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流涌动,骄阳高悬于空,暴晒的人们也很躁动。
“小子,你给我站住,敢偷我的馒头,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随着这一声怒吼,拥挤的人流却分散成两排,空余出一道扭扭曲曲的夹缝来。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泥土的小孩慌张得在这个夹缝里挤来挤去,不时回头看着那个挥舞着一根足足有成年人拳头粗的棍棒,长得凶神恶煞恶言恶语追着他的大汉。或许是跑得时间太长体力下降,也或许是太着急了,小孩一下子撞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上,在跌倒的同时,手中抓着的两个白花花的还冒着热气的馒头飞出去。大概是放弃了,又回头看了眼离自己已经不远的大汉,绝望得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拳打脚踢没有来临,等了一会儿,发觉四周静得出奇,小孩不由得睁开了眼,却发现一个白头发白胡子老头笑眯眯得看着自己,那笑容好温暖,舒服得自己都觉察不出一直伴随着自己的那些疼痛。
“小朋友,想不想跟爷爷走,吃好得喝好得玩好得,再也不受别人欺负?”
从小尝遍人间冷暖的小孩,本能得就想要拒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谢谢爷爷。”
而后一老一小骤然消失,空留下一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大汉以及四周大呼碰到神仙的人群。还有一个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唐宁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懵懂无知,这几年间他就像一个鬼魂一样,一直围绕在这个小孩身边,看着他,自己却从没有被发现,走不开,道不得。随着小孩的成长,唐宁的心智也在急速增长,看得多,也就知道的多,生为孤儿的小孩,他在仅有的这点岁月中,比之一般成年人都要过得丰富精彩。
看到小孩消失不见,唐宁自然得闭上眼,而不像最开始那样,懵懂之中带着惊慌失措。伴随着巨大的疼痛以及眩晕感,唐宁深吸口气,睁开眼,不出所料,看到了小孩。他独自在攀登着一条尽头没入云层的山路。不远处的山脚下,一块硕大无比的巨石上,雕刻着两个蕴含着无穷道意的大字——唐宗!
唐宁沉默无语,默默得空气般得陪伴着小孩一起攀登。
在之后,唐宁看到了小孩飞一般的崛起,又如同流星般的陨落至凡尘,看到了变成中年大叔的他在雪地中救了自己,看到了这改名为四九的汉子为了救治自己绞尽脑汁甚至不惜自残,看到了那改变了自己一生命运的灵犀一指。
……
当初那丝魂魄进入唐宁体内之后,迅速得扎根繁衍起来。毕竟四九的魂魄相对于唐宁来说强大很多,而且四九道心通透之后,境界上隐然比巅峰时期的他还要高上一分,施展千念噬魂大法的速度飞快无比,那丝魂魄的损耗可忽略不计。更重要的是唐宁体内经脉淤积的气血对于魂魄来说是大补之物,瞬息间那丝魂魄就扩增起来。
与此同时,四九魂魄中蕴含的海量信息涌入唐宁识海之中。唐宁如同怒海之中的一叶扁舟,被拉扯着进入一个个的漩涡。被动得观看着,接受着四九的一生。与此同时,原本如同婴儿般的心智也仿佛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与一般成人无异。
“原来这就是识海,只是我明明只是个孩童,怎么拥有地修都罕见的元神之体?”伴随着四九的成长,四九曾经所接受过的武学知识,唐宁也尽知晓,虽然很多不知其意,一些常识性东西还是了解的。看着广阔的明亮的带有氤氲雾气的四周,又看到了那个睁眼冲自己笑的婴儿,唐宁稍微一辨别,就知道了自己正处于一种被称为内视的状态下,而四周这片天地,就是俗称的识海。
但是在他的或者说是四九的了解之中,只有一些修神的地修才会在识海中凝聚出元神之体,也就是那个婴儿般的存在,同时看婴儿身体的凝练程度,可以辨别出这元神的强弱。万物生而有识海,充满着灵性介质,进而控制着躯体行动,掌握着情绪变化,可以说识海的存在才是生命活物的保证。识海内存储着这个个体从生到死经历的一切信息,先前四九施展搜神术也是在识海之中搜索信息。部分个体可以将识海内的灵性介质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婴儿状的存在,称作元神。当然没有特殊的功法或者足够逆天的天赋,汇质成神是天方夜谭。毕竟识海灵质无穷无尽,万物一生所能利用的也极其有限。但汇聚成神,却可以自发的利用灵质来锤炼元神,让其更加凝聚。元神大成者,可一念轰破无元神驻守之人的识海,从生命存在层次上灭绝一个人。
唐宁惊奇得是,自己竟然拥有着无比凝练的元神。他“看”遍识海,空空如也,不知晓为何自己先前明明只是初生婴儿般的心智,却拥有着六七岁少年的身体,现在又拥有了普通修神地修都不具有的凝练元神。更早之前,自己还神奇得出现在镇山城门外,要不是四九的救治,或许就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自己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形成着巨大的谜团,压迫得本就因为四九魂丝信息冲击而痛苦无比的唐宁更加头疼欲裂。
……
陷入昏迷的唐宁,间歇式的呼吸急促,而后平缓,之后又重复。在其旁静养的四九,对此也无能为力。他也不敢贸然对唐宁输送元力,害怕事与愿违。他只能竭力得凭借着对那缕魂丝的微弱感应,去压迫其快速扩增的欲望,同时释放一种善意,毕竟唐宁身体无比虚弱,那缕魂丝稍微狂暴点,都会对唐宁的魂魄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也幸亏四九的竭力压制,唐宁才没有一下子被信息洪流冲击失神,空有凝练元神,却不懂得防御之法,被迫陷入四九的人生过往之中。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唐宁的心智成熟很多,也获晓了大量的知识。阅览完四九百转千回的前半生,实际是只经过了一天一夜,而后接纳这些知识信息,却花费了唐宁两天两夜的时间。他本身对躯体的掌控就因为淤积气血的存在而很弱小,这三天三夜使得他精神上也很疲惫,但是他知道,要是自己再不醒来,或许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毕竟没有肉体持续性的能量供给,再强大的识海也会枯竭。
呼吸逐渐平稳,手指轻微跳动,眼球在快速蠕动。挣扎,好沉,又涌上一股疲倦之意,或许就这么睡下去就好了;不要,给我开,我要这世界还我一个明白!
啪!
或许是心灵感应,也或许是那缕魂丝带来的联系,两双眼同时睁开,四目相对。四九看着唐宁那双眼睛,不再复之前的清澈空灵,有一种莫名地说不出的感觉,隐隐间,像是看到了自己。
“醒了?”
“嗯。”
“你的名字..”
“唐宁。”
心智若妖般四九,瞬间明悟。重新闭上眼,心里却轻叹了一口气,道不尽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