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聚在一起，本应该就是幸福欢乐。可是因为父亲，我总觉的这种欢乐的氛围中透着一股压抑。我有些郁闷，又有些不安。
饭菜虽香，我却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吃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父亲自己一人斟着烫好的酒，一盅接着一盅。菜也很少动，好像刻意要把自己灌醉似得。
“娃子，开春以后就回去上学吧”父亲放下酒盅，突然开口说道。
我一愣，我申请的休学是一年，这才刚过了半年，不过我的隐疾已经祛除，我在家闲着也是无聊，早点上学也好。
我嗯了一声，气氛再次沉默。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的叹息一声。
看到父亲这样，又想到父亲性情大变，我的心深深的感到不安。
究其原因，都是因为陈九。父亲到底有什么心事，亦或是苦衷？
我不甘心，试探的问了一句“爹，能和我说说陈九吗？”
话音一落，我看见父亲脸上的肌肉明显一抖，神色动容。
这一下，我更加肯定父亲的心事绝对和陈九有关。一想到陈九我就心乱如麻，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不要问了，你只管好好去上学就是了”父亲敷衍的很明显。
“爹，我知道你有心事，我也能猜到一点，可凡事不能总憋在心里，这样下去人总会出毛病的，有什么难，您只管说出来，大家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父亲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紧接着脸色一寒，厉色道“这是大人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把心用在学习上，将来不愁出人头地”
父亲虽然性情大变，不过对我的期望始终如一。
我生出了几分怒气，对陈九含有恨意，如果不是他，父亲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因为陈九？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辞而别，把我一人留下？你知不知道我受了什么苦，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吗！”
我的声音有些大，姐姐在一旁看不过去，怒视着我说了一句“美丽，你怎么和爹说话呢！”
此刻，我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丧气的乖乖坐在一旁。
“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这样”姐姐嘟囔一句，又问母亲“娘，他们吵什么呢？”
关于陈九的事，姐姐并不知晓，一时间有些迷茫。
母亲眼圈微红，摇了摇头，拉着姐姐去了外屋。姐姐明白，有些事是不想叫她知道。
姐姐临出屋前，眼中有着无尽失落，因为父亲说过，姐姐始终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外人。
我明白姐姐的心情，心底有些心疼。
饱含着怨念，疑惑，担心。这一刻我终于爆发。
“爹，你要是不说，这学我也不上了”我威胁似的说了一句。
学业有成是父亲对我最大的期望，我一语正中父亲的软肋。
“混账！”父亲气的哆嗦，神色间充满了挣扎。
我一看，有门。父亲虽然震怒，但是此时我绝不能退缩，否则就前功尽弃。
我毫无畏惧的盯着父亲，四目相对，气氛沉默，压抑。
片刻，父亲的气势颓败，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满脸的失意，似乎人也苍老了许多。
见此，我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父亲妥协了。真相就要浮出水面。
父亲自顾自的斟满了一盅酒，仰头一饮而尽。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娃子，我们一家欠九爷的太多”父亲的开场白使的我一愣。不过随即释然，大概是因为我的隐疾，毕竟陈九祛除我的隐疾，相当就我一条命。
这是大恩。不过父亲的话好像另有所指。我没有说话，知道父亲还有下文。
“我活不久了”
翁！我的脑袋一阵轰鸣，身躯颤抖险些晕厥过去。
我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父亲的下一句话竟然是，我活不久了！
我惊恐绝望的看着父亲，感觉天要塌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想要的真相。这一刻我后悔了，与其如此，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可是，晚了。
“爹……您生病了吗？您……放心，不管花多少钱……”我声音颤抖，眼泪夺眶而出。
父亲这时摆摆手，打断了我。对我慈爱的一笑。话已经说开了，父亲到变得豁达了，性格也慢慢的改变回来。
“你听我说”父亲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在九爷家的那一晚，我本就应该死去了，是九爷从鬼门关把我拉了回来。”
“陈九……改天换命！”我隐隐的想起了老王的话，忍不住惊呼一声。
父亲听我说出改天换命，并没有觉得惊异，肯定的点点头。
我的心一下又乱了，老王的话充斥在我的耳边，挥之不去。
陈九为祛除我的隐疾，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虽然为我治病有捎带脚的嫌疑，不过这种恩情却是实打实的。
而老王提出的改天换命，脸色沉重，想必陈九所付出的代价更加沉重，老王也曾提过，陈九将命不久矣。
突然，我猛的想到，难道说陈九为父亲改天换命所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寿命？！
若是如此，这份恩情就大了去了，怪不得父亲之前说我们家欠陈九的太多。
原来，陈九不但救了我，也救了父亲，还为此付出了半条命。
可是陈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不得其解。
救我，是胡爱莲的遗愿。这还情有可原，可是陈九付出半条命救父亲，为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善心大发。
人最宝贵的是什么，不是钱，不是权，而是命。命若是没了，其他一切皆是浮云。
不过，不管陈九是有什么目的，这份恩情实在是太大了。
“既然陈九救了你，可爹你有为什么说自己活不长了？”我提出了疑问。
父亲叹了口气“我本是将死之人，不过因为九爷为我改天换命，多活几年而已，如今，我活一天就多赚一天”
这话有点玄，我不相信改天换命一说，但是接触陈九，搬龙师这个行业以后，我确实见过很多诡异的东西。这，又由不得我不信。
“那，爹，你还能……活几年？”这句话我问的异常艰难，心情忐忑。
父亲看了我一眼，脸色很不自然，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九爷没有告诉我，不过却留给下一句话”
“什么话？！”
“待你娶妻生子，便是为父归天之时”父亲的表情很复杂，且又很欣慰。
这是什么话？也就是说在我最得意的时候，也是最受打击的时候。老天这是在玩我吧？
当即我又想了一下，这句话有弊病，只要我娶妻生子，父亲就会死去，如果我一辈子不结婚呢？父亲还会死吗？
父亲似乎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忍不住说了一句“娃子，你不用想了，一辈子不结婚是不可能的，就算我能挺到生老病死，那时候你也不小了，还怎么在娶妻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爹绝不能看着任家绝后，这件事你不用想了，虽然这个时候说出来对你来说还太早，不过你已经成年，也该告诉你了，你的婚事，爹已经替你定好了。”
“定……定好了？”父亲的话犹如一记重磅炸弹，我惊愕的喃喃道。
“还记得巧儿吗？”父亲问了一句。
我在脑海中开始搜索有关巧儿两个字的女孩子，还别说，真被我想到了。
“秦巧儿？”我瞪着眼睛说道。
“不错”父亲点点头，接着说“就是我战友的那个女儿，你们俩，从小就已经指腹为婚了”
我有些发傻，绕来绕去怎么绕道我的婚事上来了。并且还是指腹为婚。这都什么年代了。
“不行，这都什么年代了，指腹为婚早就不留行了，再说，那秦巧儿我连见都没见过，是美是丑暂且不说，主要是性格合不合得来，毕竟今后要一起过生活日子，爹，你也不想我以后得日子鸡飞狗跳的吧”
“混娃子，什么鸡飞狗跳的，那秦家姑娘我见过，人长的标致，大方得体。是个持家过日子的好姑娘。人家没嫌弃你，你到推三阻四的”父亲不满的训斥了一句。
“那秦巧儿不反对？已经同意了？”我诧异的问了一句。
“嗯，你也别得意，人家肯同意，是因为我和他爹的情谊”父亲撇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多好的姑娘啊，说道底还是我们家高攀了”
我心里一翻白眼，心说，哪好了，还不都是你说的。
“可是，就算她同意，毕竟没有感情基础啊，再说我才成年，结婚也不着急”我继续反驳。
父亲沉默了片刻，才道“有时间就多和人家接触，爹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你娶妻生子，至此，爹也死而无憾了”
眼泪无声滑落，我心乱如麻，五味杂陈。哽咽着喊了一声“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