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榆拎着包的手攥成了拳头，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
片刻后，她的拳头松开，也终于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走到了忆千语的对面坐下。
服务员走过来：“小姐，你喝点什么？”
“热奶茶。谢谢。”洛桑榆说。
忆千语转着手上的咖啡杯：“你很喜欢喝奶茶吗？”
“你跟踪过我，不是应该知道了吗？”洛桑榆不答反问。
忆千语愣怔了一下，然后笑了。
洛桑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说忆千语跟踪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前段时间她和陆其铭一起到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曾注意到有一道目光时不时看向她，后来她看见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下意识的以为对方看的其实是陆其铭，还跟陆其铭开了个玩笑，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今天看见忆千语才知道，原来是她。
对于洛桑榆而言，忆千语的模样是模糊的。然而，忆千语也许一直都清楚她的底细。
这样敌暗我明的情况，洛桑榆不得不防备。
忆千语大概是看出了洛桑榆的防备，歉然笑了笑：“对不起。我没有想过伤害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想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让少东对你死心塌地。”
“你为什么找我出来？”洛桑榆对于忆千语要了解她之类的没兴趣，直入主题。
忆千语看着洛桑榆，半晌后，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你知道吗？你和表面上看起来，很不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洛桑榆就是那种清纯无害的人。可是说话的时候，她的眸底透出一股坚决，绝对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角色。
洛桑榆：“你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吧？”
“你答应来见我，不也是有问题要问我吗？”忆千语抿了口咖啡，“问吧，我一定会如实回答你。至于我想说的话，最后我再告诉你。”
洛桑榆答应来，确实是准备了几个问题要问忆千语的。既然忆千语这么说了，她也就不犹豫了：“你和少东，是什么关系？”
忆千语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沉默地垂着。半晌后，她从包里翻出了一包烟。
白色的精致烟盒，细细长长的女士烟，她夹在指尖，挑着眼角问洛桑榆：“我抽烟。介意吗？”
洛桑榆摇了摇头，示意忆千语随意。
“谢谢。”忆千语熟练地点燃香烟，抽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雾。
灰白色的烟雾在空中绕成了漂亮的形状，慢慢飘着。洛桑榆的目光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忆千语，只是觉得……忆千语绝对是她见过的最有风情的女人。
那天在餐厅看见忆千语，洛桑榆被她的美震撼，而今天，她被忆千语抽烟的样子震撼。
忆千语抽起来烟来并不显得颓废，但是吞云吐雾的时候，她自有一股孤冷清傲的味道，再加上她那张绝色的脸，不吸引人都难。
“我和少东的关系……”忆千语缓缓地说，“这可是一个长长的故事。”
“我在听。”洛桑榆说。
“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他来我父亲手下做事，我意外见过他一次。第一面我就觉得，这个人不是一般人。果然，一个月的时间，他迅速上位，成了我父亲的左膀右臂。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发现，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我有意无意地帮他，好让他在我父亲公司的地位更加重要，可是他从来不领情。我接近他，他就无视我，连跟我打声招呼都不屑。我跟他表白，他说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总之，他拒绝了我。因为……他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里，洛桑榆再度看向忆千语。她看见烟雾的掩饰下，对面漂亮的女人满脸都是爱而不得的悲哀。她的手悄然收紧……
“你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吗？”忆千语专注地看着洛桑榆，“欣儿。你知道这个人吗？”
“知道。”洛桑榆说。
忆千语笑了笑：“他真的很喜欢欣儿。虽然他那个时候不对那个女孩说，不告诉任何人。可是人人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欣儿。不过后来，他们也在一起了。我看得出来，少东很幸福。那个女孩也是。”
说到这里，忆千语顿住了。
“……”洛桑榆沉默。
“如果那场意外没有发生的话，他们大概会一直幸福下去。”忆千语叹了口气，灭了烟，“欣儿年纪轻轻就出意外死了，只给少东留下一个孩子，就是言言。如果不是言言，我想，少东撑不下去，大概也会跟着去死。”
洛桑榆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后来呢？”
“那个时候少东的公司已经开起来了。”忆千语说，“哦，你知道他的公司叫NX集团吧？可是，你知道‘NX’是‘聂少东’和‘欣儿’的名字缩写吗？欣儿死后，少东每天工作18个小时，很少休息，只抽出很少的时间陪孩子。”
“……”洛桑榆只是觉得眼眶发热，她无法想象那段时间聂少东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帮忙照顾言言。至于少东……他根本不见我，只有偶尔他喝醉了回来，才不会把我推开。就这样过了一年，他不准我去他家了，言言在长大，他的公司也在疯狂扩张。可是我还是不愿意放弃他，倒追，主动，为他我愿意做很大的牺牲，哪怕无数人在背后说我不要脸倒贴他。你知道吗？我爱他，不比欣儿少。”
“……”
“也许是我把他感动了。”忆千语接着说，“后来在我父亲的生日宴上，他答应了我父亲和我结婚。就从那天晚上起，我成了他的未婚妻。我以为，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终于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可是……”她没接着说下去，只是看向洛桑榆。
“可是，你没想到我会出现，对吗？”洛桑榆接着忆千语的话说，“你们都没想到，世界上会有一个人长得和欣儿差不多，足以让聂少东把她当成欣儿。”
忆千语苦笑着摇头：“对，你没出现的时候，我死也想不到。可是，天意如此，大概天不答应我和他在一起。我们之间，有缘无分。”
“你和聂少东的婚约，取消了吗？”洛桑榆问。
“很多朋友问我什么时候和聂少东结婚。你说我们的婚约取消了吗？”忆千语唇角的笑意更加苦涩了，“现在，他告诉很多人你才是他的未婚妻。我……我就成了一个笑话。”
“你恨我吗？”洛桑榆想，如果角色对换，她都不一定做得到不恨忆千语。毕竟，痴恋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了，却突然出现一个人，把所有希望都毁灭。”
“如果说我不恨你，你会相信吗？”忆千语笑了笑，看着洛桑榆，“不过，后来我就想明白了。他永远不会爱上我，就算和我结婚了，我也不过是守着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这样，我也不会幸福。现在，我反而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醒悟，不会选择放弃少东。”
“你……”洛桑榆张了张嘴，后半句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难不过难过？”忆千语看着天花板，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知道你出现的时候，你明白我是什么感觉吗？好像身体里的一根肋骨被人活生生地抽出来了。我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少东失去欣儿的感觉，我差一点就撑不下去了。”
“……”洛桑榆只知道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个女人，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分量都太轻了，只能咽回去。
“我今天找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在意Selina的话，她只是在为我感到不值而已。请你，和少东好好在一起。只有这样，他才会开心，言言也才会高兴。而且，你也喜欢少东不是吗？”忆千语问。
洛桑榆抬起头来，意外地看着忆千语。
“有什么好意外的呢？”忆千语的语气有些悲凉，“我见过你看少东的眼神，和看别的男人，比如那个陆其铭，完全不一样。而且，我太熟悉那样的眼神，那就是喜欢。我明白过来，你们才是一家三口，我这个外人，只能识相退场。洛小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既然选择了成全，就不会打扰你和少东的生活。好好爱少东，他经不起再一次失去了。你就当，我和少东之间什么都没有过。反正那个口头上的婚约，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说完，忆千语起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洛桑榆叫住了忆千语，“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忆千语犹豫了几秒，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坐下：“你还有什么问题？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
“我最后一个问题，昨天晚上……”洛桑榆努力维持着声音和神色上的平静，“少东是不是去找你了。”
“是，我打电话给他的，他来了。”洛桑榆的口吻变得有些自嘲，“不过，他不是在意我，他不过是看在我父亲的情面上来的。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昨天我喝醉了才会给他打电话的，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不过……你怎么来问我，难道他没和你说实话？”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洛桑榆一进入咖啡厅的时候就知道了。因为忆千语的头发，和缠在聂少东的纽扣上那根头发一模一样。
她之所以还问，不过想让自己亲耳听到答案，让心死得再彻底一点。
没错，聂少东骗了她，没和她说实话。但是，她没有兴趣和忆千语讨论这个。
“你可以走了。”洛桑榆看也不看忆千语就说。
忆千语笑了笑：“祝福你和少东。”然后她走向大门口，离开了咖啡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