么报不报答的,”我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哎,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在一块儿么,好啦,别这个表情,恩?”

“…………恩。”他点点头,忽然一下子缩我怀里,呵,真是小孩儿,还撒娇呢。

他或许是和我们这些大孩子呆久了,说话举止一点都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有时候甚至比我们还要冷静和果断,从他对付数学题就能看出来了==,而且又长个儿了,让我会偶尔忘了他其实比我小整整三岁。呵呵,这么一个平时冷淡沉默的人竟然会在我怀里撒娇,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何必要冒那个险,何必把他拖下水呢。

我真的是沉得住气了,理智得我自己都觉得太过早熟。

我抱紧他,看着他跟个小猪似的往我怀里拱,有点心疼又有点心酸,“小笛。”

“恩?”他抬头,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笑着看我,我又想亲他了,呵。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你会伤心么?”

他一愣,有点呆,“什么意思?”

“没事儿,”我笑了笑,真是,忽然破坏气氛呢。

“哥,”他抬头叫我,“恩,如果我做错什么你告诉我,我会改的,你不要生气哈。”

“呵呵,傻瓜~”我摸摸他的头,不是你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喜欢你的。

我拉了一下被子,把他露出来的肩膀盖好,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睡觉~”

“恩。”他靠在我怀里渐渐睡过去,我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他没有醒。我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只要不失去他就够了,却没有想到,这会是最后一次的温柔。

第二天收拾好又坐了半天车到了家。又过了几天我给宝宝打电话说给他庆祝一下,他在电话那头兴奋了半天。时间就定在周三晚上七点在M酒店,我从听说他想考S中就开始攒钱,估计应该够了。因为是邻居,我们基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呵呵,那个孩子从小仰慕我得要命,我喜欢什么他跟着就喜欢什么。说实话被人那么崇拜还是挺感动的,所以下意识地总是想照顾这个孩子。

请来的大部分是跆拳道馆的朋友,还有他的好哥们儿,一桌人吃吃喝喝玩儿到很晚,大概十点的时候老爸来了个电话,我应付过去,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电话,我看都没看来电显示直接就说,“我都说了晚点回去么,你先睡吧。”

“呃……哥哥,是我。”

“小笛?”

“嗯,刚才给你家打电话叔叔说你还没回来呢。哥哥,你在哪儿呢?”

“哦,我在外边给我一个弟弟庆祝中考考上S中。”

“你弟弟?”

“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孩儿,呵呵,不过人家可比你大哈~”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一下,不过很短暂,“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别太晚了。”

“嗯,知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就是看你那么晚没回来打个电话问一下。”

“嘿嘿,小孩儿,关心我啊?”我心里很暖,笑着问。

“呵呵~别太晚了,那我去睡了。”

“……小笛,”我叫住他,“我有点想你了,你呢?”

“……呵呵,想我就过来玩儿啊,我以为你这几天很忙呢。”

“小样儿,转移话题呢,我说你想不想我啊?”

“想想想,行了吧,嘿~”

我笑了笑,我猜他肯定脸红了,呵呵,可惜看不到,“好啦,去睡吧,我明天去你家。”

“好啊,呵呵,那你早点回家,晚安啦。”

“嗯,晚安~”

我笑嘻嘻地等到他挂了电话才把电话挂断,我很喜欢假期,只有每年这么几个月他才是完全属于我一个人的,没有那些莺莺燕燕来骚扰。他是关心我才特意打来电话的,这么想着我就情不自禁地想笑,不过我没有想到,那次的关心会是高中时的最后一次。

“哥,谁啊?”柯俊宝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我吓了一跳。

“哦,我朋友。”

“男的女的呀?”他笑着问我。

“呵,男孩儿,我同桌。”

“你同桌?呵,”他笑了笑,眼里有我看不清的东西,“天天见面坐在一块儿还想什么呀?”

我一愣,忙解释道,“我们开玩笑呢,你瞎说什么呢。”

“呵呵,”他转过身,扔给我一句,“我也开玩笑呢,”说完就走了,弄得我一脸茫然。

那天晚上因为都是老熟人,被灌了很多酒,知道我有胃病的只有宝宝一个人,不过那天他也被灌得脑子不清楚最后还跑来给我敬酒,云里雾里地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我心里就想哭啊,我说宝宝啊,你不给我挡酒就算了,还灌我……我那个无比郁闷,这次考上S中的又不是我,你们灌我干嘛……我请你们你们还折磨我,我卡擦了你们……无数怨念之中,到晚上快十二点了终于散了,我和宝宝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回家又吐得昏天暗地的,老爸心疼得要命,我想到在学校吐得两次都是阿涛那小子陪着我,忽然间有点想他。于是趁着酒意我狠心打了个国际长途和朴朔涛那个痞小子聊了一会儿,他捏着嗓子给我学一些美式黄色笑话,把我逗得眼泪直流。

第二天头开始疼,不过更疼的是胃,老爸上班去了,我看着粥又吃不下去,索性不吃了。看看表已经十点了,手机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小笛。呵呵,小样儿,快一星期没见看来是真想我了。我忍着胃疼,快速收拾好自己就出发了。

刚按了门铃没一会儿就开了,他看到我很开心的样子,我头一下子就清醒了。

“呵呵,哥,你来啦。”他领我进去,笑道,“我以为你今天又有事呢。”

“没事了,你自己干嘛呢?”

“我还能干嘛呀,弹琴画画看书,呵呵。”他挠挠头,“哎,我是画不明白这个素描了。”

“呵呵,让我看看你画的。”

于是我俩一起画了会儿画,过了大概一个钟头,快中午了,小笛问我,“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呃,算了吧,我不饿。”

“那也吃点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小笛做饭可真是好吃,都是跟他妈妈学的,以前中午他爸妈都上班不在家,就是他作一些东西我们一起吃,据说这还提升了他的厨艺,呵呵。

“哎,算了,我不太想吃。”

“……哥,你是不是胃不舒服?”

“呃,呵呵,还好吧。”那是半年前他发现我衣柜里一堆胃药,才知道我天生胃不好,我看着他担心的样子,笑着安慰他,“没事儿,忍忍就好了。”

“那你还过来……我给你拿点药,你吃完睡一下吧。”

“好吧。”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我就照他说的吃了点药,打算到他床上睡一觉。

刚走到床边发现一个相册,我拿起来,问身后给我拿来一杯水的他,“这是什么呀?”

“哦,”他把水杯放床头,“五一那会儿拍的照片。”

我瞟了他一眼,感觉他反应有点怪,“你怎么没给我看过啊,呵呵,吉林不是很好玩儿么?”

“哦,也没什么可看的,”他伸手想拿回去,“那个,哥,你睡觉吧,醒了再看。”

“呵呵,小孩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那?”我打趣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哪呀,那你看吧。”他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呵呵。”

我感到有点紧张,慢慢翻开相册。刚开始是几张风景,他们还真是去了很好很漂亮的地方。翻了两页,我的手开始微微抖,开始几张一起去玩儿的人的合影外,然后全都是他和凌珑的合影,越往后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我的手开始发凉,本来就很痛的胃开始疼得不对劲了。

呵,我和你一年拍的照片都没有和她这七天的多,我看着那个在画面里笑得倾城的女人,就是这个人,就是她,要夺走我最重要的人……哈,开始挽着胳膊了,还牵上手了……

我沉着脸一张张地看,小笛在我身边也没有说话,气氛忽然很低沉。我咬着牙,克制着胃痛心痛头痛,强忍着不让手抖得厉害,直到看到那张照片时,我感到脑子里一根弦绷断了。

她在他怀里,他低头吻着她,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周围人起哄地大笑。哈,拍的真好,拍的太他妈的好了!每个人祝福的表情拍的那个到位啊,我看着都他妈幸福的要死了!

我尽量平稳声音问他,“你亲她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恩了一下。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其实那天是玩儿游戏,我输了,他们就让我……”

“呵,正好给你机会了不是么……”我冷笑着,胃已经痛的开始往外反酸水了,我又生生给咽了回去,我感到胃猛抖了一下。

“我没……”

疼痛和愤怒已经烧尽了我的理智,我盯着他,冷笑道,“怎么样,滋味儿挺好是吧?”

“你说什么?”他愣了愣,有点不懂的样子。

呵,单纯,怎么看都怎么单纯的孩子,原来是假象,全他妈是假的,都会亲人女孩子了还单纯个屁啊,哈,***,你真是世界第一的大白痴,“我说什么?你装什么不知道呢?牵手了拥抱了亲嘴了,下一步不就上床了?怎么样啊,那娘们儿床上功夫不错是吧?”

“你……”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呢?!”

“我操,你别他妈装了!”我终于忍不住吼出声来,“你十三岁就知道谈恋爱啦?哈,还找个比自己大三岁的老女人,你饥渴啊你?!那个叫凌珑的婊子是不是把你伺候的都丢了魂儿了?!!”

“你闭嘴!”

“闭嘴?哈,苏毓笛,我终于看清你了啊,你挺能装B啊,我***被你个小崽子骗的团团转了一年,你去找你那个婊子去吧,我他妈看见你就恶心!”

呵,小笛,我的小笛,那个我就算抱一下都会脸红的孩子,我五一那七天疯狂想念你的时候你就跟她风花雪月呢是吧,哈,我真他妈丢人,你厉害,我真是小看你了啊。

“你说什么……”他在听到“恶心”两个字的时候浑身震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别没出息了,看到他受伤的表情你就心软了?你就算现在死了他也不会放心上,你还宝贝他什么?!

“我说我觉得你恶心,随便来个浪荡的你就把持不住了是吧?”我忽然走上前,猛地抱住他,“你亲她哪儿了?恩?!”我低头狠狠吻他的双唇,他僵了一下就使力要推开我,我用尽力气箍住他,一股发疯的怒气屯在心底,一想到我吻着的唇两个月前亲过那个女人,我就犯恶心,我感到他的嘴唇好像破了,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我的血流进我已经痛得要窒息的胃里。

我胃痛得抖了一下,我放开他,他木然地看着我,他嘴唇裂开的地方有浅淡的血渍,就那么一点点的伤都让我心疼。我抚着他的脸,他茫然地看着我。为什么?我为什么爱得这么痛苦,我要疼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压下酸楚的情绪,冷笑道,“果然,很恶心哪。”

他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焦距,然后一股怒意就晃过眼底,他忽然抬手狠狠打我的脸,我本来就已经疼的快晕过去了,被他一打猛地摔在了地上。我的怒气一下子翻涌上来,几乎是本能地立刻站起来,俯视着他猛然扬起了手。

“小兔崽子,你敢打我?!你找死是……”

话还没说完,我忽然呆住,浑身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卸了个干净。

他仰着头看着我,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抿紧了嘴唇,而眼框开始泛红,眼角的泪被他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他没有说话,就是那么攥着拳头看着我,那双我爱惨了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和委屈。

那个瞬间,我所有的怒气烟消云散,我机械地放下手,转身一步步走向门口,胃太疼了,我不能再留在这儿,我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我不想伤害他。

“哥……”背后响起他的声音,我顿住脚步。

“哥……”他也没走上来,就是在那儿叫我,我听得出他的声音里透着股委屈和伤心。

我一只手按住胃,转过身,算了,了结这一切吧,我受够了,够了……

“苏毓笛,”我走过去,笑,“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生气么?”

“……”他沉默,过了会儿摇头,“不知道,哥,我做错什么了?”

“小笛,”他抖了一下,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抱住他,“哥有个很爱很爱的人,你知道的,对不对?”

他在我怀里僵住,然后抬头惊讶地看我,“难道是……”

“不是,不是她,不是凌珑。”我笑了笑,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他抬头疑惑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眼,他会这么用心地看着我了,我用手拨了拨他额前凌乱的头发,然后把他按进我怀里。

“小笛,我爱你。”

“小笛,我爱你。”

我感到他的身子猛然僵住,我知道,呵,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小笛,我是GAY,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弟弟,我爱你,不是兄弟的感情,是爱情,懂么?照顾你,救你,保护你,希望你开心,都是因为我爱你。

小笛,我说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你也说过,你不会期待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所以,我放手。”

我松开他,他还是木愣愣地看着我,我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发,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小笛,哥哥走了,我祝你们幸福。”

我捂着胃,一步步离开,他没有喊我,我也不再有任何期待,早就该如此了,早这样,我就不用难受那么久了,不是么。

出了门,我实在受不住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胃痉挛了吧,呵,真是衰,难受成这样了?小笛,你真有本事,除了妈妈,你是唯一一个让我难过得胃痉挛的外人,不过这次,或许我们真的成外人了吧,彻底地,完完全全的外人。

我蹲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就躺倒在地上,胃猛烈地抽搐着,小腹抽着疼,我想翻身出去吐结果疼的浑身没力气,差点噎死。昨天酒喝多了,早上中午没吃饭,他又给我这么一个刺激,我现在没吐血就该谢天谢地了。我挣扎了半天,越来越疼,后来连胆汁都吐了。我身体很难受脑子却异常清晰,这是最后一次折磨自己,最后一次为他难过、为他受罪,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什么关联了吧。

后来来了一个大爷,看见躺在院子里浑身脏兮兮的我把我送到了医院,我心底还有隐约的希望,希望他能看见我在院子里,希望他能来帮帮我,但他始终没有出现,我不知道是他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不再想管我,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我躺在医院的时候,已经痛得没知觉的身体告诉我,我的心死了,终于死了。

高一一整年我一直和隋朗陈音他们联系着,跟隋朗的关系已经相当好了,他报了文科,陈音报了理科。我从医院回到家,装的没事儿一样老爸没看出来什么,我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退去了仅剩的爱玩爱闹的天性,冷漠寡情起来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成熟,但至少,我知道我对所有事的看法和态度都变了。

晚上我给陈音打电话,陈音他爸是副校长。

“喂,陈音,我拜托你个事。”

“好啊,什么事?”

“嗯,你能不能让你爸帮我把班级换了,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适合文科。”

“呵,好,其实我也觉得你适合文科,当初怎么寻思报理了?”

“一时糊涂么,你就帮我调到跟隋朗一个班吧,不麻烦吧?”

“嘿,没事儿,给你调太容易了,我爸知道你。呵呵,其实你都不用找我,你跟主任说一声他肯定给你调。”

“嗯,那麻烦你了啊。”

“没事儿,那有消息我联系你。”

“好,谢谢。”

挂了电话,我走到阳台,我想到半年前在同样的月光下,我们还一起在雪地上奔跑,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呵,***阿***,从今天起,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感情上,这种痛苦,经历一次就够了。我拉上窗帘,把似曾相识的月光隔在帘外,有些东西,是时候放弃了。

这个假期过得没什么大差别,除了去小笛家学琴都改成了画画。

宝宝被分到了十二班,他开学比我们早,我送他去学校转了一圈,然后安顿好了一切,第二天他就要军训了。我想到去年我们军训时小笛一直没来,说是去参加钢琴比赛,原来这段记忆我和他是空白的,算算,我们在一起也就一年,我才十六岁而已,早晚会忘了他的。

一个假期没有他也没什么可回忆的,他没再联系我,我也没联系他,我换了手机号码,告诉了所有人唯独没告诉他,我知道自己在逃避,我不想再让自己那么辛苦了,就当一次缩头鬼好了。因为犯了一次胃痉挛,这个假期我又瘦了很多,我想就算他看到,他也不会在意的吧。

开学的时候,我提早到了一天,我把宿舍所有的东西整理出来移到了新宿舍里(因为调班宿舍也全调了),陈音办事很利索,干脆连宿舍都把我和隋朗安排一块儿了。隔了一年又是一个寝室的兄弟,我俩自然就很铁了。

我自己一个人到了305,他们宿舍只有一个人到,我看到小笛的床和桌子落了些灰,心里想着这是最后一次照顾他,于是简单给他打扫了一下,我看到他用的书皮和一些本子是我买给他的,心里就很难过,要跟这一切说再见了吧,可是,会有再见的可能么,呵呵,我又开始妄想了。

小笛,我爱你,但我爱不起了,如果我离开你,你会轻松很多吧,那么就这样,就这样吧,再见了。

我被调到了七班,高二七班,和隋朗一个班,因为是文科班没几个男生,黑压压一片女人,我有点纠结。晚上又自我介绍了一圈,第二天就正式上课了。文科班在四楼,理科班在一二三楼,小笛的班级在二楼,我想,我们见面的几率可以大大降低了,这样也好,既然要忘,就离开的彻底一点吧。

之后的两年我似乎一直这样,一边告诉自己我要离开他,这是最后一次帮他,一边又无法控制地想偷偷见他,看到什么对他有用的就买下来托人给他,我真是受不了我自己这种愚蠢的样子,但是做这一切的时候,我再也不像高一时那样矛盾彷徨,而是一片平静和淡然。

开学一个多星期后,我当上了学生会体育部的部长,柯俊宝第一时间就来报名,虽然他除了跆拳道什么运动都不会……

因为社团的原因我需要去找一下任行,我心里想着见到苏毓笛也没什么,况且还不一定碰得上呢,就假装自然地往九班走,或许我心底还是想见一见他的吧,只是那时候我刻意忽略了所有想见他的渴望。

和任行说完话,我没有看到小笛,心里有些难受,转身要上楼的时候,我低头看到他正往上走,我愣了愣,忘了躲开,他一抬头看到了我,那是我表白后将近一个半月我再次看到他。曾经我们形影不离,最长时间的分别就是五一的七天假期,我不知道这四十五天他有没有想过我,呵,怎么可能呢,躲我都来不及吧。

他看到我明显无措起来,我紧张的心情在见到他慌乱的表情后一下子平复下来。算了,既然我给你带来那么大的困扰,我不会再让你看见我的,这个结局,不是早就注定的么?

他低着头在那儿站着,走也不是退也不是。我看着他纤瘦欣长的身影,轻声笑了笑,我的小笛,再见。心里默念了一声,我转身慢慢地上楼,我想告诉他,我不会打扰他的,既然你不想说话,不想见我,我会配合你。

我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他的反应是什么,但我想,我还是不知道的好吧。

那天之后,高二上个学期我就没怎么见过他,偶然间碰到我会马上绕道走,我不敢看他的反应,不想揣测任何事情,也如我所愿,我的生活回到了从前,没那么多犹豫,我终于摆脱了那个优柔寡断的我,回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生日那天我送给他一整套的奥赛书,因为买不到是在网上订购等了一段时间才来的,我听说他要备战奥赛了,这个应该会有用。我托人给凌珑,就说是她给他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还挂念他,但我又忍不住不去关心他,呵,真是混乱。

我生日的时候有人送了我一块儿黑色的石头,晶莹剔透的,特别漂亮,远远看倒像是玻璃球,很多匿名的礼物里这个给我的印象最深,也很喜欢,我把那块儿石头放在笔袋里,天天没事儿就拿出来看看,它黑亮的色泽让我想到小笛的眼睛,它们很相像。

宝宝没事就会来找我,有时候给他讲题,有时候和他一起到郊外画画,我的画画技艺提高的很快,我很喜欢和宝宝呆在一块儿的感觉,他是个从骨子里很温柔的人,不像我是装出来的。他很喜欢淡色的衣服,画画的时候宁静的表情像个高雅的贵族,但他和小笛的静却不一样,一个是温顺,一个是冷淡。

一天画完写生,宝宝拿我的手机玩儿,刚看到屏幕楞了一下,问我,“哥,他是谁呀?”

画面是我和小笛在情人节那天拍的背景是冰雕的相片,我扫描了以后就存在手机里了,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我一直保留着这个背景,那是我和他的美好回忆,我一直很珍惜。

宝宝这么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啊,他是谁,或者说,他是我的谁。

“哥,是不是你那个同桌?”

“恩,对。”

“……”他把手机递给我,开始收拾画纸,不再说什么。

快到学校的时候,他忽然又问我,“他叫什么?”

“谁啊?”

“你同桌。”

“哦,苏毓笛。”

“……苏毓笛,你们还是同桌么?”

“呵,早不是了,他在理科班。”

“真的?!”宝宝忽然笑着抓我的手问我。

“是啊,真的,都过去了。”

“哥,你十一去哪儿玩儿?”他马上转移了话题。

“随便。”自从和他没有联系之后我不怎么喜欢到处玩儿了,七天的时间倒是可以好好整理一下最近学的东西,“我打算学习。”

“哦……”他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问我,“哥,我们一块儿去郊区画风景吧,正好可以去一些山庄玩儿么。”

“……呵,不用了,我们开学有场考试,我得复习。”

“哦,这样啊,”他笑了笑,没再坚持,“那好吧,那我也学习,我们也开学期中考试呢。”

“好。”

又聊了一会儿,我收拾好画具打算走,刚转身他就叫住我,“哥哥,我……”

那声哥哥让我心里一抖,我又想到小笛,好久没听到那很低却温柔中带着不好意思的一声“哥哥”,他每次不好意思的时候就喜欢叫我哥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皱眉回头,没等柯俊宝说什么,就微笑着说,“宝宝,别叫我哥哥,听着别扭呢,呵呵,就叫一个字得了。”

“哦,呵,好的,”他并不知道我想了什么,继续说,“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学习行吗?”

“当然可以。好啦,走吧。”

我记得那天我们是去画的夕阳下的一片稻草,柔红色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笑得很安静却有股淡淡的忧伤,那时的我一点都没有察觉过他的心思,那个从小就很乖,很喜欢追随我脚步的男孩儿,我一直照顾着的弟弟,我忘了他会长大。

我做不到朴朔涛那么冷酷,对不喜欢的人可以彻底的绝情,谁对我好,我也会对那个人很好,我一直都不觉得这是个错误,是柯俊宝让我明白,有时候冷酷或许也是善意,而温柔或许是种残酷。

十一那几天寝室的兄弟们都满地方跑,只有我在寝室呆着,偶尔也就和任行他们打打球,其余时间就是学习,于是我和柯俊宝几乎形影不离了,我有种他在我的生活中潜移默化地代替小笛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在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忽然对他有了一种抵触情绪,我不想让任何人代替小笛,我不想似曾相识的情景发生的时候身边站着的是另一个人,我宁可是我自己一个人。

人去楼空,也好过物是人非。

有一天我和宝宝看到我们学校所谓的校花,就开一些玩笑,那个校花找了个男朋友才华横溢,只可惜长得有点对不起观众,正当我和柯俊宝讲到好笑处笑得开心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小笛在不远处,好像望着我们,我本能地立刻止住笑,拉着宝宝就走了。

高二上学期结束我等他们高一放学,就呆在寝室,宝宝让我等他一起回去,我心里就觉得很讽刺,我和小笛彻底玩儿完了,连一起回家都是奢望。

那天我无所事事,心想高二学生应该都走了,小笛他,也该回家了吧,这么想着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往他们宿舍走,走到门口我就笑自己真是窝囊,呵,算了,反正也不可能有人,我真是傻瓜。

顺手转了一下门把手,竟然转得动,我楞了一下,终于还是抵不住心底的渴望走了进去。屋里没人,我几乎一眼就认出哪个是小笛的床位,自从分别后我第一次到他新换的宿舍,呵呵,原来他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恩?这套奥赛书他收到了啊,呵呵,真好,他好像看得挺勤的,都有点旧了的感觉……

我看着他的桌子看着他的床位,心里偷偷地高兴。看到他的被褥的时候我微微皱眉头,这个傻小子,都冬天了盖这么薄的被不怕感冒啊?我有点来气,想想又自嘲,哎,你是他什么人,别管那么多了。心里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却还是抵不住心底的伤心,算了,哪天给他买个厚点的被子,让凌珑给他吧……

我想得太专心,忘了考虑这都放假了,怎么他的书和床铺都没收起来,所以在他突然进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我的手还在桌子上的奥赛书上放着,嘴角的笑还没消失,他就那么突兀地走进来,他看到我明显惊愣,我也是一样的反应。他好像又高了点,呵,好久没见了,高得明显了。我压制住内心的喜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来找一下任行,他不在?”

小笛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忙说,“哦,那个,他、他回家了。”

“恩,那好,没事了,我走了。”我镇定地走出去,走到门口还是放不下心,装作随口地说,“你的被子也真够薄的,这么大人了,知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啊?”说完我就要走,他忽然走过来,站在我背后离得很近,问我,“那套书是不是你给我的?”

我心里颤了一下,不过马上很自然地说,“书?什么书?”

“……”他没在说什么,我立刻迈开脚步往外走,“快点回家吧你,都放多少天了还在这儿干嘛。”我背对着他,边走边说,我想逃跑,真的是逃离一样的心情。

“你不是也没走……”

“我等宝宝,”我顿住脚步,回头对他微笑道,“宝宝你也知道,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在高一,他后天放假,我等他一起回去。”

“……”他沉默着看着我,我在他眼睛里看不到什么情绪,我终于受不住他的目光,匆匆说了句“没事我走了。”就立刻离开了,他没再叫住我,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我只知道我想逃,我看到他就会失控,我所有的沉稳和冷静在面对他的时候就一点点地流失,我害怕那样失控的自己。

上楼的时候我就不停地后悔,不停地骂自己,真是没用……

他怎么还没走,怎么还没走,我真他妈有病,我不想他,我不能再想他了。

后来过了几天柯俊宝终于放学了,我看着他拿着的行李,忽然想小笛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拿得动那些行李,恩,如果他还在……算了,我还是问问他吧。于是收拾好后我就紧张地犹犹豫豫地往他们寝室走,到了门口才发现原来他已经走了,我长吁了一口气,又有点淡淡的失落。

再开学的时候还是有点冷,我考虑了一上午后还是决定给他买一床厚点的被褥,买完我托张扬给凌珑。事情都办好后,我躺在床上可怜自己,人前天天理智温和的我,每次遇到他的事都没了方寸,净做一些矛盾的事情。

我万万没想到凌珑会来找我,那是两天后,她在球场拦住我,说有事和我谈。我们到了一个拐角,她直接开门见山就问我,“***,你和小笛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弟。”我说的很平静,事实上那天的“谈判”我一直很平静,她再怎么镇定跟我斗还是嫩了点。

“那你为什么送东西总要转我手?”

“呵,傻丫头,这不给你机会么,我变相告诉你他需要什么还不用你花钱买,这是帮你呢。”

“是吗?”

“当然了,要不你以为呢?”

“那,为什么你俩都不怎么在一起了?以前天天形影不离的啊。”

“我这不是改文科了吗?我俩离那么远。”

“那我看你们也不一起吃饭了,怎么看怎么像绝交了,但你还送他东西,又不让告诉他,我就觉得很怪。”

“呵呵,哪呀,我们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又不能天天在一起啊,何况都离这么远了,没必要为了吃一顿饭上下楼的跑吧,”我故意扬眉笑了笑,她果然有点不好意思,哎哎,这可是我没事儿对着镜子发现的最完美笑容~~“小姐,你的宝贝郎君还没敲定呢?”

“嘿嘿,还没呢……”她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恩,他说现在学习忙,不过没什么啦,我会等他不忙的。”

我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如果没有小笛的原因,其实我根本不会那么厌恶她,甚至我会很欣赏她。她很聪明,又很爽朗,人漂亮还痴情,如果把小笛交给她,我也该放心了吧,呵,既然我得不到你,我也没必要跟这个女孩子过不去,不是么。

“凌珑,”我笑着摸了摸她长长的头发,就像以前对着小笛一样,“他其实很好,很喜欢笑,只是对不熟悉的人冷淡,这样也不太好,”我看到她很认真地听我说,这么爱他的女人,我真的不该拆散他们啊……“你们在一起了后,试着劝劝他,让他多笑一笑,别总板着脸……恩,还有就是,他喜欢你的,只是为什么不答应,或许有他自己的原因。”

“什么?他喜欢我?”她明显特别开心,我看着那眼中明目张胆的喜悦,我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心底除了难过也有无奈。

“对,所以你早晚会修成正果。”我看着远处操场上每个人开心的笑脸,心想,这样,他俩开心,我迟早也会安心了吧。

凌珑走的时候,回头说,“***,我发现你真的很好哈~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儿喜欢你喜欢得昏天暗地哪~”

我把朴朔涛那个痞子笑学了个十足,“那是~呵,你也不错啊,怪不得那么多男生喜欢你喜欢得丧心病狂呢~”

她骄傲地嘿嘿笑了笑,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捂着难受了很久的胃,心里想,是啊,连他也会喜欢你呢,所以,我只要扮演一个“好人”,一个帮助自己弟弟的“好哥哥”就够了。

高二下学期还是一样,学习、学生会、篮球队是我所有的主旋律,我和苏毓笛整整四个月就见过三四次,每次都是我转身离开,因为我怕我不走,我看到的是他转身的背影,我宁可自己骗自己,也不想亲眼看到他的躲避。

只是,我骗不了自己,整整一年,就那么几次见面,我都可以用手里的画笔画出他每一个神态,他看到我时的慌乱,没看到我时我远远地看到他淡漠的表情,那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放假回了家,我们还是没有联系,不过我没想到我们会偶然碰到。

那天练完跆拳道我陪柯俊宝去买衣服,在一家专卖店里我看到不远处那个看衣服的人的背影像极了小笛,我就呆了一下。

“哥?你看啥呢?”

宝宝的声音刚落,我就看到那人转过身子看过来,我当场就有种中了彩票的感觉,竟然真的是他,呵呵,一年中的第九次见面,少得可怜,但每一次我都会回忆很久。

我瞟了他一眼,他正看着我,我立刻拉着柯俊宝要往外走,忽然柯俊宝站住,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小笛,说,“哥,他不是你手机里合影的那个人吗?”

“…………”我恩了一声又要往外走,柯俊宝却怎么都不配合我。

“你干嘛躲他?”

“我没躲……快走。”

“哥,你是不是喜欢他啊?”他忽然问。

我一愣,忽然来了一股莫名的怒气,沉下声音看着他,“你走不走?”

“……”他终于沉默了,乖乖地跟我走出去。

“你刚才胡说什么呢?”出了店门我继续拉着他走。

“呵呵,我开玩笑呢,我长眼睛啦,他是男的嘛。”

“看见了还胡说,臭小子。”我拍拍他的脑袋,忽然想到小笛是不是一直看着呢,下意识地回头,却惊讶地发现他跟着走出了店,离我就两三步远,我回头正好和他的眼睛对上,他直直盯着我,我也停下脚步。

“***,我能和你说几句话么?”

变成***了……呵呵……

“好啊,”我对他笑了笑,转头对柯俊宝说,“宝宝,你先等我一下。”

“恩,好的。”他点点头乖乖地应我,他真的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我们走到人流量小一点的角落。

“有什么事?”我装作不耐烦地靠墙站着,低头没有看他。

“……”他沉默。

我心里七上八下,他不说话我就没来由地心烦,我看到他就难受,浑身上下的难受,让我和他说话简直就是考验我的耐力。小笛,你在我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都离开我,你既然无法接受我,就不要这么折磨我。

“你没事儿我走了。”我冷冰冰地说完就要走。

“我就那么让你烦吗?”他忽然说,我听出他好像开始变声了,有点沙哑。

“不错,”我冷笑,“我看到你就心烦,你有事儿就说,没事儿我走了,我忙着呢。”

“忙着陪他是吧?”

“……”他什么意思?难道认为我和柯俊宝……呵,小笛,你以为gay 是什么?见一个爱一个,是男人都喜欢哪?不过,既然你这么认为的话……

“对啊,我忙着陪他,你有意见?”

“……”他抬头看我,忽然冷笑,“怪不得,你和凌珑说那些话。”

凌珑?莫非他知道那天我们说的话了?原来如此,我不知道他是嫌我多管闲事还是怎么的,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了,就这样吧,让他认为我是个滥情的人,我们就一刀两断了。

“对啊,我和宝宝好着呢,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去,我那天逗你玩儿呢,你还真信?我会喜欢你?哈,别他妈自作多情了,我喜欢的人多着呢,”我嘲笑地看着他,尽管我已经开始心痛,“你叫苏什么笛是吧?哎,一年多没怎么见,我都快弄混你们几个了,”我看到他的手开始发抖,脸色渐渐发白,我忍住心疼继续寒声笑道,“你别搁这儿恶心我,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就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能滚多远就滚多远,还要我说吗?!”

我两手插兜,靠着墙笑着看他,他静默地看着我说着每一个伤他的字眼。

我知道他在乎什么,我们在一起那一年,真的很快乐,我给了他很多第一次,第一个朋友,第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第一个为他打架为他受伤两次的人,第一个抱着他任他撒娇的人,甚至是他的初吻都给了我,他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不想失去这段友情。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在那一天,我们的关系就像一瞬间从崖顶跌落到谷底,没有任何预兆,我一直有着心理准备,而对他来说太过突然了吧。

可是小笛,做不成你的爱人,我不会做你的朋友,宁可是陌生人,我也不想惺惺作态地做你的好朋友,或者说,我根本做不到。

忽然我看到他的神情冷漠下来,就像对着所有人一样淡漠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心脏猛然抖了一下,就像是预示着一个悲惨的结局。

“***,你很混蛋你知道吗?”他说的时候面无表情,声音平静地好像是评论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打扰你了,我不会自作多情的,你放心好了。”

他最后看了我一会儿,终于迈开脚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好像顿了一下,但马上走开了。我看着他纤瘦的背影渐渐消失,终于收回眼,把头靠在墙上,我想笑一下,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

小笛……小笛……

小笛……

我心里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隔了一年,我们的第九次见面终于为一切画上了句号。我爱你,你厌恶我,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啊……

“哥?”我听到柯俊宝叫我,我回头看到他心疼的眼神,呵呵,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孩子为我心疼了,看来我还真是狼狈。

“哥,你怎么了?”

“宝宝,你知道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啊?”

“呵呵,我知道……”

小笛,我让你绝望,你就重生了,你会有个很好的女朋友,或许将来会是很好的妻子,我终于可以安心了。

“……”柯俊宝陪着我站在一边,什么也没说。那天的阳光洒不到我站着的角落,我看到阳光下所有人微笑的脸,我终于明白,原来我早就在一片黑暗里,一片阳光永远透射不到的地方。

后来就上了高三,我们开始疯狂地忙碌,我决定考我一直向往的F大。学习让我没有时间想那些伤心和开心的事情,虽然我理智上逼自己不要总想,但偶尔看到他时那种满足的心情让我知道,我还是无法彻底忘记他,或许离开了这个地方我就会忘了吧。

我听说小笛和凌珑终于在一起了,他们本来就很受人关注,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虽然还是在看到他们出双入对时很不好受,但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学生会那年举办了个活动,叫什么“校园歌手大赛”,因为宣传得很好,很多人都参加,高三因为忙几乎没有人参加那个东西,不过还是非常关注的。我们学生会为了这个活动开始非常忙,高三刚开学的时候我被提升到了副会长,会长是个理科班相当牛B的人物,我倒是特敬佩他。高考那会儿他考清华就跟玩儿一样,超出一本线一百四十多分,我都对他五体投地了。

一天和张扬聊天,他怂恿我去参加歌手比赛,我无语,我都快忙死了。

“哎哎,你就去嘛,不去白瞎了。”

“不去,我真的忙死了。”

“哎,就唱个歌也忙不了多少,你去吧去吧。”

“嘿你个臭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你?”

“哪呀,我就觉得你应该去么,你去参加吧,高三这么累你就当放松一下,而且这样就不用忙后台了啊,这段时间你不也有理由不忙学生会了吗?”

他后几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如果我参加比赛,学生会的活儿就可以给别人,就说是因为忙比赛,他们会谅解,而且忙着练歌比忙着布置会场设计流程监督部长们的工作轻松多了。

我衡量了一下,决定参加比赛,纯属是偷懒目的。

报名的时候我看文艺部那帮人那个兴奋,那些人都是老熟人了,看着我嗷嗷怪叫,说我走后门得了,初赛不用比了,我乐得高兴,少比一次是一次。

参加比赛的人还真是多,大概一星期后有了复赛,我也就走场过一下,那帮人是铁定让我进决赛了,我郁闷,有种做贼的感觉。初赛和复赛就是弄个小屋唱给评委听,我看着就提不起精神,那帮评委都是我的部下,还让他们审我的感觉还真是纠结……我怀着无比雷人的心情唱完,其中一个跟我关系很好的小丫头对着我耶了一声,伸了个V 的手势,我再次五雷轰顶==

决赛相当正式,在我们学校最大的礼堂,灯光设施也设计得很好,还得凭票入内,很有舞台的感觉。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群人,一群荧光棒,忽然想到以前朴朔涛带我去的酒吧,自从他走后我一次都没再去,这次好像回到一年前的时候,阿涛特喜欢抢那些歌手的话筒然后塞给我,我们一起狂嚎,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我真上舞台了会是什么表情。

在后台我换好衣服,张扬说我的拉拉队队伍庞大,至少我参加的所有社团的哥们儿都会拉帮结伙地过来吧,我还真有些期待,宝宝说他会拉高二的认识的所有人支持我,我忽然有点飘飘然,嘿嘿~~

决赛一共十个选手,我是第六个,不前不后,真是最好的位置,我估计这也是那帮人安排的,真是得天独厚的一堆靠山。我看着其余高一高二的孩子们紧张又兴奋地表情,我无比地想告诉他们,其实社会是黑暗地~~~

决赛评委是我们学校的资深老师和领导,还请了据说是著名音乐家的某某(没听过的人……著名这词都泛滥了==)

第一场比赛淘汰了三个,第二场淘汰了两个,第三场淘汰了两个。

最后的决赛就剩我和另两个人,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我们仨正好高一高二高三。

为了显示谦让精神高三的我先唱,音乐响起的时候,我往台下看,人很多,荧光棒闪动着,我朝着那个早就计算好的方向望过去,我看不到他,但我知道他就在那个地方周围,他正在台下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个人。

小笛,台下这么多人,我想看到的只有你,你知道吗?

我拿着话筒,眼睛只看着那个地方,看着他会在的那个地方,柔缓的音乐声回荡在耳边,我朝那个我深爱的人笑了笑,我知道你看不清,我也看不见你在哪里,但这首歌,我是唱给你的,只唱给你一个人的,小笛,你听得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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