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爹不疼娘不在。
直到现在,百里云飞内心的情感非常匮乏,平常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他总是装作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谁又知道,关心是相互的,毫不在乎的背后是因为没有被人在乎过。
此时,百里云飞不敢看百里磐石的眼睛,他装作仰望着星空,脑海里闪过对方刚才比星光明亮的双眼,故意道:“你哭了?呵,我不一定会死,你哭什么?!”说完神情感伤,心底的苦涩往上涌动。扑火的飞蛾一意孤行,是否遗忘了背后注视的眼眸?
百里磐石用力揉着湿润的眼眶,狡辩道:“你哪只眼看到我哭了?我可始终铭记,百里一族的男儿只流血不流泪。刚才的话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他还不得打死我。”
“三叔的脾气,呵哼。”百里云飞道:“他或许会打死你,但肯定不是因为你哭。”
百里磐石眉一斜:“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百里云飞转头看着对方的眼睛,神情坚定:“因为你敢做不敢认。哭便哭了,何必强自狡辩。”随着话语,身形挺的笔直,其中有着别一样的信念流转。
百里磐石愣了下,苦涩道:“阿飞,看来即使族长他们,也改变不了你的心意,是吧?”
“不错,石头。”百里云飞正视对方:“无论是谁阻止,我始终会去摩族看看。”
此话一出,百里磐石眼睛睁的滚圆,随后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叹了口气:“阿飞,你从小就很有主意,我是不像你敢做敢认。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妹妹她们怎么办?我们不能离开百里方圆,实际上只有五六十里。”说着两手画了一个圆。
“我只是去看看,又不是不再回来。”百里云飞低下头:“百里一族离开百里方圆,格杀勿论。呵,石头,我们从小到现在,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没发生过,是因为族人一直遵守,难道这就是摩族不会杀你的理由?”百里磐石反驳。
百里云飞沉默了下,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去送死。如果实在不行,我就会回来,顺便死了这条心。”说着看向外寨的灯火,继续道:“那时我便老老实实的呆在族里,春季为了族群繁衍,秋夏采摘枯荣果,等冬季进山狩猎,一年又一年。”
“你说的好像是我以后的生活。”百里磐石也有些落寞道:“你是少族长,以后成为族长,只能留在内寨,哪会用你采摘枯荣果,更别提什么冬狩。”
百里云飞听完,笑了笑:“我可不想当这个族长,那样的人生可够无聊。到时我宁愿跟你进山,看看三叔所说的猎杀与被猎杀之间的生死恐怖,那应该会有点意思。”
“得了吧。”百里磐石奚落道:“二叔的脸你也是从小看到大,不过被野兽舔了下,英俊的面容完全无法保留,最后我爹他们拼死相救,还是没了一条臂膀,我可不想成为那个样子。说实话,我心里挺抵触冬狩,可到了年龄,还是躲不开。”
“呵,你这点倒有当族长的潜质。”百里云飞蛊惑道:“一味的想要躲避,肯定能带领族群趋吉避凶。”
百里磐石愣了愣:“阿飞,你确定不是在嘲笑我?”
“你看我像是在嘲笑吗?”百里云飞一脸认真的表情。
“像!”百里磐石一口咬定,有些话他只会在对方面前说说,换了别人早已经鄙视自己,特别是百里磊,恐怕已要准备出手。
“算了,我可没有在装,你说像就像吧。”百里云飞把碗盘收拾好,摆摆手:“你赶紧把这些带回去,恐怕知夏妹妹和晓冬妹妹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百里磐石下意识提起篮子准备转身离开,顿了顿道:“阿飞,我知道你是故意转移话题。每个人做的事都有他的理由,我不问你理由。我就想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不要骗我。”
“呃……”百里云飞看不到对方表情,迟疑了会才道:“或许三五日,也可能十天半月,我还没有定。”话音未落,看见对方肥胖的身体已经离开石台,灵活的落到地面上。
“难道他看出我刚才在说谎?”百里云飞皱起眉头。
即使再完美的计划,实行起来总会有脱节,何况现在计划已经不很完美。
百里云飞躺下靠着山壁,枕着双手看着夜空,内心感到阵阵迫切,他已经等不下去了,最近一两天,一定要找时间离开,否则心中羁绊太多,到时免不了横生波折。
翌日凌晨,天色蒙蒙。
广场一角立着十几个箭靶。
百里一族,凡是男子,弓箭必修。
‘咻’的一声,弓弦震动。
百里云飞收弓站定,微微叹了口气。十几步外的一个箭靶上插着十只箭,十只箭围绕靶心仿若花朵,可惜的是有两片花瓣耷拉。
“云飞哥哥好厉害!”场外响起女子赞叹的声音。
“嗯?”百里云飞循着声音望去,黑白二色映入眼中,不由摇头道:“十有八中,还不是太好。”
两女走近。
百里知夏轻笑道:“云飞哥哥,我爹说过,世上没有百发百中的弓箭,因为一个人射出的每一只箭都不尽相同。根据地势环境和气候目标,再加上力道的掌握,十有六中已经很不错了。”
百里云飞将手上的弓立在一旁:“我射死物才十有八中。如果按三叔的话,现下在外面狩猎勉强能有三中就很满意了。”
“云飞哥哥,再怎么说,你也比大哥强多了。”百里晓冬双手平举着一个篮子,催促道:“这是我和三妹一齐做的早饭,赶紧趁热吃。”
“怎么这么早?”百里云飞疑惑的接过,看了眼微微亮的天色。
百里知夏脸红了红:“昨夜大哥说你很爱吃我们做的饭菜,所以我们今天早早就起来准备了。”
“再说现在也不早了,等会我爹就会过来。”百里晓冬接话道:“昨天夜里,我爹他说今天好像教什么驭气。”
打开篮子,里面的食物就像是昨夜的复制品。百里云飞心里叹了口气,面色不变道:“是么?看来我往后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言语里没有一点修习功法的热情,换谁从小到大比别人练功时间与刻苦加倍,也会对修习新功法没有丝毫兴趣。
百里晓冬跟百里知夏对视一眼,接着两女神情古怪的看着百里云飞。
“怎么了?”百里云飞疑惑道:“石头怎么还不来,往常他可是很早就过来了,今天迟了这么久。”说完席地而坐,拿起碗筷。
“云飞哥哥,你说起谎话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哎。”百里晓冬双眼扑闪扑闪。
“你说什么?”百里云飞扒拉着饭菜,嘴里含糊不清。
百里知夏颦眉:“云飞哥哥,你不是准备离开去摩族么?现在还骗我们往后日子不好过,难道是因为练功太辛苦,你才想要离开吗?”
“呃、咳。”百里云飞悚然一惊:“咳咳,你们都知道了?”
百里知夏点了点头,神情坚定道:“云飞哥哥,我和二姐已经决定了,到了你离开的时候,我们跟你一起走。”
百里云飞沉默下来,内心对于两女的感情,其实亲情大于爱情。平时他都把两女当妹妹看待,青梅竹马这种事,很难产生****的想法,知根知底下,先天便少了很多激情的触发。可是无论哪种情,他都不可能带着两女使对方陷入生与死的境地。
百里晓冬大咧咧道:“云飞哥哥,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在她看来,没有反对,岂非便是答应。
百里云飞嘴角抽了抽,没有开口反驳,只能心不在焉的吃着饭菜,思绪混乱。
随着时间流逝,场地中的人越来越多,到处可见奔跑着五六岁孩子,也有少年三两相聚,不知道谈论着什么。
百里磐石一个人站在人群里,不时瞄一下百里云飞的方向,接着快速收回视线。
突兀的‘吱呀’声响起,场地中安静了一瞬,马上变得更加嘈杂起来。
百里云飞怔了怔,收起全部思绪,转头看到内寨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接着一群提着各种工具的男人陆续走了进来。
男人们之间嘻哈笑着,进来也不停顿,全部径直走向内寨后面的房舍。
看到百里仲出现指挥的身影,百里云飞心下恍然,这种场景出现在记忆里几次了,这些人肯定是为了秋末冬初房屋不够而来,否则现在不是春季,外寨男人是不允许出现在这里的。
弄明白发生的事,百里云飞不再关注,准备收回目光时,看到人群里的一个肥胖身影,忙对身旁两女道:“时候不早了,我看三叔也要来了,你俩先把碗碟送回去吧。”说完站起身,走到肥胖身影前,冷淡道:“石头,你站在这干什么?”
百里磐石转头看见两个妹妹离开,苦笑道:“阿飞,你的事,我妹妹她们知道了。虽然我不怕你生气,但是觉得怪不好意思。”
“我看你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说不准你是故意告诉她们的吧。”百里云飞皱眉。
百里磐石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故意的。昨夜谁说不会送死,实在不行就死心回来。我看你一个人,有点不太放心,所以鼓吹我两个妹妹跟着你,这样实在不行,你肯定就会回来了。”
“你……”百里云飞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是我的秘密,你可不要……”
话没说完,远处响起百里磊粗狂的声音:“满十五岁的立刻来我这里,其他人各自修炼。”
“明白,明白。我不会再告诉别人了。”百里磐石转身逃跑似得的离开。
百里云飞叹了口气,下意识看了眼正在指挥忙碌的百里仲,内心冒出个念头,或许这是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