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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艰难磨砺(15)

辛弃疾虽然文武全才,然而他却没有一展雄图的机会,他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白莲花盛开在污浊不堪的南宋官场之中。当南宋朝廷的权贵们在不思进取中醉生梦死的时候,辛弃疾却在忧国忧民中渴望能担起北伐收复中原的历史使命。壮志满怀的辛弃疾在南宋朝廷中知音难觅的困顿里滋生出了心灵之苦。

陆一鹏非常喜欢读辛弃疾那首脍炙人口而又颇有韵味的《青玉案·元夕》,如今再品这首词时却是另一番人生意境。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词作于宋淳熙元年或二年,在国势日衰,强敌压境之际,南宋统治阶级却偏安一隅,不思进取,终日在犬马声色中醉生梦死。胸怀天下,壮志难酬的辛弃疾以满腔的激情、哀伤、怨恨交织成了一幅元夕求索图。国难当头,南宋朝廷却只顾苟且偷生,“笑语盈盈”中有谁在为风雨飘摇中的国家忧虑呢?

辛弃疾一身英雄豪胆却无英雄用武之地,那份内心的落寞就是一种常人难以触摸到的心灵之苦。辛弃疾的苦是心灵之苦,是没有遇到知音的苦,那个不在“蛾儿雪柳”之中,却独立于灯火阑珊处不同凡俗、自甘寂寞的人,正是辛弃疾所追慕的对象,那么辛弃疾所追慕的对象到底是谁呢?是偶然表现出北伐意志的南宋当权者,还是与他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知己?其实是也不是,因为这个人其实应该就是坚定北伐收复失地却又无人理解他的壮志雄心的辛弃疾本人。

人生诸苦中,何苦最苦?不是肉体上的伤痛之苦,也非精神上的压力之苦,而是来自心灵深处孤独的闲愁之苦。

闲愁最苦——不信且看辛弃疾的《摸鱼儿·更能消几番风雨》: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虽然陆一鹏的名气与文笔还不能与辛弃疾相提并论,但是他自认为自己与辛弃疾颇有几分相像。首先他们的创作几乎都源于自己的人生经历与感悟。其次他们都具备卓尔不群、大气磅礴而且丝毫没有做作的文风。还有他们都有胆有识、谋略过人、勇气超群。为此,博览群书之后的陆一鹏时常感叹:“上马能杀敌,下马能作词”的气吞山河之英雄自古能有几人哉?

南宋淳熙六年,公元1179年春,南归已十七年之久的辛弃疾时年四十岁。在十七年中,辛弃疾踌躇满志,希望以他一身谋略与才学辅佐朝廷收复沦陷的失地,他满以为自己的策略能被南宋朝廷采纳,然而事与愿违,朝廷不但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反而因此遭到排挤与打击,接连四年之中,辛弃疾被改官六次。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辛弃疾日夜期盼着能有机会派往前线实现他收复故土的将军梦想,然而朝廷却将他从湖北转运副使调官到湖南去担任主管钱粮的小官。理想的丰满与现实的骨感让辛弃疾平添了几分心灵的忧伤与闲愁。临行前,同僚王正之在山亭摆下酒席为辛弃疾饯行,辛弃疾感慨万千,寓景生情,写下了这首词,以此抒发了他长期积郁于心灵深处的闲愁之苦。

辛弃疾的闲愁不是闲着没事的无聊之愁,而是忧国忧民的家国之愁。按理说,收复沦陷的国土,雪耻家仇国恨应该是最高统治者们去考虑的事情,像辛弃疾这般中下级官吏根本不必去操这份闲心。当那些居要位而不谋其政的当权者们在那里误国误民地安享富贵的时候,辛弃疾却为国家大计心急如焚。在南归的十七年中,辛弃疾无时无刻不在为国家,为黎民百姓,也为他自己的理想渴望着能早日收复沦陷的国土,然而偏安一隅的南宋当权者们却胸无大志,整日在歌舞升平中醉生梦死、不思进取,根本不给他以实践人生理想的机会。

陆一鹏将自己关在鹰嘴崖上的小木屋里学习与反省,再一次读到辛弃疾怀才不遇,难以实现满腹治国安邦之志的感慨时,不禁滋生些许的同感。

肉体上的痛苦有时候虽然让人难以承受,比如像癌症患者的痛苦,再坚强的人都难以忍受,但是肉体之苦是很容易被人感知到的。精神上的痛苦可细分为两种:一种是无法跨越人生中的艰辛、困顿与挫败时产生的纠结之苦;另一种是精神空乏之苦,也可以称之为精神饥饿之苦,而精神饥饿最容易生成的产物就是寂寞。心灵之苦最难被他人理解,因此心灵之苦往往与孤独同行。

人们总是将寂寞与孤独这两个词混为一谈,其实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寂寞是因精神饥饿或精神空虚所致的无病呻吟,而孤独则是心灵高贵之后不被他人所理解的一份清高。

有人说孤独的人不懂爱,这种理解不但片面而且还是错误的,事实上,无爱的人不懂孤独,孤独者才最懂得爱的真谛与博大,只可惜芸芸众生中少有人能读懂王者的孤独,因此孤独者的心中常常会泛起淡淡的心灵之苦。辛弃疾感叹的闲愁之苦就是心灵孤独者的真实写照,在辛弃疾心中不仅仅拥有私爱,而且更有民族之爱,国家之爱,而当他想实现大爱却又难以施展满腹才华的时候就会油然而生出闲愁最苦的感慨——万人擦肩却无一人留驻的心灵孤独之苦。

每个人几乎都会经历生活的不平,因此自然也会尝到人生的苦涩。面对人生之苦,有些人不停地抱怨与埋怨他人与环境,而从不去检省内心的自我,这样的人一辈子只能在苦海里煎熬,永远也别想走出人生的绚丽。还有些人总喜欢跟人去攀比世俗的虚荣,这样的人或许会在偶尔的攀比中让自己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但是一个人一旦有了爱慕虚荣之心则必会平添无聊之苦。

张雅茜曾送给陆一鹏两盒上好的苦丁茶,由于陆一鹏平时不太喜欢品尝带有苦味的蔬菜、果品与饮品,所以他一直没喝苦丁茶。住在鹰嘴崖小木屋的日子里,陆一鹏泡了一杯苦丁茶,然后边听着纯净的轻音乐边开始慢慢试着品苦丁茶的味道。

当陆一鹏喝下第一口时舌头苦得要死,陆一鹏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里直骂苦丁茶为何长得如此之苦。过了好长一会儿,陆一鹏才鼓起勇气喝上第二口,这时陆一鹏感觉好了一点,但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想苦丁茶苦是苦了点,但余茶过口之时与之后还是有种好坏说不出来的感觉。再过了一会,当陆一鹏喝下第三口时,感觉苦得没那么难受了,那股苦苦的茶水顺喉而下,有种沁人心脾的畅快,陆一鹏躺在摇椅上闭上眼睛细细回味苦丁茶的味道,还真有一种人生的味道蕴含其中。

人生不就像一杯苦丁茶吗?当人们初尝苦味的时候总会抱怨或埋怨自己为何不出生在富贵人家,如果那样的话,就可以少吃苦或不必吃苦了。其实经历了过程之苦才能促进一个人的心性走向成熟,当人们再次在苦中探索出路的时候,虽然还是会皱眉心酸,但已经能品出苦中蕴含着的味道。当人们坦然地面对人生苦味并静心养性地去接受人生的磨砺与现实的艰难时,才真正懂得了人生是因为经历了苦的过程才变得五彩缤纷,绚丽无比。

在现实人生中,有很多人因为走不出人生之苦而将自己埋葬在无涯的苦海里,因此,在不如意十之八九的人生路上,人们除了要有一颗坚忍不拔的勇敢之心外,还得拥有乐观的心态去面对人生之苦。像品苦丁茶一样,人们品的应该是苦味背后那份回味无穷的人生情怀,而不是将自己喝成了苦丁茶。

慧者心自清,苦中乐常驻。对于一个有智慧的人来说,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跟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事情,他的心灵世界都是清净的!而这份清净,不是从外部世界中来的,而是源于智慧的心灵世界!一个没有智慧心灵的人,身心势必会围绕着外面的环境而转动,所以在遇到契合自己心意的事情时,他们就会欣喜若狂。在遇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情时,他们就会乱了方寸而迁怒于他人或环境!而有心灵智慧之人就不会因外部环境的好坏而让自己的心灵世界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有心灵智慧之人就算置身于在常人看来极其痛苦的环境之中,他清净的心灵世界也会滋生出喜乐之情。

对于肉体之苦,若能做到方向的转移则不失为赢得苦中乐的良方。《三国演义》中的关羽在刮骨疗伤之时以下棋为转移方向乐在其中,也就解除了肉体之苦。

面对精神之苦,对于那些值得自己去做的事情,就要在艰难困苦中磨砺出坚韧与勇敢,那份苦中挤出来的乐会是一份沉甸甸的美好,滋润人们奋进的旅途,并会成为日后回望来时路时最美的回忆。对于那些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们,不值得自己去执著的人与事,将其忘却的确需要一个漫长的痛苦过程,因此懂得释怀与放下才能让自己拥有一份苦中乐的美好。

从心灵层面上说,人生最大的不幸莫过于在漫漫的人生跋涉中无人懂你,人生最大的幸事莫过于在短暂的人生中遇到另一个自己。因此,面对心灵之苦,唯有觅得一知己方能解心灵深处最苦的那份闲愁,然而要想在茫茫人海中遇到知己就像要遇到另一个自己一样,谈何容易!不过但凡孤独的王者纵使找不到知己,也会如辛弃疾那般以气势磅礴的文风信手撩拨几行文字就在文中塑造另一个自己。“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

在孤独的闲愁之苦中,将自己的文字当做一面镜子,从中看到另一个自我,何尝不是孤独的王者于闲愁最苦中书写一份王者孤独的壮丽呢!

陆一鹏在人生低谷的时候,一气呵成写成了一首诗《王者的孤独》:

年少时

总以为独来独往就是孤独

长大后

才知道那不过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幼稚

刚开始写诗时

涂鸦的满是孤独的字眼

总以为孤独的沧桑才有诗的韵味

而其实根本不懂孤独

后来写诗时

不再有孤独的字眼

却满是孤独的辛酸

如今再写孤独

依旧如初的写满孤独

然而我却渐渐懂得了孤独

有时候

孤独是一种说不出的痛

有时候

孤独是一种无处诉说的苦

有时候

孤独是呷一口就会微皱眉头的一杯苦咖啡

有时候

孤独是打转在眼眶边上强忍着不让其坠落的一滴辛酸

有时候

孤独是隐藏在微笑背后常人难以发觉的一抹沧桑

有时候

孤独是深埋在心灵深处无人知晓的一份别致情怀

在爱情的漫漫跋涉里

一开始因为缺少爱情而孤独

后来因为孤独才渴望爱情

再后来以为有了婚姻就能告别孤独

而事实上却一直孤独着

曾经以为

一个人独处时的孤独是一份闲愁

两个人一起时就不会孤独

如今才知孤独是一种跟他人无关的心境

思念一个人的时候

孤独总会油然而生

若是因为孤独而思念

孤独就是一首清淡的诗

若是因为思念而孤独

孤独就是一杯浓郁的茶

真正的孤独

不是情绪压抑时的一种无奈

真正的孤独是一种心境

是暗夜里独守的一盏心灯

是无人理解时义无反顾的坚持

是他人嘲讽时不屑一顾的淡然

是众人反对时依旧大踏步向前的勇往直前

孤独不是一飘而过的哀愁

而是无人读懂时的淡淡惆怅

孤独不是半夜里辗转反侧的难眠

而是心灵深处自我坚守的一份唯美

孤独不是任何人都能读懂的字眼

而是隐藏在背后的一份霸气情怀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读懂孤独

更不是每个人都配享孤独

因为常人难以承受孤独所带来的绵绵清冷与心灵煎熬

孤独是清冷而又隽永的残酷

因此孤独成就了王者

王者也成就了不一样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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