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江辰二人来到公路聚集地边缘。这是一个中型聚集地，大约有五万人口。聚集地沿着一条高速路绵延数公里，公路就是营地的主干街道。也许是因为四年前的虫灾对人们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整个聚集地外围都用建筑废料堆砌起一道两米多高的石墙。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钢筋从围墙缝隙中穿刺而出，防御力比江辰二人的半山聚集地要强上不少。远远看去，这个聚集地如同一只肥壮的刺猬，狰狞而又显得有些可笑。
营地实行宵禁制，每当傍晚，大门就会关闭。有荷枪实弹的治安队在门楼上通宵巡查。
那些晚间才到达的旅人和那些没资格进聚集地的人，就以营地大门为中心，四散平铺在荒野上。一顶顶破旧而又厚重的帐篷点缀在其中。
江辰带着申晴在这片区域穿梭。
“臭娘们，快给老子放开。”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江辰神色不变，仿佛没听到这个声音般，步履如常。
申晴则跟在他的身后，调整夜视仪的光圈，朝着声源处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有些单薄的女子抱着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大腿不断乞求。
“这位大哥，今天早上我洗过澡，就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只要一块面饼就好。我还有个六岁的孩子要养活，求求你了。”
在北方地区大部分平民眼中，面饼是比晶核更容易流通的硬通货。烤过的面饼不含水分，极易保存，并且携带方便，是人类的主要食物之一。
“给老子松手，妈的，就你这德性还想要一块面饼。老子在聚集地内找个漂亮妞也就这个价钱。”大汉骂咧咧地朝一旁移动，女子因此被拖着在地上滑行。他身旁的两个同伴则吹着口哨起哄。
末世已经七个年头，很多新兴事物和规则相继出现。比如在北方地区，约定成俗一块面饼的重量为一斤。
“半块、半块也行。求求你了，我的孩子已经快饿死了。”女子努力试图说服对方。也无怪她这么卖力，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和她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只有那些过往的旅人，才会有多余的食物用来找乐子。她通过很长时间观察，在确定这个大汉确实有多余食物后，才鼓起勇气，上来努力的推销自己。
“一个饼渣也没有。”大汉发狠，一脚把女子踹出老远。然后招呼自己的同伴离开。
虽然被打，但女衣依旧努力保持笑容，望着大汉的背影喊道：“如果您改变主意了，欢迎您随时来找我。”
末世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只要能活下去，没人会介意低下头颅。自尊这种东西，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这时，一直云淡风轻的江辰，刚好从女子身边经过。
女子原本暗淡的双眼，在看到眼前一双干净的军靴后，立刻又焕发出炽热的光辉。
“这位大哥，我很健康，我的身体很也洗干净了。只要一块面饼，包您能够爽上天。”与刚才如出一辙，女子抱着江辰的大腿努力推销自己，并用自己不太饱满的胸脯，在江辰腿上来回摩擦。
江辰停下脚步，没有移动，没有出声，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女子。
女子也感觉到这次的人有些与众不同，她缓缓抬起头，从下到上打量着江辰：迷彩裤、弹药包、成套的作战服、很整洁、背后有枪、脸上很干净。他背后有个女子，同样款式的衣服——
女子猛然间惊醒，她立刻松开江辰的大腿，四肢并用倒退了几步。随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并一个劲的求饶。几个呼吸间，白净的额头就沾满泥土和沙粒。
原本准备看长官出糗的申晴，歪着头疑惑不已。
末世后，申晴一直营地内过着比较富足的生活，很多东西是她不能理解的。但在大多数人眼中，这都是个极其残破而衰落的世界。
这个时代，物产不丰富，产能更是低的可怜。因此，人的穿着、装备会暴露出很多信息。在末世，一个人衣服的干净整洁程度，永远与他的身份地位成正比时
江辰两人穿着相同款式的全套作战服。枪械也保养极佳，厚厚的枪油不时反射着营火的光亮。尤其是申晴头戴夜视仪，看起来如同未来战士般，让人更觉神秘。
与其说女子在向江辰道歉，不如说她是在向申晴求饶。
夜视仪虽然不算什么高科技，但整个公路营地也没有一部。由此可见，二人定然出身于一个庞大的势力。
在女子看来，虽然后面那个女子被夜视仪挡住了双眼，但单从下巴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况且，两个人的站位很亲密，显然关系不一般。
女人的小心眼和怒火，永远要比尖刀锋利。跪在地上的女子生怕申晴伤害自己，因此一边不停求饶，一边悄悄盯着申晴的一举一动。
江辰依旧没有说什么，他转过身，继续走路。
申晴却没有跟上江辰，刚刚女子和大汉的话，她都听进耳中。末世不易，还要养一个尚不能自理的孩子，生活就显得更为困难。她的手伸向腰间，朝着眼神变得有些绝望，身体开始颤抖的女子走去。
“这个给你。”申晴从腰间掏出一小包未拆封的营地特制营养棒，递到女子面前。
女子忽然怔住，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的油纸包。
“这个是特制营养棒，吃完后多喝水就能不饿，比面饼更有营养。”申晴热情满满的解释着：“小孩子不能多吃，一顿半根儿就够，如果身体瘦弱的话，还要限量少吃。”
女子恍如做梦，她机械般的接过营养棒，望着申晴不明所以。在确定对方眼中全是真诚，而不是打算变着花样戏耍自己后，她激动的朝申晴道谢。然后环顾四周，发现并没几个人注意到自己，接着，她三步并作两步转身跑回后面一座破帐篷中。
用一点食物就可以挽救两条生命，申晴对自己的表现沾沾自喜，她洋洋得意的一步三跳着跑到江辰面前。
“长官，我做的怎么样。”申晴双手背在背后，双脚开立、身子前倾，横挡在江辰面前，脸上一副你快夸奖我的表情。
“——你把食物给她了，我们吃什么？”事实上，江辰很少夸奖人，尤其是自己这个有些脱线的副官。
“长官，你干嘛总这么自私，几包零食而已，不就是从二号特别仓库偷出来的嘛，看把你给心疼的。”申晴气恼的埋怨着，她想起了在营地的时候。那时，自己长官最喜欢去妓寨区溜达，喜欢偷窥，而又不照顾她们的生意。他就是个自私、抠门的老色鬼。
“——我、我那不是偷，只是顺手拿了点。”这种事被说破，江辰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伸出手想拍拍申晴的头，但看申晴一副炸了毛的样子，挣扎片刻，最后还是讪讪地把手放下。良久后江辰才继续道：“你的做法有些残忍，虽然她的确不值得同情。”
听了江辰的话，申晴双手握拳，磨着小白牙，气鼓鼓的道：“我怎么残忍了，明明——”
“啊！救命！不要啊！”这时，一阵刺耳的女高音伴随着阵阵咒骂声，从江辰后方传来。正是刚刚那个女子的呼叫声。
闻声，申晴飞身掠过江辰，朝后边奔去。
几个干瘦的男子攒在帐篷一边，他们相互咒骂、厮打，齐齐伸手抢夺着那包营养棒。
好不热闹。
在帐篷的另一边，那个女子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根拇指粗的钢筋。她瞪大眼睛，徒劳的用双手抓住钢筋，想要把它拔出来而不能。
无人问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