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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好事多磨

沧州岐山县,城门口人山人海,大多是赶着进城借宿的外地商人,岐山县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一泡尿能从街头撒到街尾,按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多人来人往,可这里盛产香木,而且是专供朝廷御用的香木,所以往来的行商大多汇聚于此,甚至比常驻居民还要多。

眼下正值入暮,凉风习习桂树飘香,眼看就要到关门的时辰,可门外依旧还有很多人候着,没进城的左顾右盼焦急难耐,进了城的自然落下心头大石,因为即便是找不到住宿,也总比睡在墙角边上要好。

岐山县除了香木之外,狗肉也是一绝,狗肉中加一两味特有香木作为调料,堪称绝世无双。此时岐山县城门口就摆了一两米见宽的小木轮车,车顶头挂一条泛黄白布,只书四个大字:周家狗肉。

周家狗肉是岐山县狗肉摊的金字招牌,门面做得相当粗糙,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寒酸劲,可锅里出来的肉却堪称一绝。

上至官府老爷下至流民乞丐,都对周家狗肉趋之若鹜,很早以前就有人琢磨周家狗肉的秘方,本以为是多了味特有沉香,可待旁人试过多次后,才发觉是枉然。

周家狗肉的秘方是个谜,狗肉摊的老板周老三也是个谜。

周老三有个闺女叫周晓媛,还够不着狗肉摊的时候就跟在周老三屁股后面走街串巷的卖狗肉,这一晃十多年过去,昔日吆喝狗肉的小翠花竟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也不知道周老三用了什么法子把闺女养得那叫一个精致,身材娇好脸蛋可人,主要是屁股挺翘丰满圆润,岐山县的媒婆一致看好,都说这闺女好生仔,而且一生一个准,都是带把的。

按理来说周老三有这么个闺女傍身哪里还用卖狗肉?随便找个富贵人家把女儿嫁了,往后吃喝不愁,单是聘礼都够他活大半辈子。

只可惜这周老三一根筋的只知道卖狗肉,即便是县太爷张志忠的儿子都没瞧上眼,更不用说岐山县一个个富得流油的员外老爷。

原本指望着娶周晓媛过门的老爷们,却突然发觉周家狗肉摊多了个年轻人,起初并不知道是谁,可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些风言风语,有说是周家刚入赘的女婿,也有人说是周老三的私生子,按照尹寡妇的说法,那小伙子忒他娘的精致,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小脸干净棱角分明。

“爹,没肉了!”

周晓媛一手拧着锅盖一手在捣鼓锅里,捣鼓了半天也没掏出半碗肉来。

周老三闻言凑了上去:“啧啧,这肉去得真快,湘源,明早去曹胖子那里多带些生肉,这段日子来的人不少。”

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男子急忙应声,正是周老三家刚来不久的年轻人,见他一脸白净,还当是个俊俏的晚后生,只见他微微点头:“三叔放心,我非把曹胖子摊里的肉都买来。”

周老三闻言就乐了,哈哈笑道:“你倒是想得美,即便你有这么多钱,那曹胖子也宰不出这么多肉。”

周湘源尴尬一笑,打了个哈哈。

周晓媛见两人欢喜,也忍不住应和了一句:“要是天天生意都能这么好,那该多好。”

周老三闻言摸了摸闺女的脑袋,打趣道:“要是天天生意这么好,爹就攒银子给你招个上门女婿。我看湘源这小子不错,你觉得呢?”

周晓媛闻言一惊,娇羞道:“爹胡说八道!”

周老三见女儿害臊,更加得意忘形,竟一把捉过周湘源,小声嘀咕道:“湘源,我闺女你可看得上眼?”

周湘源在周老三家待的时间虽不长,但也并非三天两天,周老三的败坏德行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要知道周晓媛可是他的宝贝,嘴上虽然拿来开刷,可实际上打心底里疼着,他周湘源是什么货色?

周湘源故作尴尬,却依然漏出一脸期许:“三叔说行,就行。”

周老三闻言脸色就变了,当即开口骂道:“好你个傻子,我看你聪明得很。”

三人嘻嘻哈哈,没多大功夫就把狗肉摊收拾妥当,趁着天没黑透,急忙朝家里赶去。

周湘源不是傻子,一个能考上国防科技大学的高材生,能蠢到哪里去?不过话说回来,莫名其妙跑到一个要电没电,要手机没手机,要电脑没电脑,要wifi没wifi的地方,他能正常才是怪事儿了。

“湘源你真可怜。”

周晓媛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抬着那颗小脑袋望着周湘源。

“怎么了?”

“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你脑袋剃成这幅模样。”

周湘源闻言不语,轻轻摸了摸那颗曾经引以为傲的精致寸头,再看一眼周老三的长辫子,心中纵有万般无奈,也只能埋头苦笑。

“你赶紧把头发蓄起来,要不人家都说你是傻子。”

周湘源微微一笑:“好。”

周湘源是富二代,至少以前是,身为富二代的周湘源历经半年的潜水学习,眼看就要拿到潜水证,却在考试的时候淹死了,都说人有几世轮回,可他周湘源却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么个鬼地方,他究竟是轮回了?还是穿越了?鬼才晓得。

周湘源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找爹,然后找手机,接着找电脑,一连串的胡言乱语把刚刚从水里捞出周湘源的周老三整懵逼了,于是才断定小年轻是个傻缺。

“你家住哪儿,想起来么?”

周老三跟周湘源一人一边拉着车,周老三肺活量不错,还能叼根旱烟斗吞云吐雾。

周湘源嘿嘿笑了笑:“我怕是想不起来了,三叔你莫不是嫌我吃得多,想撵人了?”

“混账小子,你三叔要撵你还算人么?哎,我也是担心,万一你爹娘到处寻你,偏偏又不知是死是活,白揪心。”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就触痛湘源伤疤,想着那个叱咤风云几十年没流过一滴眼泪的老头子,突然老年没了儿子该是怎样一种心境?会哭么?还是会疯?

周湘源不敢想,怕疼。

“湘源哥,晚上陪我去放灯好么?”

优哉游哉的周晓媛三步一回头,正巧看到街边刚出摊的灯笼,五颜六色花把势还不少,于是没来由的问了一句,谁知道周老三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快二十的大姑娘了还出去折腾?老实在家呆着!”

周晓媛闻言不悦,却也只能吐吐舌头。

周老三这些年当爹又当妈,对周晓媛的言行举止要求比较苛刻,除了白天能跟他上街卖狗肉,其他时间几乎不得出行,除非是偶尔周老三自己闲得蛋疼,才会带周晓媛出去走走,不过最近周湘源来了家里,时不时的会带她出去透风,周老三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竟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周湘源一直在琢磨大兴朝究竟是什么年代,他无数次在脑海当中搜寻记忆,可始终找不出哪怕一丁点相关的历史迹象,非夏商周秦,更不是汉晋南北,看民风民俗有点接近隋唐时期,但比之又有差异,如唐朝时期百姓喜牛肉不吃猪肉,可大兴朝却喜猪肉而不吃牛肉,甚至在他们看来狗肉都比牛肉干净。

再有大兴朝设三省六部,偏偏又有明朝时期才诞生的东西两厂。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周湘源无数次反问自己,却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结果。在搞清楚这大兴朝的社会体制以后,周湘源不得不醒悟一个要命的问题,那便是他再没有了信用卡,没有宅子,没有公司,有的只是一个陌生到极致的封建社会,和一个心地善良的周老三。

周湘源打那时候起就知道往后的日子恐怕还得靠双手去挣,他不求能赚多少银子,只要能养活自己,如果可以,他愿意花点钱做做投资,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如果一切顺利,他甚至可以琢磨一下在这大兴朝重新开创后世的周氏集团,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要跟周老三学好炖狗肉,这是门绝活儿,而且是稳赚不赔的活儿,要不然怎么岐山县的酒庄饭点都那么稀罕?

周湘源眼下就有一个的理想,那就是把周老三的狗肉秘方学扎实,然后找个就近的地方开个小分店,不抢三叔的生意,也能让自己赚点家底。

“三叔,我听说张老爷家的少爷是个蛮不错的后生,您老人家就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

周老三放下烟斗动了动嘴唇,始终没有说话。

见周老三有难言之隐,周湘源便不再追问,嫁女是终生大事,周湘源虽然认了周老三做亲戚,可毕竟还是外人,这种事情问太多,周老三还怕以为周湘源有其他心思。

次日天明,周湘源早早起床去集市曹胖子家装生肉,周湘源在后时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的爱狗人士,为此还专门买下一栋别墅养狗,可现在却不得不把狗送到锅里,这对于极其看中人狗情怀的周湘源来说,是件让人揪心的事情。

可是眼下没有办法,狗在大兴朝除了看家就是吃。

岐山县的集市不大,周湘源牵着牛车赶到曹胖子家的肉铺,曹胖子有狗王的美誉,据说他家是岐山县最早一批做生狗肉行当的,而且做生意有一套独门路数,要是放在周湘源那个年代,像曹胖子这样的人不富裕都难,身边最不缺的恐怕就是女人,可是在大兴朝,像曹胖子这种卖生肉的屠夫,很难找到媳妇儿。

都说啦蛤蟆想吃天鹅肉,曹胖子就是其中的典型,按照他的话来说,这岐山县谁家的闺女他都瞧不上,除了周老三家的周晓媛。

这件事儿让周老三极为头疼,一来两人是生意上的伙伴,二来也是打了十几年交道的弟兄,其他的事还好说,可要嫁女儿给他,那是万万不能的。好在周湘源来了,便把这事儿交给了他。

“喂哟,今天来得可早,刚巧给你备着最新鲜的肉。”

“这可好,回头我让三叔给你留一份热腾腾的狗肉,捎一碗过来。”

“湘源兄着实地道。”曹胖子竖起大拇指,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方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不知道湘源兄帮问的事儿,如何了?”

周湘源闻言不语,学着曹胖子的样子四处瞅了瞅,最后沉声说道:“这事儿急不来,昨天跟三叔探了个口风,三叔对曹兄印象不错,只是眼下小媛没到找婆家的时候。”

曹胖子一听就急了,拍了拍大腿道:“我说湘源兄,这事儿你得好好跟三叔说道说道,小媛那哪叫还小?都快二十的闺女,再不嫁是打算怎么滴?”

“嘘!!!”

周湘源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醒道:“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得,湘源兄,反正这事儿就拜托给你了,往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就是,这岐山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曹胖子还是有点名头。”

周湘源一拱手:“那往后就多多仰仗曹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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