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睡得不踏实的夜晚。
一大清早，章舒杨从没有完全消尽的疲惫中醒来，在王秘书的安排下，先是去参加了一个剪彩活动、然后拜访了两个客户。等到结束一天的行程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临近四点钟了。
看着隔壁程书香的办公室门开着，章舒杨先是去了那里。
他轻轻敲了下门，“能进来么？”
程书香抬头一看是章舒杨，自然是立即恭敬得站起身来，客气得说着，“当然。”
章舒杨推门走了进去，坐在了程书香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座上。看着带着诧异表情的程书香，他淡然一笑，吩咐着，“你忙你的，我自己坐一会儿。”
程书香嘴唇略微张开了一下，但略微考虑了一下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点了点头，坐下来又重新开始在电脑上飞速得敲打着键盘。
她忙碌得忘记了时间。直到，隐约得听到对面传来微微的鼾声之时，程书香才知道，章舒杨居然就在自己办公室里睡着了！
她轻轻站起身来，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外套，帮他盖了上去，然后又重新忙着自己的工作。
章舒杨这一睡，就是两个小时。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家里柔软的床上连续失眠的他，在程书香办公室的沙发上居然能睡得这样畅快！是太疲惫了？还是在这里心情更能放松？
等到程书香把手头工作忙完，眼看着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的时候，她才不禁得起身走到了章舒杨身边去。
她先是静静站在一旁默默观察了一会儿。说实话，认识章舒杨这么长时间了，可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又这么仔细得观察着他这颇有个性的脸庞：黝黑的皮肤、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
尤其是这嘴唇——那天晚上，在金陵乐园，就是它在自己脸上留下了调皮的吻痕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程书香下意识得伸出了手去，似乎是想触摸这令她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只是，当她的手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时，便被章舒杨的手给紧紧抓住了。
程书香自是吓了一跳，她一下涨红了脸，“你……你醒了？”
她挣扎着想让他放开，他却紧抓着不放、并得意得看着他。
“怎么？终于开始贪恋本少爷的美色了？”他质问着。
“不是的……”程书香拼命在脑中搜索着最合理的答案，“是……是你脸上有脏东西……我想帮你擦掉……”
多么“可爱”的答案！看她这副可爱又惹人怜的模样，章舒杨一时情难自已，顺势一把把她的身体拽得更贴近了自己，然后闭上双眼，深情得在她唇上吻着。
这回，章舒杨可以完全得确定，这吻，不是在梦中。
程书香又是吓了一大跳，但是，不论她怎么使力，都挣脱不开章舒杨的手，以及他那热情的唇。
此刻，章舒杨忘记了跟任家的婚约，忘记了外公临终前的托付，忘记了自己是顾平轩的儿子……他，只是，就这样简单而自由得去吻着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人。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慢慢的，慢慢的，章舒杨仿佛都能听到它流逝的声音。
如果，不是门外王秘书紧急的敲门声打断，他大概就想这样一辈子吻下去了。
“章总，您还在吗？”王秘书大声的呼唤。
章舒杨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一般，猛得睁开了双眼。看着程书香，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也大声回应着，“我在，你进来吧。”
程书香害羞得转过身去，不想让王秘书看到自己这刚被人“肆虐”过的脸，和唇。
“章总，顾董让您现在过去一下，说是要商量和东阳集团的合作企划书。”王秘书低声汇报着，然后把一份材料递到了章舒杨手上。
章舒杨接过来，看着上面赫然印着的“东阳集团战略合作企划”的字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东阳集团，章舒杨的未婚妻任小雨的父亲一手创办的企业，也是林轩集团多年来有意拉拢的合作伙伴。如今，靠着顾平轩的努力，再加上章舒杨婚姻的筹码，两家联手终于要达成计划。在这个节骨眼上，容许他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吗？
章舒杨无奈一笑，先是对着王秘书说，“你去回一下顾董，我马上就到。”
王秘书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章舒杨轻轻咳了一声，然后走到程书香身边，把她的身体转过来，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故作轻松得问着，“程小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这辈子没想过要嫁人？”
平白无故的，程书香不知他为什么要问起这个。但是，她依然肯定得点了点头。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不喜欢男人？”章舒杨戏谑得朝她看着。
程书香更加摸不着头脑。
“刚才那个吻，我只是想帮你做个测试。”章舒杨理所当然得继续说着。
这下，程书香终于明白他的“点”在哪里了。原来，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过是想收回刚才的那个吻。
她只是淡然一笑，接着他的话茬，“那辛苦章总了。我已经拿到测试结果了。”
章舒杨一愣，没想到她也能这么放松，便又追问着，“结果是什么？有感觉么？”
“如你所料。”程书香坚定得回答着，“没有感觉。”
“哦。”章舒杨点着头，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心里却挂着沉重的失望。
看他仍是站在这里没动，程书香提醒着，“顾董在等着你吧？”
章舒杨回过神来，轻声“嗯”了一声后推门离开了这里。
时间容不得他想太多，离开程书香这里，章舒杨拿着文件快步走向楼上顾平轩的办公室。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刚准备伸出手去敲门，却见门缝虚掩着，里面传来了顾平轩和夏九的谈话声，其中隐隐约约得，居然能听到“前后文化”这个关键字眼儿。
怎么回事？林轩集团向来以地产为主业，虽也涉及其它产业、可多以地产业上下游为主，从没听说过要向文化产业进军。现如今，妈妈怎么会开始关注“前后文化”了？
他没有再敲门，只是静静站在门外，竖耳倾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试图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虽说，章舒杨是这林轩集团的总经理，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因为，林轩所有重要事务全是由顾平轩来定，他只是参照执行。而公司里能影响甚至改变顾平轩决定的人不多，夏九能算得上一个。
实际上，一直以来，章舒杨都不怎么喜欢夏九这个人物。除了夏九长着一副略显阴森的外表之外，还因为他是顾平轩的心腹而从不把章舒杨放在眼里。
当然这里也有另外一个因缘，夏九是当年跟着章舒杨外公闯荡过的人，论资历、论辈分，该跟顾平轩平起平坐，又怎么可能对章舒杨这个毛头小子毕恭毕敬？
“这件事，就麻烦九哥了。”门内，只听顾平轩轻声说着，而后又特意加了一句，“暂时先别让舒杨知道。”
听到这里，章舒杨已经可以肯定，妈妈和夏九在瞒着自己做一件“大事”了。虽说他心里极为不爽，可还是极力保持了镇定。
他伸出手来，敲着门，“顾董，是我。”
“进来。”顾平轩应着。
看到夏九，章舒杨还是像往常一样，恭敬得低了下头，脸上挂上标准的笑容，“九叔也在啊。”
“是我叫他的，”顾平轩示意章舒杨坐下，“跟东阳集团的战略合作是个大事，得让你九叔把把关。”
章舒杨点头笑着，把文件递给了顾平轩。三人就着各项细节仔细讨论着。
“在费率上，我们再降低两个点吧。”顾平轩建议着，“老任是个好面子的人，你收这么高费率，他脸上会觉得无光的。”
章舒杨面露为难之色，“可是……可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利润空间就会小很多。”
“这里少赚的，其它地方可以补回来。”顾平轩似乎并不想改变主义，“再说了，他的独生女都是你的未婚妻了，以后整个任家都是你的，你还要算得这么清楚么？”
顾平轩的这番说辞，让章舒杨心里突然沉重了起来。他一直知道妈妈的宏图壮志，也一直在尽全力帮她去实现，只是，现在眼看着那蓝图马上要实现了，他却并没有原先想象的那样开心、满足。
不觉中，任小雨和程书香的脸庞同时在他眼前浮现着，他清清楚楚得知道自己想要的是谁，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得亲手把她送走。
“舒杨，你想什么呢？”顾平轩大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在问你话呢？”
章舒杨愣了过来，“哦？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怎么了？这个项目还有什么问题么？”
“跟东阳的合作已经谈完了。”顾平轩面带不悦的神情，“我在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请郭怀城一家吃个饭，把舒桦带上。”
提到这个问题，章舒杨又是一脸的黯然。但是，看着对面夏九还坐在那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那我没别的事了，你回去吧。”顾平轩看着章舒杨。
章舒杨犹豫了一下，改了口，“妈……有个关于舒楠的事……”
听到他改口叫“妈”，夏九聪明得领悟到了下面要谈家事，便起身先行告退了。
看到夏九走出了门，章舒杨便把他之前跟程书香提过的设想讲了出来——他想送章舒楠去专门的艺术学院读书，攻读绘画专业，不辜负他在绘画方面的天赋。
听完章舒杨的说辞，顾平轩怔在了那里。半晌之后，她方才开口说着，“绘画天赋？不太可能吧……再说了，去艺术学院读书，对他的素质要求多高，我看他是胜任不了。”
“妈……”章舒杨极力辩解着，“我可以给他请最好的保姆和保镖跟着……”
“不行。”顾平轩还是语气坚定得回答着，“况且，让心怀叵测之人知道了他是林轩的少爷，又会有什么后果？”
“妈……”章舒杨语气中尽是哀求。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见客人。”顾平轩彻底回绝了他。
章舒杨无奈，只能悻悻得起身，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