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秋风萧瑟,今个旁晚的牧家格外热闹,所有人都在向着大门外走去,兴高采烈。
少年十五六岁,身材消瘦,正穿一身宽松的银色练功服,他清秀的脸上布满着汗珠,两只漆黑的眸子大而无神,那嘴角,更是正正噙着一抹淡淡的苦涩。
“嘿嘿……这候王宴,怕是就是冲着我来的吧!怕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再抬头做人了……”喃喃的自嘲了一句,少年身子一纵,从聚灵石上跳了下来。
只是他这身子才刚落地,忽然就有几个人笑嘻嘻的走过来向他问好。
“牧云少爷!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练功?听说候王府设六十大寿盛宴,邀请附近大小家族和宗门之人前去饮酒呢!我等先去赴宴了,少爷你慢慢练。”
“是呢牧云少爷!我们要去饮酒了。候王府宴,机会难得啊!”
“嗯!少爷好好练功,我们去赴宴饮酒了。”
……
这些人看着虽是嬉皮笑脸,心中却是阴险得很,牧云很清楚,这些人都是在讥笑自己,他们都有酒喝,唯独自己没有。
他们都有资格赴宴,唯独自己没有。
族长的儿子那又如何?没资格就是没资格,就是要笑里藏刀讥笑你。
不为别的,就因为你不是魂者,低人一等。
一般情况下,即便是资质低下的孩子,十二岁也能成功化出魂海,成为一名魂者。
修炼分为九大境界,分别是:魂者、魂师、魂宗、魂君、魂王、魂皇、魂尊、魂圣、魂帝。
每个境界又分为九个小等阶。
而成为魂者的标志就是,能够在丹田成功的化出第一片魂海。
对于尚未化出魂海的修者,在修者界,被称为魂卒,就是地位十分卑微的意思。
牧云听着这些人的“问候”,心中说不出来的一阵酸涩,神情不禁有些狰狞了起来。
“嘿嘿……果然是世态炎凉啊!当初我光环加身之时,都忘了你们是怎么讨好我的了么……”牧云嘴角噙着一抹自嘲,握着拳头低着头,并没有说话,多么想要找个地洞钻下。
三年前的他,还是这些人簇拥的对象。现今,却是受尽了这些人的冷眼与讥笑……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牧云哥哥!”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淡淡的吆喝,是少女甜美而又清脆的话音。
但在如此清脆动人的话音之下,牧云却是心中一痛,好似是被利剑瞬间刺穿了心脏一般,神色霎时狰狞的如是厉鬼,紧握着的拳头已经被略微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之中,渗着鲜血,痛的他浑身瑟瑟发抖。他并没有抬头,只是神色狰狞的咬着嘴唇,手臂上的青筋一道一道如是虬龙一般涨起。
这一声“牧云哥哥”,比之刚才笑里藏刀的讥笑,还要伤人一百倍……
不,是一万倍。
“嘿嘿……牧云哥哥???还嫌我伤得不够深么?”牧云心中苦涩的暗道着。
那几个刚才讥笑牧云的人,见得那道带着淡淡妩媚的美丽身影缓步走来,识趣的都向着远处去了,临走之时还不忘在牧云身上投去怜悯而又可悲的目光。
但凡牧家之人,都很清楚的知道,牧云心中的最痛,并不是三年前的修为一夜尽失……
而是,那个少女在他修为尽失之后,远离了他。
至今,牧云都还深深的记得,在自己跌落人生低谷之时,那个女孩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我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这得是一句多么讽刺的话。
枉当年牧云为了她,还逆着父亲之意,拒绝了候王的提亲……
不然今日的候王盛宴,也不会只邀请魂者以上的人。
默默转身,牧云并没有抬头去望那个集姿色与资质于一身的牧萱,狰狞至极的嘴角噙着自嘲,任由鲜血透过指间的缝隙滴落地面,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少女此刻是一身水绿色的紧身长裙,看起来颇有着几分成熟的韵味,她那眼两只秋水眸子望着少年落魄至极的背影逐渐远去,虽然有着一抹不忍,但皱皱眉,她还是快步的向着大门外走了。
毕竟人是要往前看的……现在的牧云早就已经跟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那样的废物,配不起自己……
“牧……牧云少爷!这……这是候王府来的请帖,说是要邀请你去参加寿宴,还说什么你当初可是宣阳城最年轻的魂者,元双国的第一人,这样的风云人物怎么能少!”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快步跑来,手中拿着一张鲜红色的请帖,其上撰写着金色的字体。
牧云不禁呵呵一笑,脸上噙着的自嘲不禁浓了几分,神色狰狞得连眼睛都有些空洞了起来。
“嘿嘿……宣阳城最年轻的魂者……元双国的第一人……风云人物……邀我赴宴不过是想要报复三年前我的拒婚吧……所有赴宴之人都是魂者以上的修为,而我……嘿嘿……魂卒四阶……”
牧云苦涩的笑着,心中一阵刺痛,微微顿住脚步,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转身,默默的向着家族的后山而去……
候王宴之意他十分明白,低人一等的他可不想在那样的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残阳的最后一缕光芒终于消失在了地平线上,昼夜交替,很快一轮皓月缓缓腾空而上,银辉倾洒,漫天繁星点缀。
少年斜躺在家族后山的草地上,愣愣的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与漫天繁星,微微叹了口气。
“唉……皓月生辉,星光熠熠,但我的人生却从此黯淡了。苦苦修炼多年积累的修为,竟都在一夜之间全部化为了泡影……这三年来我修为还一直提升得如此缓慢。难道注定我牧云今世都不能再抬头做人了么……”
少年微微闭目,忽然觉得往事不堪回首。当真是爬得越高,摔的越痛。
其实这候王宴的难堪牧云并不在乎,毕竟他可以逃避,不去赴宴,偷偷的一个人躲起来伤心便是。但再有一个月他就满十六岁了,到时就要接受家族的试炼,若是试炼不能通过的话,即便他父亲是族长,也避免不了他要被打为低等下人的命运,每日只能做斟茶递水扫地这样的苦力,可以说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牧云很清楚的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还远远的不足以应付那即将到来的家族试炼。
“嘿嘿……一个月后,低等下人,没想到我牧云最终竟是要沦为低等下人的命运。真是世事难料,天有不测风云啊!想我三年前的牧云是多么的风光,连候王也要屁颠屁颠的带着自家千金过来向我提亲,还被我不假思索的便拒绝了。”
“嘿嘿……为了牧萱那个刻薄势利的女孩,我竟拒绝了侯府的千金……我牧云当年也是够笨的了,为了她拒绝了候王的提亲,她却在我最落魄最难过的时候离开了我。真是好不可叹可笑而又可悲啊……”
回首往事,牧云是多么的想要仰天嘶吼,至今他都还弄不明白为何三年前自己的修为会莫名的一夜尽失,连修炼速度也远远的跟不上同龄人了。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那根刺,那跟自己因为不小心而被刺入脚板底取不出来的刺……
忽然,他身子一震,感觉自己的右脚板底有些刺痛,就好像是被针扎着一般,痛得他微微抽搐。
这说到被针扎,牧云倒是想起了三年前自己晋级魂师之时,进入妖兽山脉猎杀妖兽获取兽灵时,就不小心踩到了一根刺,被刺扎入了脚板底,还出血了。
但奇怪的是,牧云脱开鞋子看时,可以看见刺的一头,但却如何也没法将之取出,最后它是全部没入了牧云的脚板底。
是一根褐绿色的刺,比胡须略粗。
当然,牧云只是看着它像一根刺而已,到底是不是幼年时因为调皮赤着脚丫而经常踩到的那种刺,他也没法确定。
不过,对于一个修真之人来说,被一根刺刺入脚板底,也算不上什么伤痛,牧云见刺取不出来,也没过多理会,继续自己猎杀妖兽获取兽灵的任务去了……
三年前的那日,牧云猎杀妖兽获取兽灵成功,成功的晋级了魂师之境,但从妖兽深林回来之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那晚,他丹田内的魂海忽然快速消散,魂波开始瓦解,很快整个丹田便空空儿也了,浑身修为尽失……
这一突而其来的灾难令得所有人都十分不解,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何一夜之间浑身修为就尽数化为了泡影……
就是牧云也丝毫寻不到关于自己一身修为一夜尽失的原因,那时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就是那根扎入了自己脚板底取不出来的刺……
只是被刺扎入脚板底的事,牧云从来都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是他自己,也不相信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踩到了那根刺,而导致修为一夜尽失这么严重的后果的。
但除此之外,他是真的丝毫也寻不到关于自己修为一夜尽毁的蛛丝马迹了。
思绪在三年之前飞转,牧云的脚板底却是越发的疼痛了,那感觉,就跟是被人拿针在实实扎着一般……
很痛,很刺的痛。
而且,痛源就是自己三年前被刺扎着的地方。
实在是痛得难受,牧云眉头轻皱,终于再忍不住,咬咬牙,刷的翻起身来,将鞋脱掉,扳起了右脚板一看……霎时就被惊呆了。
竟真有着一枚纤细的“针”扎在自己右脚板的中央位置,但不是扎进去,而是在慢慢的搓出来,就好像是牧云的脚板内部有什么东西推着“针”的另一头,将它顶出来的一般。
望着这一幕,牧云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三年前扎入脚板取不出来的刺,三年后它竟是自己刺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