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耗子三“呀呀”叫着壮胆玩人，下了决心这次定要更加接近人。越靠近人时自己却是收不住，想更加近些，跑到与第一次差不多的距离了，也不收住腿脚，欲再近些，不想，这门口突然压出一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太靠近了，还是这人高高的显得近！耗子三只觉心头一蹦，四腿发软，欲回身，但已经无力了似的，也因为冲得快，压根收不住脚，等它刹住了，就在此时，张八婶迈了一步上前，轮起扫把，朝着耗子三就是一扫把！
这扫把用了有些时间，柔软的尾部已经磨损了，剩下粗硬的杆。这一扫把下去，耗子三直觉脑袋一嗡，剩下的是隐隐的心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有周围在发生什么。紧接着是感觉自己身上隐隐震震的，意识越来越淡.
张八婶抡着扫把朝着耗子一阵地猛砸，砸得耗子一动不动，四爪颤抖。
“不怕死！大白天地跑到家门口来了。”确定这耗子死了，张八婶也就不砸它了，在门口取了扫垃圾用的簸箕，将耗子扫进去，走到一处废墟，将它丢在废墟里。
天下雨了，雨点很大，砸在干尘的地上，“啵啵”作响。雨点砸在耗子三身边的泥地上，震起灰尘.耗子三永远也不知道，它那些平时最玩得来的哥们，或许已经早它一步，登极乐世界去了，原因，应该是和它一样的。
雨下得很大，要将这些泥砖瓦房都淋塌了似的，白茫茫一片。猪圈是淋不着的，不过外面的水雾还是随处飘。小猪感到一丝丝冷。打出生它都没曾这样感觉冷意，独自趴在圈内，若不是看它精神瞪眼望着大雨的，真显得几分可怜孤苦的样子。小猪心里想着，这会要是有个谁在圈里和它说话，那得多惬意。
傍晚，啊狗六家吃饭了，十三乘了米饭加了菜汁，倒进狗盆里。黄狗凑去便吃，吃了几口，又左右四下看，想不通，这几天怎么不见了猫老太？水牛最近也是意志消沉，毫不关心老母猫去了哪里。黄狗看看站立着的十三，可是知道这人听不懂它说话，问也是白问，一边疑惑一边吃米饭，不过最近没有了以往的胃口，没有再大口大口叼吞！
十三本是要教训它的，不过看它吃几口又四处看，料想应该是在等老母猫，心里便责怪不起它。且见它吃着不是很有胃口的样子，不免有几分心疼，竟然脱口嘀咕:“它不在了，你吃吧！”
这天上午，暴牙婆刚挑了一担柴回来，进屋还没有喝完一碗米汤水，便听到门外有走步声。暴牙婆有些惊讶，因为听着这脚步声，很是陌生，这是谁呢？白毛公和小豆子也在屋内。
俩大人出去看看究竟，待出了门，暴牙婆和白毛公均哭了，原来，暴牙婆的丈夫啊桶，回来了。俩人像哭丧似的，嚎啕大哭。小豆子站在门口看，他父亲坐牢时，他还不懂事呢！
村中的其他人都听到了哭声，相继过来看究竟，见是啊桶回来了，大伙既伤感又替他们高兴。啊桶告诉大家，原本还要过两月才过牢期的，因为几年来在狱中表现好，提前了两月放出来。
一村子的人又难得地聚在了一起，大多是告诉啊桶这些年村里发生的事和变化，许久才散去。白母鸭卧在院子外，刚才听着人们吵吵闹闹的，一肚子的不快，待人安静下来了，仍在埋怨。
村中一切变化得面目全非，啊桶多得是伤感。
“还差多少钱还他们？”啊桶问。
“六千多。”对于啊桶砍伤人的债，白毛公不含糊，记得清清楚楚:“一下子还不起，他们也答应，每个月还一些。”
啊桶望着屋内的一切，老父的白头发，知道这些年过得凄苦。就是自己妻子暴牙婆，瘦老得他都几乎不认识了。
“门外那只鸭子是谁的？”啊桶问，他见自家如此落魄，没想过些只鸭子会是自己家的，而且回来时，村里几乎没看见一个禽畜。
“我们的。”小豆子说，孩子说话有些羞，毕竟他父亲坐牢时，他还不懂事，这会见了，难免有些生。
啊桶望着小豆子，一股酸苦味在心头里翻涌，许久才蹦出一句话:“这么大了！”
白母鸭卧着实在无聊，便起身走走，不想，与灰母鸡相遇。
“哟，鸭大妈好闲情呀，怎么，几天不见，憋不住了？想看看谁身上有乐子，好到处去唱啊！”一见面，灰母鸡就不给好脸色。
白母鸭哼一声笑说:“可不是嘛！没看见我来找您了吗？”
灰母鸡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在地上划扒找吃，白母鸭暗哼了一声，也是白了个眼皮走开。
几年沧桑几年人生，下午，白毛公一家仍在门口说话。张八婶两手各抓了两个鸡蛋过来了，对啊桶说:“现在不是以前了，村里都没有人了，不容易买肉吃。我这有些鸡蛋，你刚回来，就当鸡蛋给你接风洗尘吧。”
儿子出来了。白毛公心情好，总算见到他的笑容，白毛公推让道:“怎么还要你的鸡蛋，你都经常送。啊桶回来，以后不会有那么艰难的了。你留着吧，我们今晚杀鸭子！”
“哦？杀鸭子了吗？这几个鸡蛋，拿去煮了不多一个菜么？”张八婶说着，就要送到屋里去，拦都拦不住，没法，他们只好接受。
张八婶走后，白毛公对小豆子说:“去把鸭子赶回来。”
杀鸭子有肉吃了，小豆子兴奋地奔出去。啊桶望着自己儿子出去，没想到，儿子这么大了。暴牙婆也进屋掏米煮饭，眼睛都还有哭过的遗迹，不过，今天真是高兴，几年来，经历了多少心酸。
小豆子找了许久，才在村西找着了白母鸭，一时心里，巴不得赶紧有肉吃，也不像平时那样慢悠悠地赶它。见了，直接扑过去欲抓，只是这白母鸭也是大只，愣给挣脱了。
早先时候和黄母鸡闹别扭，出不了气，正憋闷着，不想这人活压压来抓它，又惊又气，一边躲闪一边骂。小豆子抓它不着，生怕它跑了，就不敢再抓，张开两手向家里赶去。将近家门口，看到他父亲站在那，不怕鸭子会跑丢，又朝白母鸭扑去。
“你这死人，干什么你？”白母鸭见人扑来，慌忙跑开。虽说小豆子也七八岁，但与这鸭子折腾起来，还是有些力道不够，速度跟上了，却逮不稳。
白毛公听到鸭叫声，从屋里出来，与小豆子合将白母鸭抓住。啊桶欲帮忙，白毛公却不让他，取了条绳子，将鸭的双脚绑了，然后让小豆子抓住白母鸭双翅，自己回去取刀、碗出来。
小豆子怕它挣扎，死死抓着鸭翅不敢松手，爷爷没有出来，又将鸭子摁在地上。白毛公取了碗、刀、盆出来，啊桶几次说自己来，白毛公都不让。从儿子刚回来，他一直笑不合嘴，连小豆子也不让老爸替他抓鸭子。
白母鸭一看身旁那些东西，一刻前还骂个不停，突然气不起来了，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袭来。它不知道那些热水、盆、碗究竟是干什么的，但那把刀看着吓人！
白母鸭完全骂不起来了，也不敢骂了，慌乱地欲挣扎开，但脚却被绑住，翅膀也让人揪得发疼，根本挣脱不了，白母鸭开始惊恐了。
调鸭红，便是鸭血，先在碗里装点凉水，加点盐。白毛公一切准备就绪，让小豆子抓稳了鸭子，自己也用一脚帮踩着已经被绑着的鸭脚。随即，一手抓了鸭头，开始拔鸭喉处的毛。
白母鸭疼得直哆嗦，它可从来没遭人这样折磨，平时也经常受人的欺负，不过也就是追追赶赶，吓吓，或者也仅是被抓在手里而已。这次竟会拔它的喉毛，不过，被拔毛痛那是肯定的，但白母鸭更恐惧的是旁边那些东西是干什么的，只觉得心凉发愫，毛发直挺，话也说不上来，实际不敢说话。
在鸭喉处拔了些毛，露出脖皮，白毛公一手母、食指将喉处皮往后捏，使白母鸭的喉清晰鼓露，随手便拿起身旁的菜刀！
白母鸭见势，更加不安，一股强烈的惊恐，使劲挣扎，看刀一近，恐叫一声:“干嘛.”。喉处让人捏着，气有些喘不顺，喊也喊得沙哑。不由白母鸭惊恐，突然觉得喉咙处一阵刺痛，又一阵，再一阵，一扯一扯的阵痛如此快速、紧凑，慌恐挣扎，却动弹不得。而后，白母鸭忽然自觉呼吸不上，从未有过的不安、惊恐、心慌，是如此强烈！
呼吸不上，喊不出声，白母鸭拼命挣扎.
“哎哟.”小豆子有些抓不住鸭的翅膀，白毛公放下刀，腾手帮忙孙子稳住几乎快扑腾开的鸭翅。还好是将鸭脚绑了，要不小豆子还真抓不牢这鸭子。白毛公抓着鸭头的手，用些力气去折鸭脖喉，可听见细细的鸭脖折断声。
白母鸭已经不觉疼了，只是呼吸不上，极其难受，憋得凄苦，突然觉得脖子出有些折折感，脑子开始混沌、思想开始模糊，一切开始梦幻.
白毛公和小豆子都松开了手，只是白母鸭不再挣扎，它也不知道要挣扎了，都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混沌、模糊、虚幻、没有疼痛，没有气憋，脑子幻幻嗡嗡，有点什么东西，越来越远.
鸭子死了，暴牙婆也烧好了热水，用大盆子端出来。白毛公分别提了鸭头、鸭脚在热水里搅烫，不时用手试拔了拔鸭毛，待到烫得可以轻松拔下毛了，白毛公才提出来仍地上，与孙儿小豆子一起拔鸭毛。啊桶蹲下欲帮忙，白毛公不让，小豆子也懂事地说他和爷爷来就行了，不用帮手。暴牙婆则去了菜地摘些青菜。
拔毛，开膛，清洗内脏，村里人都喜欢白切。白毛公洗净鸭子，整只放水里煮。平时他不喝酒，所以家里没有酒，于是走去竹耙七家要点酒，和鸭子一起煮可以去腥。竹耙七已经坐在门口喝酒了，地上摆了一碗清炒油麦菜，还有一小碗炒花生。白毛公让他别急，一会到他家喝，竹耙七却不去，扬着脖子硬说鸭肉没有他的花生香。白毛公劝了好一会，竹耙七就是说不去。家里还煮着鸭子，白毛公只得拿了酒先回去了。
家中没有调料，不过，就是白切的鸭肉，闻着也清香，或许是太久不吃肉的缘故。炒了两个青菜，又炒了个花生，煎了张八婶送的鸡蛋。白毛公去找肠八夫妇来，他们却怎么也不肯，又去找竹耙七，他还在喝酒，但就是不肯去。白毛公再去麻粗老家，他已经吃过了晚饭，正在喂他那头小猪，起先怎么拉他也像张八婶和竹耙七一样，都客气得不愿意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