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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吃喝间,中国人的特色又显现了——

大家纷纷用手机拍照,发朋友圈的跟朋友互动热闹,发微博的刷个不停,没一会儿,苏玲玲跳起来,大声说:“都别玩手机啦!喝酒啊。”

金秀川喝了几杯酒,也一改沉默本色,正经地说:“我听说,中国最近流行一个游戏,大家把手机摞到一起,谁先忍不住去拿,谁就买单。”

苏玲玲拍手称好,撺掇着大家参加游戏。陈冬尔不禁呵呵一乐。

安夏大叫起来:“玲玲姐,我肯定输的啊!”苏玲玲不管他,跟可可说:“把他手机拿过来!”可可瞄了一眼安夏,把自己和他的手机都放到中间。

陶欣皱着眉说:“谁发明那么变态的游戏啊?”但也顺从地将手机推到桌子中间。

陈冬尔打圆场说:“算啦算啦,今天说好是我请客。”苏玲玲不干,她也的确是见不得吃饭时间大家不全情投入,嚷嚷着让大家把手机交出来。

最后每个人都乖乖照办。

于是,席间出现了怪诞的一幕,明明是热闹地吃喝聊天,却有几个人像有满腹心事,眼睛离不开手机,又随时做出“四面青山侧耳听”的姿势,都是现代人的通病。

过了一会儿,手机堆里发出一个短信息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的。

过了一会儿,又响了一声。苏玲玲怪叫了一声:“妈呀!好像是我的!”

大家哄笑着怂恿她看,她忿忿地举起酒杯:“不看就不看。我们单身女青年,找咱的也只有理财和保险了!该谁喝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堆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想念是会呼吸的痛,他留在心中会来回转动……”

陶欣一下子站起来,说:“我有电话。”

苏玲玲一把拽住她坐下,说:“没有什么电话是晚接半小时会死的。你看看我!”

陶欣着急地说:“这电话必须接。”

苏玲玲假装生气,白了她一眼:“不许接!给女人长点志气!”

陶欣悻悻地坐住,心不在焉地吃起菜来。

没多久,陶欣的手机又响起来,经久不息。大家都看着她,终于,陶欣不顾一切地,抓起手机边接通边快步往外走,安夏和金秀川等人拍掌欢呼起来:“有人买单啦!”

苏玲玲摇头说:“女人一遇到爱情,凭你再聪明再独立,全瞎!”

陈冬尔意味深长地转头看着门外的陶欣,微微一笑。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坐车回酒店去。苏玲玲喝得微醺,借着酒劲高声说笑,咋咋呼呼令人侧目。安夏和可可扶着她,走在前面。

陈冬尔刻意落到后面,并排和陶欣走在一起。

陈冬尔调侃她:“请完客心情不错嘛?男朋友作用挺大。”

陶欣莞尔一笑:“有人过问有人关心总是好的,像你孤独惯了不会了解。”

陈冬尔不禁好笑,说:“你男朋友查岗还挺严?”

陶欣回他:“当然了。知道我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待在一起,还出国,不盯紧点该出事了!”说完得意地笑了。

陈冬尔假装生气,站住,说:“不三不四?嘿!会出什么事?”

陶欣笑嘻嘻说:“不管出什么事,前面那么多保镖呢!反正我只管拍照,其他我都不管。”

陈冬尔说:“你不能这样,我给你的行程单都看了吗?”

陶欣回头说:“看完扔啦!明天上雪岳山,要拍雪岳寺。然后我们去阿爸村,拍海滩,还有特产鱿鱼卷。后天坐观光专列到正东津车站,沿途有一大片海岸线,那里拍过《关于我妻子的一切》和《沙漏》;住船桥庄,走访《宫》和《黄真伊》的拍摄地——还要我接着往下说吗?”

陶欣嘴皮子飞快,陈冬尔吃了一惊,自言自语:“还真背下来了啊。”当下对陶欣又高看了几分,长得漂亮,聪明,性格独立,而且对工作还那么专注。所以,心灵鸡汤都说了,现在可怕的是,比你聪明的人比你还努力。

陈冬尔既有找到并肩作战的队友的兴奋,又有遇到高手的不服输心理,更是暗暗对自己定下标准,此行不容有失。

第二天的拍摄很顺利,陶欣和杰克都发挥了令人称赞的专业水准,陈冬尔看了初片和母带都觉得可以直接拿来用了。

大家都在看杰克的片子,突然陶欣大叫了一声,“完了,完了!我的镜头不见了!”

各人纷纷帮她翻找,的确少了一个镜头。

陶欣叉着腰,摸着额头,踱来踱去,想起下午换镜头时可能落在船桥庄了。但已经过去那么久,还能找到着吗?

陈冬尔问:“很贵吗?还有没有其他镜头可以代替?”

陶欣皱着眉头说:“不贵。但是,很重要。”

于是陈冬尔张罗着再去一趟船桥庄长廊,金秀川领着司机带着他俩出发了。

天色已晚,船桥庄已经关门了,金秀川跟门卫交涉了一番,三人进去,兵分两路,陈冬尔和陶欣往左走,金秀川独自往右走。

冬夜,竹子的叶子都掉光了,挂着一层雪。月亮很圆,洒了一层银辉在两人身上。整个园子也非常静谧,远处的餐馆灯光和人声传递过来,更显得当下非常冷清。

陈冬尔举着手电筒,陶欣跟着,陈冬尔看她有点害怕,就没话找话:“你这趟旅游值了,一个地方游两次。”

陶欣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啊,害你大晚上陪我出来。”

陈冬尔说:“不用谢啦。不过你的镜头到底怎么个重要法?”

陶欣回答道:“那是我男朋友送我的。前年我决定从杂志社辞职开工作室,我男朋友送了我这个镜头做礼物。我每次用它,都会手感特好,拍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

陈冬尔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说:“那是。东西不值钱,情义值千金。”

陶欣停下脚步,说:“我怎么听着像讽刺啊!”

陈冬尔赔笑说:“不不,心里话。你简直就是当代杜十娘,现在有哪个女孩子是掏几十万给男朋友出国留学的?他送你一个镜头算什么,送你套房都不过分。”

陶欣叹息着,说:“要是他也跟你这么想就好了。不过,幸好还有半年他就毕业了。”

陶欣的男朋友吕捷是她的高中同学,两人一起考了电影学院,毕业后都做了摄影师。前年吕捷突然说有个机会可以去香港读书,想着出去镀个金回来行情上涨,也许少奋斗十年不止。陶欣经过激烈思想斗争,狠狠心把两人准备买房的十几万都掏出来,给他做了学费。临走前,吕捷送了她这个镜头,发誓一辈子都要对她好。陶欣每每想到当时的情景,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自己都被自己的伟大感动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眼神不放过公园里的每一寸角落。可惜一无所获。

金秀川从远处快步走过来,摇着头表示也没找到。

陶欣眼睛里装满失落,又强作无所谓,说:“算了算了,让他再送我一个。”

其实,有时候,东西丢了,无论你如何翻找,它都像人间蒸发一样,不留一点痕迹。但时过境迁当你不找的时候,它自己就会跑出来。不过,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像感情一样,破镜难重圆,覆水难回收。陶欣现在是不懂这个道理的,正如她丢的这个镜头,冥冥中是一个预示,可惜人人都后知后觉。

后面的拍摄一如陈冬尔所预期,顺利。

他们从江陵到春川,最后辗转回到首尔。这期间,他们攀登了白雪皑皑的雪岳山,乘坐了面朝大海的正东津旅客列车,往返了履冰前行的南怡岛客轮,尝尽了热辣喷香的春川鸡排、岩石烤肉,还有趣致盎然的生吞鱿鱼,转眼到了最后一晚,一行人爬上了南山首尔塔。

完成了拍摄,大家散开了在附近游荡。冬天的南山,空气清冽得令人头脑极为清醒,而山下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陈冬尔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冲远方喊了声:“喂~~”

陶欣觉得新奇又好玩,也有样学样冲着远方喊:“喂~~”

陈冬尔转身看着她,说:“你说多神奇,再烦心的事情,这么喊两嗓,就好了。”

陶欣也笑嘻嘻地喘着气,又跟着陈冬尔继续喊起来,引得远处众人纷纷侧目。

陈冬尔给陶欣使了一个“撤”的眼神,两人快步离开,往锁台走去。

古往今来,人类都喜欢用锁来祈喻爱情美满,于是不仅中国,世界各地的桥梁、树木、古塔、故居,都出现了专门挂情侣锁的设施。首尔塔也不例外,一个观景台的两侧,挂满了一对对热恋情侣的心愿,都盼望用一个锁“锁住对方”。

上去就看见苏玲玲和吕强仁在一片“千军万锁”中指指点点。

看到陈冬尔和陶欣,苏玲玲就叫起来:“你们知道吗?吕强仁当年也挂了一对锁在这里呢。”

吕强仁讪讪地笑:“早摘了,早摘了!”

原来,吕强仁和女朋友分手后,伤心之下自己跑来把锁打开,扔到远处的山脚下了。

苏玲玲继续揶揄他:“你们说男人多贱,当时说的那么多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完了不一样有多远扔多远。”

吕强仁辩解说:“有没有搞错啊,被甩的人是我啊,我才是受害者好吗?”

苏玲玲说:“那也是铁石心肠没走心,一分手立马毁掉证物,也够狠的!”

吕强仁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应该怎么着?这么久过去了我还心里念着想着梦里梦着才叫情深意重吗?当年分手时,我足足醉了一个月,除了喝酒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爱情这玩意,比毒品还狠,沾了毁一生啊。”

苏玲玲一时语塞,过一会儿说:“哪有那么严重,我看你现在还好好的。”

吕强仁一笑,说:“再不好那是傻子!”

几个人哈哈大笑作为这个话题的终结。只有陈冬尔默默转过身去,眼神在千姿百态的锁之间搜寻,谁也不知道,他也在这里挂过一对锁。当年他孑然一身来到这里,把自己和花子的名字郑重写到上面,牢牢地锁在上面。他决定,他一辈子都会怀念她。

这是在他们分手半年之后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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