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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玲珑童心(一)

时值五月,初夏方至,松江府华亭县却早已艳阳煦暖,热气微灼。华亭县地处吴淞江下游,水草丰美,厚土肥沃,农事水利在江南算得上首屈一指,且濒临海港河口,水运事业也是十分兴旺。华亭县可以算得上江南一个比较繁华的县城,此地民风淳朴,教化清明,确是一块美地。

这天天朗气清,原本冷淡已久的县衙门口忽然围满了百姓,纷纷伸颈向衙门里张望,脸上带着惊奇的神色。百姓们之所以围在这县衙门口,自然是为了看热闹。就在今天上午,华亭县首富王员外贴身携带的夜明珠忽然丢了,这可把爱财如命的王员外急坏了。当时他正在玉宇琼楼抱着依人姑娘听曲,身旁的小厮给他捶腿揉肩,贴身保镖抱剑站在他身旁护卫,楼里的丫鬟给他斟茶剥瓜子。

春风一吹,再加上依人姑娘软绵绵的小曲,王员外真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天上的神仙,好不快活。他得意地摸了一下腰际挂着的夜明珠,脸上的肥肉也随着他的笑意而嘟了起来。这可是他的家传宝贝,他珍视得不得了,就算是洗澡睡觉也要带在身上。

他贪婪地在依人姑娘的纤腰上摸了一把,笑得像个癞蛤蟆:“宝贝啊,你唱得可越来越好听啦,听得我心里痒痒的。”依人姑娘索性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手指像蛇一般在他肥胖的身躯上摸索了一阵,咯咯娇笑道:“既然王大爷喜欢,那依人就天天唱给您听,您可不要听腻才好哇。”然后她站了起来,双手抚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吐出如梦的吟唱。

依人养的波斯猫先前一直被她抱在怀里,此时也实相地跳到了阁楼的栏杆上,看着主人和恩客调情,喵喵轻叫了几声,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王员外再次闭上眼睛,端起了一杯丫鬟倒的香茶,吩咐小厮按摩的力道再重一点,然后他也随着依人的语调,哼起了她唱的小曲。

他有一个习惯,就是每隔不长时间,都要摸一下腰间的夜明珠,然而当他肥大的手掌再次触及到水桶一般粗壮的腰杆时,却发现那颗圆润的珠子不见了。他的心登时如堕冰窟,凉了半截,猛地站起,在身上摸索了个变,仍然未果,于是他索性撅起了******,跪在地上一顿扫荡。然而,仍然没有找到。于是,他便领着自己认为的嫌疑人到了衙门。

依人、小厮、保镖、丫鬟,这四个人便是偷夜明珠的嫌疑人。本来当时最有嫌疑偷夜明珠的人就是曾经趴在王员外身上的依人,可是当她看到王员外居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哭着说:“王大爷,你怀疑我,好,那我就证明我的清白。”这依人姑娘也当真了得,三下五除二就脱光了自己身上除了亵衣以外所有的衣服,肿着眼睛道:“大爷,这下你相信我了吗?”

王员外看了一眼依人那凸凹有致的纤细身材,知道那件薄如蚕丝的亵衣里是根本不可能藏下那么一颗圆圆的珠子。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这四个人全都带到了衙门。依人抱着猫若无其事地垂首弄姿,丫鬟战战兢兢地打着哆嗦,保镖依旧面无表情地抱剑而立,小厮则满脸堆笑地冲王员外点头哈腰。知县大老爷惊堂木一拍,那个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知县吹着胡子说:“你们几个老实招来,到底是谁偷了夜明珠,否则别怪本老爷大刑伺候。”

依人轻轻地抚摸着软绵绵的波斯猫,上前一步,依旧用软媚入骨的声音道:“知县大老爷,奴家可是已经当着王大爷的面脱光了衣服,你若不信,莫非要奴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将衣服脱了吗?”说罢她脖子微微一动,纱衣已经落下一角,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肩。

衙门外围观的汉子一看,眼珠子都立刻飞了过去,哈喇子流了老长,而妇女门的脸则拉得比驴还长,纷纷鄙夷地看着依人,恨不得能用目光杀死她。被众多人瞅着,依人依旧旁若无人地咯咯媚笑,仿佛还在为自己成为全场的焦点而兴奋不已。

县官被这么一电,也觉得晕乎乎的,笑道:“依人姑娘就免了,本官相信你的清白就是。”然后他眼睛一瞪,扫视过其余三人,看那保镖一脸杀气,好像不好招惹,便对着满脸堆笑的小厮道:“看你贼眉鼠眼,莫非善类,速速从实招来,是不是你偷了夜明珠。”

小厮毛着腰道:“大人,您可冤枉小的了,大人若不信,小的也可以把衣服都脱了,以示清白。那么短的时间内,贼只能把珠子藏在身上。”他话音刚落,围观的汉子们便发出一阵唏嘘声,大人皱眉挥手道:“罢了罢了。”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一直在哆嗦的丫鬟身上,厉声道:“那就只剩下你了,你若不招,本大人可是要让人搜你身啊。”然后他一挥手,几个衙役就一脸淫笑、挫着手向丫鬟走了过去。丫鬟一急,哭了出来,脸色惨白,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个清脆的童音从衙门的横梁上幽幽传来:“大老爷,你怎么专挑软柿子捏呢?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审案如此糊涂,今后还如何治理松江府呢?”

知县大老爷顿时抬头,一张像抓狂雷公一般黑云密布的脸,恶狠狠地望向房梁,却发现说话之人是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小和尚。知县的眼睛刚眨了一下,就看见那个小和尚如同一片白云,轻飘飘地从高高的房梁上落了下来。

这是一个浑身白衣白袜的小和尚,十一二岁的年纪,生的白白嫩嫩,玉雪可爱。他站在公堂中央,恍若一道灿烂的雪光,晃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围观的妇女们此刻眼睛已经变成了粉红色的桃子,目光犹如一把锁,紧紧套在了小和尚的身上。而汉子们都不自觉地微微仰起头,露出了父亲般慈爱的笑容。

小和尚的眼睛黑黑亮亮,一瞬不瞬地看着知县,蔷薇花般鲜红的嘴唇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精致的微笑。头一歪,笑吟吟地说道:“知县大人,你这么草草断案,可是大大的不对哦。”

知县面对着这个可爱的娃娃小和尚,也不忍心大声责骂他,只是清了清嗓子道:“小和尚,你说本官胡乱断案,你倒说说看,偷珠子的真凶究竟是谁?若是你说的不对,本官可是要打你板子的。”

小和尚笑呵呵地道:“好啊,偷珠子的元凶,就是……”他白袖一挥,手指已经指向了一个方向。

“她!”清脆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依人姑娘的身上。依人姑娘却依旧神色自若,手掌轻轻抚摸着波斯猫的绒毛,笑道:“哎呀,小师傅真是说笑了,真看不出小师傅你小小年纪,却是如此滑头,你莫不是想看奴家脱衣服才这么说的?”

小和尚却朝依人吐了吐舌头,然后扮了个鬼脸,调皮地道:“大婶你真不害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露骨的话。”

小和尚的话如同一个铁榔头,把依人的笑脸击得粉碎。听到“大婶”二字,依人眼露凶光,忿忿地道:“小秃子,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娘扒了你的皮。当时王大爷已经把酒楼翻了个遍,我若偷了珠子,又没藏在身上,那我能藏到哪里去啊?今天你若说不出来,老娘抽烂你这张嘴。”

小和尚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地道:“珠子自然是你偷的,你藏得也很隐秘。大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你怀里这只波斯猫的眼睛会变色。”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将目光投在到了依人怀里那只波斯猫的身上。只见那只猫的眼睛一会金黄,一会淡青,光芒闪闪,宛如彩灯走马。众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依人不禁倒退了几步,脸上冷汗涔涔。

小和尚高声道:“那是因为,夜明珠就藏在波斯猫的身体里。夜明珠光芒璀璨,色作青碧,可这猫儿的眼睛却是黄色的,明珠的青光透过猫儿的眼瞳扩散出来,两种光芒相互叠加,因此猫儿眼睛的颜色才会时刻变换。”

依人惊得目瞪口呆,再也不复刚才那般镇定,小和尚见她失了主意,上前一步,劈手将那猫儿夺了过来。众人没有人看清小和尚是如何出手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波斯猫就到了小和尚的怀中。小和尚拎起猫儿的一只爪子,把它倒调过来,伸出一掌击在猫儿的腹部,就只见青光一闪,夜明珠便已经落入了小和尚的掌心。

王员外见珠子失而复得,喜出望外,从小和尚手里接过珠子,对他连连道谢。然后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依人,骂道:“你这贱人,果真是你偷了我的宝贝。”说罢便大步朝着依人走了过去,扬起了芭蕉叶般宽大的手掌,照着依人的脸颊扇去。

然而那一巴掌还没扇下去,他自己的脸上却挨了一巴掌,肥胖的身躯如同一个陀螺,被那一巴掌扇得旋转了好久才停下来。

打他的人正是依人,依人愤恨地瞪着小和尚,眼里冷光如电,“小秃子,你坏了老娘的好事,老娘我饶不了你。”说罢纤纤十指伸出,迅疾如电,朝着小和尚的肩膀拿去。感情这依人姑娘竟是身怀武功,而且还不弱。依人那一爪极快极狠,瞬息之间便已当头抓落,眼看就要抠到小和尚的肩膀,然而小和尚却在关键的时候侧开身体,堪堪躲过那一爪。

依人见一击不中,再出狠招,爪功连环使出,凌厉无比,却都被小和尚挡了开去。依人尚自怔忡,自己并非庸手,却拿不下一个小娃,日后若传到江湖上,她还如何混,当下使出杀招,更加凶狠。

再看那小和尚也是身怀高强武艺,面对依人的进攻仍是游刃有余,气定神闲,依人已经进了全力,然而小和尚却好像只是随手为之,便轻巧地化解了依人的攻势。

大老爷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登时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众衙役也是蹑手蹑脚,不敢上前,而围观的百姓见场面变得更热闹了,都纷纷拍手叫好,想要看看小和尚和依人究竟谁会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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