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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叶游的少年

又见落叶飞。

落叶的深处是漫山的清凉,已是深秋。

小师妹从落叶里走来,又走了过去。道左古木下的叶游忆着些零碎的往事,对小师妹经过,浑然不觉,待到他仿佛感觉到些许什么的时候。

再回首,小师妹已然出的远了,。

入眼来的,是漫天的落叶在这个秋末的黄昏里飘零。

叶游,字不名。

是华山门下的二代记名弟子,师从剑法大家萧易水,修《君子剑》。

华山一派居于名山,远离红尘。门人习性近于道家,然华山剑法实则出自儒家一脉,书香之气颇为浓重。

叶游自幼失母,父亲忙于生计,长年在外奔波。少时多在叔公家生活,后来边城起了战事,父亲应召从军,死在了沙场之上,家道便败落了。叔公待其甚厚,见世道渐乱,便变卖了些家产送其至华山学剑。过的几年叔公去世,其它远亲少有往来。

那一年,叶游年方十六。本是年少轻狂的岁月,却是显得郁郁寡欢。平日言语不多,与师兄弟们相处虽是融洽,却又与任何人并不亲近,有些独来独往的性子。

华山一派,立宗至今不过百年。不若少林,武当这样的大宗门,立派千载,源远流长,声名远播江湖,门人弟子遍布于四海。华山门下师徒不过数十人,掌门徐远山,乃是华山三剑之首,华山第四代掌门人,剑术集华山之大成,不输出当年开宗祖师,雄心颇巨以壮大宗门为平生之愿,中年之后少在江湖走动,专心精研剑道以教授门人,经年之下,华山弟子剑术颇不输于江湖。然声名累积,岂是朝夕之功。心中不免深以为憾事。

春去秋来,转眼之间,叶游学剑华山已然十年,剑艺小成。不日便要下山去往江湖历练,若有所成,方能从记名弟子入室华山门下,乃是徐远山晚年立下的门规。其深知,闭门学剑,不经江湖风霜雕琢,终难成大材。

这一日夜前,萧易水聚了门下在山门中的亲传弟子至舍下。摆下酒宴为叶游饯行,十年师生之情,好生一番叮咛嘱咐,众师兄弟豪气干云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想到江湖茫茫,他日再见不知何日,一向不饮酒的叶不名也喝了不少。众人尽皆开怀,只小师妹默然不语。

那一夜,所有人都醉了。

夜未明。

醒来的时候,窗外明月似雪。头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痛,口却是渴的厉害。叶游沏了杯浓茶一饮而尽,本欲躺下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有点儿乱。

睡不着便不睡吧,出的屋来,不欲惊醒了旁人的好梦,径往后山。

后山是华山派私地,外人少至。只见悬崖高耸,三五林木点缀其间,一溪山泉蜿蜒流经观溪亭畔,顺着山崖而下。瀑布虽小,却是别有一番秀美。

叶游在观溪亭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溪水静静的流淌,一如从前。

风从山外吹过来的时候,带着些草木的味道。本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坐会儿,散一散宿醉。偏偏想起了许多的往事。那些如烟的往事,本以为早便忘了。不经意间,却发现,其实,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任心事流淌,叶游沉静在往事里。也不知多久,叶游忽然觉得身边好似有人时,小师妹已经在长椅上坐了很久。怀里抱着的是个个长长的木匣子。低垂着头,瞧不见脸上的颜色。月色里,长发随风,悄生生的叫人生怜。

叶游心中一疼,有千言万语要对这个相伴十年的小师妹说,可话真的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哪一句说起。

她是名门千金,我是江湖无名。

小师妹将木匣子放在长椅上,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来,就那么走了。

叶游就那么呆呆的瞧着。小师妹弱弱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远去,消失在暮色深处,不见了。

木匣子里是一柄长剑,很是古雅。木质的鞘上。雕刻着二个字“不名”,依稀是小师妹的笔迹。

翌日清晨,叶游换了一身青布长衫。随师傅及众师兄弟前往大殿参拜了祖师。又至上院拜别了掌门师伯。一阵教诲叮嘱自是不免,至午间才下山。众师兄弟送至山下十里长亭,又是一番肝胆相照的说话。这才一一回山,只是小师妹却是没有来。

亭外,便是江湖。

十年学剑,每一日里,都盼着学艺有成,仗剑江湖。可是真的要入江湖了。心中不禁生起一股愁怅。苍茫江湖。我只身一个却是向何处去。哪里才能成名,心下无计。

秋风起时,忽听的华山上远远传来琴曲之声,高洁古雅,却又大有情致。

叶游心中豪情大起。向华山一拜,长声道:“叶不名多谢小师妹相送之仪。此番就此别过。他日江湖再见。”

言罢,大步而去。

秋风落叶里,十里长亭外。

只一曲《高山流水》在山间萧瑟中飘荡,久久不绝。

久久不绝。

都说江南好,叶不名便去了江南。一个冬天的漫不经心,雨停雪歇。到的江南时,正是江南早春时节。莺歌燕舞,明山秀水,红墙青瓦,诗酒风流。

江南果真好。

只是江南虽好。若是身上没在银子,那也都是他人的景色。江湖人也是要吃饭的。身无余财,如何风流的起来。

杭州陆家世代经商,置庄园于西湖岸左,极尽江南园林之大成。这一代庄主陆中亨,四十许年纪,风姿雍容,好游侠。颇有当年孟尝之风。门下客食三千,多有武林中人。本身虽是商贾中人,却是名动江湖。

叶游慕名而往。却不逢时,陆庄主远赴塞北经商。年余方回。其家人以酒食相待。临别了赠银颇丰,叶不名欲待推迟,奈何身上却是已无明日之资,便厚着脸面收了下来。于杭州西城郊外一处叫“梁园”的破落庄园。寻问房主租了间屋子,算是在江南安顿了下来。

梁园里,似他这般的年轻人,着实不少。只是大都是朝出暮归行色匆匆,少有交际。

鲜衣怒马,诗酒风流,快意江湖的都是家资巨万的世家子弟。更多的江湖人,都在为口而谋,奔波于风尘之中。

落下脚来的叶游开始寻思从前少有思考的一个问题。如何在这个江湖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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