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文成公主去往吐蕃和亲，长安城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悄然而至，雪花儿飞飞洒洒，整个王府白茫茫一片，遮住了富丽堂皇和雕梁画栋，给天地添了一分苍凉。
自寒冬到来的那一天开始，萧可就像小动物一样躲在家里猫冬，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和李三郎在闺中取乐。什么财政大权，什么韦琳琅，早被扔在脖子后头，两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好的蜜里调油，哪儿还有旁人的立足之地！
其实李三郎的日子也不太平，在长安城赖了一年，终于被封建礼教制度下的古板大臣上书‘投诉’，要大唐天子尽快把他派到藩国去上任，可一切总要过了年再说，更何况李世民的生辰就要到了！
安州地处南国，可萧可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眼看明年就要过去了，这些天都在心里寻思，一想到要开长安城，竟有些舍不得！
“安州有什么好吃的吗？”活了十八年，都没人带她旅行过，唯一的美国之行也落了空！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满脑门子想的都是吃，吃各种各样的东西，就是不见长肉！
“有白花菜呀！洗净了拌在酱里，涂在饼上可好吃了！”反正两人天天滚在榻上腻歪，李三郎伸手就抱住了她的王妃，细看之下，好像胖了点儿，小脸越来越圆，皮扶越看越白，眼睛也越长越大，“还有满城的白果树，那叶子就像一把小扇子！可有趣儿了！”
白果就是银杏，银杏果也可吃，特别是奶油味的，恰好闭月端了一盏金米糕进来，萧可早就饿了，正要伸长手臂要，却被李三郎止住。“你这些天是怎么了？像个饕餮大开口，见什么吃什么！”
萧可撇了撇小嘴，什么都不敢说！月信误了日子，难道真是有了？不可能呀！以她懂得的知识，有了之后应该是又吐又呕的，自己反而很能吃！月信一向又不准，应该没什么事儿吧！每日里也是提心吊胆，这地方又没有去氧孕烯炔雌醇片。
“好好在家待着，我去六弟哪儿吃酒了！”李三郎打断萧可的思绪，当她再起抬头时，人家已经披着鹅毛斗篷走远了。
午后，雪终于停了，气温却比下雪时还要冷，这就是所谓的冷晴，花园一角的红梅如云如霞绽放，香气四溢，凝绕在雕梁画栋之间挥之不去，映着皑皑白雪，就是一幅大自然最美的画卷。
百般无聊之下，萧可穿了银狐皮裘走出来，小心翼翼踩着白雪，一回头，两行都是她明明显显的脚印。整座花园被冰封雪阻，桥下的湖面全部结了冰，光溜溜的！想起儿时和母亲在冰面上玩耍的情形，玩心大起，深吸一口气，提着裙子向冰层上走，还好，冰结的够结实，如行平地。
行到冰湖的中央，广阔的冰面上多了一个小小身影，抬头一看，正是韦琳琅的女儿李丽媛，裹着一件裘皮袍子，眼光直直看向她。见到拖油瓶子，萧可也没了从前的厌恶感觉，爱屋及乌？要是有个孩子也不错呀！省得他整天把李丽媛挂在嘴边，不知不觉摸了摸腹部。
“王妃，你也来玩儿吗？”李丽媛甜甜一笑，四、五岁的孩子，自有她的天真无邪之处，又向萧可伸出一只小手，“你拉着我吧！我有些害怕了！刚才看到一个大冰窟窿呢！”
萧可无奈，只好牵起李丽媛朝对岸走，心下是什么感受？不禁忆起了继母，从前还想着要报复她，现在想想都是笑话儿，试问一个继母怎么会有真心，纵有真心也是做作！
就在这时，李丽媛尖叫一声，脚下的冰面上开了一个大窟窿，小人儿直直掉了下去，牵扯到萧可的右手也被一股大力向下拉，好在她十分镇定，没有和李丽媛一起掉下去，拼命向上拉着她。
“王妃……救我……父王……救我……！”
小姑娘在冰水里哭喊挣扎，萧可却抓不住她的另一只手，只见她的小脸儿成了青紫之色。
“把另一只手给我！”
萧可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只有抓到她的另一只手，才能把她拉到岸上。费了好大的力气，还是不行。溅起的水花又将脚下的冰层融化，落水的一刹那，萧可才知道什么叫寒冷刺骨，在李丽媛的哭喊中失去了知觉。
灯火阑珊之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李三郎赶到落雨轩的时候，地上跪了一堆人，全是侍候李丽媛的奶母、侍女，一不留神，让县主跑了出去，又闯下这样的祸，韦琳琅只让她们听候发落。
李丽媛没什么大事，幸好被及时赶到的人救了起来，只是被吓得不轻，这时候烧也退了，正裹在锦被里喝姜汤，见父亲匆匆而至，一头钻在了他的怀里撒娇。
“你这孩子！胆子竟这么大，哪儿不好玩儿，偏偏跑到冰湖上玩儿，这下知道怕了吧！”湘君、娉婷两姐妹养在淑景殿里，李三郎身边只剩了这个女儿，平时对她爱如珍宝，乍听回禀，着实吓得不轻，现在女儿安然无恙，也放下心来。
李丽媛小嘴一撇，十分的委屈，“也不能全怪媛儿！都是王妃，我在冰湖上遇到她！还装好心似的拉着我，花言巧语地把我骗到大冰窟窿那里就往下推！她想要害死我！”
媛儿振振有词，韦琳琅在一旁偷偷落泪，李三郎也未能深信，来到如宣阁又是另一番景象。萧可昏迷不醒，侍女端出去的竟是一盆盆的血水，萧夫人坐在病榻边抹泪，萧可是她‘唯一的女儿’，落到如此惨境，怎让她不伤心。
“宣儿！”李三郎握住萧可的手，烧热无比，一张脸像失了血色一样苍白。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要下水救人，好好的孩子也没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可怎么活！”
李三郎被萧夫人的哭诉深深剌痛着，回想着适才铜盆里的血水，原来她竟然有了孩子，怎么一句不说？严冬腊月，冰水里是怎样的寒冷剌骨？岂是她一个有了身孕的弱女子可以忍受的！
拂晓之时，萧可悠悠转醒，脑袋似要裂开，身体像被炭火烤着，全身无一处不在疼痛，记忆停留在落水的一刹那！是被谁救上来的？李丽媛怎么样了？小女孩儿还是挺可爱的，死了怪可惜！李三郎一骨碌爬起来，守了一夜，他的王妃终于醒了，神情似有些懵懂，和萧夫人商议之后，已然向如宣阁内外下了封口令，未免萧可伤心，谁也不许把她失去孩子一事说出来！
“疼！肚子疼，胳膊也疼！”痛楚慢慢袭来，倚在李三郎的怀里才不那么疼痛，“你被吓坏了吧！我没事儿，命硬得很！李丽媛怎么样了？你去看过她了吗？”
李三郎心尖一酸，想哭，这就是他的王妃，在会昌寺里一见钟情的人！果然没有看错她，其他女人和她一比，提鞋也不配！“她没事儿！”心里又是频频失望，媛儿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了大人的劣根！他把萧可轻轻靠在隐囊上，端来煨了一夜的人参鸡汤，一勺勺耐心喂着喝下去，他的王妃就像一株凋谢了的花儿，再也没有往日的精神！
“都说了我没事儿！”萧可慢慢伸手，抹去了李三郎脸上的泪珠，轻轻浅浅的一笑，“不喝了！出了一身的汗，你陪着我睡一会吧儿！只有你在身边才不疼！”
李三郎心里酸酸楚楚的，硬是忍住了夺框而出的眼泪，抱着他的王妃和衣而卧。枕着他的手臂，萧可心里是幸福的，经过一场危难，又凭添几分甜蜜，“三郎，我喜欢你！”
就是这一句，李三郎把她抱得很紧了！
天光大亮之时，来探病的就多了起来，萧夫人坐在榻边相陪，缄口不提失去孩子一事。除萧家的亲友外，太子妃、魏王妃、蜀王妃等络绎不绝，就连一直讨厌萧可的十七公主也领着雉奴登门，一大群皇亲国戚让萧可眼花缭乱，在失落的世界里不受重视，在这个时空里却是备受瞩目！
再次感谢上天送给她的这份大礼！
午后，再没了探病之人，李三郎对着一张单子若有所思，直到萧可用力摇着他才回过神儿来。“眼看就是父皇生辰了，还没想好送什么？”
“父皇喜欢什么？”送寿礼，萧可才是外行，生平只给同学送过生日贺卡，更别说是给皇帝送礼了。
“王羲之的字！”李三郎不假思索，然后又浅笑，“父皇也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萧可夺过他的礼单看了看，全是见都没见过的礼物，名字一个比一个奇怪，显而易见，十分的华而不实，当瑞花昭明镜的眼字眺入眼帘时，终于有了点儿眉目，“送一面镜子可好？镜者鉴也！父皇有句流传千古的名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吗？”
“流传千古的名言？”李三郎还是从萧可的话里挑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嗯！萧可眨眨眼睛，反问道：“你不认为这句话可以流传千古吗？”
“父皇又不在这里，你拍什么马屁！”李三郎拿回礼物单子，自去一边儿研究，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是正月二十八的生辰吧！”
啊！萧可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萧泽宣的生日，“是啊！你都没有送过我礼物！还不补偿给我！我要一匹马，你要教我骑术！这样我们俩儿就能同游长安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