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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艰难磨砺(8)

大家在鹰嘴崖顶附近开始准备野炊,男的负责去捡枯树枝,女的负责摆放炊具、餐具等。正在此时大家看到一个十三四岁左右晒得黝黑的男孩跑了过来,他来到大家面前,见了女的就喊“妈妈”,见了男的就喊“爸爸”。当大家问他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告诉大家自己叫“小龙”。当大家再问他其他问题的时候小龙只是傻傻地看着大家,什么话也不说,这时大家才明白小龙是个弱智的男孩。

当很多人因为小龙的弱智而避而远之时,陆一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来,小龙,帮叔叔、伯伯们一起捡树枝。”

小龙傻呵呵地笑了笑,然后径直朝村子里跑去,大家都没把弱智的小龙当回事。没过一会,只见小龙从村子里背着一小捆柴飞快地跑了过来,他来到陆一鹏的身边就把那捆柴交给了陆一鹏。陆一鹏看着小龙傻呵呵的样子,觉得挺惋惜的,长得挺帅气的一个小男孩怎么就是个弱智呢?

正当他们开始烧烤的时候,小龙的爷爷、奶奶找他来了。陆一鹏看到小龙的爷爷、奶奶已经两鬓斑白。按乡下人结婚早的习俗与小龙的年龄推断,老两口的年龄应该不会超过六十岁,在这山清水秀的天然氧吧里住着应该非常养人才对,然而老两口却表情忧郁,苍老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笑容。陆一鹏看着两位老人忧郁的眼神就想探个究竟,看自己能不能帮上点忙。

陆一鹏走过去跟老两口交流了起来,原来村村有故事,家家有本经。这个村子叫山坳村,村子里原来住着十多户人家,后来有些搬到城里去住了,现在只剩下三户人家了,不久以后他们也要搬到山下村去住。因为每次下大雨的时候就有泥石流的危险,几个月前一次下暴雨,由山上下来的泥石流就把两户人家的房子冲垮了,幸好这两户人家已经到山下村住去了。

老两口都姓余,余大爷今年五十八岁,余大妈今年五十六岁,他们有个儿子余小军从小学习勤奋,后来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余小军毕业之后回到滨海工作,并且找了一个外地姑娘顾香玉结婚生子,然而,由于顾香玉在怀孕期间乱吃药,结果生下了弱智儿子小龙。孩子小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弱智,等他长到三四岁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劲了,于是顾香玉想把小龙给扔了,但是余小军与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认为小龙虽为弱智,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随意丢弃太残忍,太没人性了。

天有不测风云。在小龙四岁的那年,余小军遭遇车祸身亡,陷入丧子之痛的余大爷与余大妈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苍老了很多。而顾香玉为了独吞事故赔偿金假意抚慰公公婆婆,并跪着发誓会将两位老人当做自己的父母去赡养。

老两口觉得儿子虽然走了,但是儿媳妇还很孝顺,觉得自己膝下没有子女,就把她当女儿看待吧。出于信任,拿到赔偿金的老两口当即就把三十多万元的钱交给顾香玉,让她以小龙的名义存在银行里,日后小龙长大了可以用。

顾香玉自从拿到这笔钱后就再也没去山坳村见过余大爷、余大妈,还有她的弱智儿子小龙,老两口怎么也没想到顾香玉居然拿着他们儿子的赔偿金消失了。老两口就靠卖点竹笋赚点糊口的饭钱,哪有能力再去供养一个弱智的孙子。好在政府下发了一点扶贫补助款,还算勉强能度日。

余大爷和余大妈真是一对苦命的夫妻,好不容易含辛茹苦将儿子培养成大学毕业,没想到儿子娶媳妇后生了个弱智孙子,后来儿子又遭遇了车祸,儿媳妇还把事故赔偿金给拐跑了。三次接踵而至的重大打击压得老两口喘不过气来。

陆一鹏听着余大爷的讲述之后心中颇为难过,他跟着余大爷一家三口一起到他家中瞧瞧。余大爷家虽然有三间小平房,但是摆设非常简单,床上的被子与床单打了很多的补丁依旧还舍不得丢弃。再看看他们饭桌上的菜,除了笋就是自家种的青菜。

余大爷与余大妈看着陆一鹏的长相,一开始还以为是哪里下来私访的政府官员。当陆一鹏告诉他们自己不过是在企业里做事的普通人时,余大爷与余大妈并没有因此而少了待客的热情。

余大爷招呼陆一鹏入座之后,余大妈就从大锅里取出热气腾腾的煮红薯给陆一鹏吃。陆一鹏一看煮红薯可亲切了,当他将红薯拿在手上的时候就想起了在老家的父亲。小时候,自己经常跟着父亲去田里收红薯,而且也很喜欢吃红薯。上小学时,陆一鹏一大早喝完粥之后就走路去学校,而妈妈总会塞一块红薯给他路上吃。

今天,陆一鹏吃起红薯的时候就回忆起儿时的香甜。陆一鹏好奇地走过去掀开锅盖看了看,只见锅底里静静地躺着几块零星的红薯与芋艿头,在红薯与芋艿头上面蒸着三盒饭,陆一鹏顿时哽咽了起来。

陆一鹏翻了翻钱包,里面只有两千一百元钱,他当即全部拿了出来交给了余大妈,说道:“大爷、大妈,今天有缘在这里吃到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大锅煮红薯,真是非常幸运。这两千一百元钱你们先拿着花,以后每次我过来的时候再给你们带点吃的或穿的。”

“一鹏,现在赚钱不容易,大爷大妈不能花你的钱。”

陆一鹏执意要让他们收下,老两口则是再三推脱,最后陆一鹏说道:“这样吧,你们这里有没有空置房,租给我一间,有空的时候我可以到这里住上几天,这两千一百元钱就当是我半年的租金好了。”

这样一来老两口也就没话说了。不过自己家的房子不太好,但是靠近村东头鹰嘴崖附近的余大福家的房子还很不错,余大爷决定让陆一鹏住余大福家中。余大福前几年全家搬到滨海城里住去了,他在离开前就把房子钥匙交给了余大爷,反正自己以后不会再来住了,随便余大爷怎么处理这房子都行。

余大爷随即带着陆一鹏去看了看余大福的家。这是两居室的木制平房,房子里的东西已经全部搬空,就留下了一个木头搭的床架子与几张桌子、椅子,还有一台七成新的电冰箱。余大爷两口子心疼电费钱,所以并没有把电冰箱搬到自己家里去用。打开旁边的窗户就能看到鹰嘴崖上方的小平地。陆一鹏心想这地方还真有点诸葛亮茅庐的风味,今天算是没白来。就这样,余大爷当即就把房间的钥匙给了陆一鹏,欢迎他随时过来小住。陆一鹏千恩万谢一番之后就辞别了余大爷去了员工烧烤的地方。

那一天,鹏飞公司的所有员工都玩得非常尽兴,回去之后,大家准备好好跟着陆一鹏干一番事业,而陆一鹏对自己也非常有信心。在陆一鹏接触过的上百位老板当中,除了高玉彭算得上是自己的半个知音外,其他的老板根本就不上档次。陆一鹏想在他们的企业中按照自己的管理模式去做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因此他非常希望自己能带领一个全新的团队,拥有一家完全按照自己的经营管理理念建立起来的企业。

在接下来的四个月中,鹏飞公司出货与接单两不误。然而,正在陆一鹏为公司站稳脚跟而沾沾自喜之际,程红兵却打起了退堂鼓。没过一个月,唐海龙也提出了退股要求。无论陆一鹏怎么劝说都无法改变他们坚定退股的决心。虽然法律上规定没有法定或约定的退股事项发生,股东不得退股,只能依法转让股份,但是已经投入全部身家的陆一鹏已经没有经济实力买下他们的股份了。如果公司注销后重新注册的话就意味着要与已经签订合同的客户进行反复细致地解释与磋商。而且唐海龙与程红兵一旦离开,自己一个人什么都要管一定忙不过来。陆一鹏开始陷入坚持与放弃的两难抉择之中。

陆一鹏的心情糟透了,因为在这骑虎难下的恶劣环境中极有可能让自己功亏一篑,顷刻间变得一无所有。而一旦如此,后果将不堪设想,不用说难以实现自己的宏大夙愿,就连养家糊口都很困难。向来不习惯在逆境中生活的孙雁冰也一定会大吵大闹,一向势利的丈母娘孙妈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周末的时候,陆一鹏买了些简单的餐具与生活用品,然后驾着他的越野车去了鹰嘴崖。他将车子停在崖底下的空地上,前后跑了多趟才将东西搬完。房间里的用水还是很方便的,小村子前些年装了简单的自来水,由于村子在半山腰,水源就是高于村子的一个泉水坑。陆一鹏洗了把脸,然后拉开躺椅休息了一会儿。正在这时张雅茜打来了电话。

“一鹏,大半年前,我送你回家的那天,你太太在小区门口附近就跟你起争执,这些我都看到了。一鹏,恕我直言,你太太那样的小女人根本不适合你这样的男人,别因为她的阻挠而让你的梦想破灭。听说你的企业出问题了,我想你还是来我们雅茜公司做总经理吧!雅茜进出口公司总经理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陆一鹏心想自己公司出状况的事情并没有告诉过张雅茜,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陆一鹏想开口让张雅茜投资跟他一起合伙做大鹏飞公司,但他又难于启齿,只得无奈地说道:“雅茜,先不说了,我有些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一鹏,这不像是以前的你,以前的你累了会来木禾咖啡吧九号包厢找我聊天,现在怎么不喜欢这里了?告诉我,你现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不用了,雅茜,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陆一鹏把折叠的躺椅搬到门外的大树底下,正对着鹰嘴崖顶的方向放好,然后躺在了上面。阳光打落树叶婆娑的影子,斑斑点点地落在地上与他的身上,犹如一张巨型的大网网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五、举步维艰

由于最近烦心事特别多,公司里两位合伙人莫名其妙地闹撤资。家里的保姆因为老家儿子要结婚也回家了。孙雁冰让她妈妈住在家里接送萱萱上学。

陆一鹏原本是非常感激孙妈的。因为当初他娶孙雁冰的时候,孙爸孙妈没要陆一鹏一分钱的彩礼,陆一鹏也发誓一定要让孙雁冰过上体面的幸福生活。

当陆一鹏顺风顺水做永盛集团总经理的那几年里,孙妈经常做陆一鹏最喜欢吃的菜。陆一鹏喜欢吃的水果,孙妈也是天天买。虽然孙雁冰经常冷若冰霜,但是孙妈的热情与萱萱的可爱还是让陆一鹏感受到了家庭的一点点温馨。在陆一鹏独立创业之初,无论是孙雁冰还是孙妈都抱有极大的希望,然而一旦希望落空,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当陆一鹏创业陷入困境,即将一无所有的时候,孙妈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陆一鹏喜欢吃的各种水果不见了,做的菜也很简单了,甚至连陆一鹏喜欢吃的水果也被藏来藏去的。有一天,陆一鹏从冰箱里拿了孙雁冰买的一颗青枣,吃完半小时之后又想去拿几颗尝尝,结果在冰箱里已经找不到了。

“雁冰,怎么在冰箱里找不到青枣了呢?你放哪儿了?”

“你就知道吃,公司就要破产了,我们有钱买那么贵的青枣吃吗?每天只能限量吃一颗,我已经让我妈藏起来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陆一鹏听了这话,顿时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陆一鹏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冰清玉洁并且信誓旦旦地要一生追随他的孙雁冰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一鹏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刚认识孙雁冰之时,她的清新脱俗深深打动了陆一鹏,让陆一鹏感到庆幸的是在这个凡尘俗世里居然还能找到心灵如此精致与纯美的女人。

两人相识的时候,陆一鹏刚好处于第一次人生波谷。当时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才女孙雁冰被陆一鹏的文采与口才所吸引,一见钟情地爱上他。陆一鹏将他与孙雁冰初次见面之后堪称经典的来往短信摘录在笔记本上,每当孙雁冰跟他吵闹之后,他总会拿出笔记本翻阅这些曾经让他无比感动的记录来平抑内心的烦躁与不满。

陆一鹏:多年觅知音,无人可解高山流水意,今番遇见你,实不枉我数载苦等,命里注定让我守候你走进我的生命。

孙雁冰:莫叹春去花已落,岂知月有圆缺,雁字有回时,休凭栏,空对月,一番番愁雨,两厌厌风月,何求世事皆富贵,只愿一心相许,执手共白头。

陆一鹏:吾自育玫瑰花一盆,花开时欲折枝赠佳人。可叹:寂寞花开两年整,终是不见伊人来。可喜:天不负我,今令吾终遇一知音,但吾不想折枝相赠。惑:何也?答:欲与君携手共育玫瑰花开,寒立枝头笑迎春。试问:君愿与陆生风雨同舟,共吟人生欢歌否?

孙雁冰:落花有情水有意,翩然绕之天涯去,人问:何也?花曰:既落,随之也。人曰:若水干,则何如?答:水盈,则花艳,水干则花枯,终不悔也!

陆一鹏:有一陆生,著得一书,名曰《高山流水》,七二年绝版发行,只一套。内有数篇章,有一“爱情篇”作有一序,会其意者可获赠此书。虽已逾八冬,终似寒冰未见春光而不融。曾有不少女子,或喜而观之,或欲得之,却皆不解其意,故陆生不忍相送。今遇君,如“伯牙鼓琴,唯钟子期能会其意”。陆生愿赠此书,共与君品并续之以新篇。

孙雁冰:花季的守候,雨季的闲愁,今恐付之东流,若真前世有缘今生来续,但不妨携手,共上木兰舟。

“何求世事皆富贵,只愿一心相许,执手共白头。”“水盈则花艳,水干则花枯,终不悔也!”这是第一次见面之后孙雁冰发给陆一鹏的两条短信中的片段,颇有几分“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宇文柔奴的品性风骨,表达了无论将来是贫穷还是富贵,孙雁冰都愿意一生无怨无悔地追随陆一鹏。

正是这两条无论贫穷或富贵都愿意与陆一鹏心心相印执手白头的短信让陆一鹏足足感动了十年,陆一鹏还因此专门在博客里写了一篇文章。十年来,每当陆一鹏人生失意或疲惫之时,只要翻开文章读到这两句话,心中顿时就会洋溢起暖暖的幸福,第二天,他又会信心满满地去追逐人生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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