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海一直处在浑浑噩噩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山前那一群人连同那个结丹期的修士都早就下山不见,可是手里确确实实捏着一本《丹方》和一卷用隶书写着《丹阳子书札》的羊皮卷。
虽然仅仅是炼气期,可是关于修炼大师兄也并不是完全不了解。他们这七个师兄弟,除了一个小七是个变态以外,其他人全在炼气期徘徊,并非全是资质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丹药支持!
比如同样是一场五公里越野,别人有水可以喝,有船可以渡河,有滑翔伞可以越过断崖,可是他们几个师兄弟,除了一套“凌虚心法”和“凌虚剑法”,什么都没有!
那个名义上的师门凌虚观,根本就拿不出丹药来培养他们这些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的边缘弟子。
其他凭着小七的资质,连二师叔都不敢当他的师傅,就是怕浪费了这个绝顶天才,若是小七肯点头去凌虚观,那么他一定会被当成宝贝一样供养起来。
可是小七居然不愿意去!
人人都明白修道之后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哪怕就算筑基成功,在修士当中来说是金字塔的最下面一层,依然高高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甚至是皇权!
更能有机会追求长生不老之道,这可是每个坐拥江山的皇帝都梦寐以求的!
可是宁拙言为了这帮师兄弟,他居然不愿意去凌虚观当一个人人羡慕的天才弟子!
“我要是走了,你们就吃不到这天下最好吃的包子了。”
宁拙言的原话是这样,可是事实远远不是这样。
除了宁拙言的手艺公认第一以外,其他人的手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厨艺,仅仅就是能弄熟而已。
偌大的太学宗里,挑水的是宁拙言,砍材的是宁拙言,打扫的是宁拙言,就连有门欺负上门,能挺身而出站出来保护大家的,还是宁拙言!
除了大家都争着洗衣服以外,其他的活几乎是宁拙言一个人包了,而他是主动揽下来的,自从他眼睛能完全看清这个世界以后。
“以后我来照顾大家。”
九岁之前,宁拙言靠着摸脸来辩论每个师兄,他们对于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尽管宁拙言摸过一次之后就从未认错。
宁拙言说出这句话之后就一直在努力做着这件事。尽管他是小七,众人的七师弟,可是大家都习惯了由这位最小的师弟来照顾他们,带领他们上课,修炼。宁拙言舍不得离开他们,倒不如说是他们已经离不开宁拙言的羽翼下。
在九岁之前,宁拙言甚至没有认识一个字,每次刘宗正讲课之时他只能靠听的,这个世界毕竟没有盲文,可是等二师叔治好了他,他就象是一颗最美丽的珍珠从一堆沙砾中显露出了光华,照耀着整个天空。
终有一天,这个天才得让天都妒嫉的小师弟,会让整个世界都认识他。
大师兄一直坚信这一点。
而对于这个天才小师弟,大师兄自己都不敢相信,六个师兄师姐都对他没有一点妒嫉的意思。
小六自不用说,看这样子发展下去,郎有情妾有意,迟早是自己锅里的肉。
自己就是个容易满足的性子;老二朱权鸿物欲有点重,爱贪口舌之物;老三魏无忌人如其名,洒脱无忌,也不会太看重什么;老四性急,易怒,但对师兄弟极好;老五祝重最木讷,语言也少,但对小七一向也敬重有加。
不轮是从前的“盲七”还是现在的小七,从来对着师兄师姐都是一副含笑欲语的好脾气模样,有时候师兄们捉弄他,从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安慰着替他鸣不平的六师姐。
不论学识还是智慧,以及是修炼水平远远甩出他们几条街的宁拙言能始终做到这一点,真的是不容易了。易地而处,张如海相信自己若是修炼到了结丹期,待人接物也难免会变得傲慢而轻慢起来。
屁股决定脑袋。当一个人的权力和力量远远高出身边人的时候,心态难免也会发生变化,人之常情。
“大师兄。”宁拙言轻声对着脑海里胡思乱想的大师兄说道,“这仅仅是一部开蒙之书而已。”
《丹方》对某些大门派来说,真的可以拿去解手也说不定。这里面仅仅有炼气期各种丹方的记录,再往上的就没有了。
可是对于眼下的太学宗来说,真是瞌睡遇到枕头。
筑基期以下的弟子,不靠炼气期的丹药靠什么?
“对我们也是足够了。”
看着面前一脸温和的七师弟,张如海肃容道:“小七,若能成,我替众师兄谢谢你了。”
说着就将一本书,一卷羊皮纸递过去。
宁拙言也不推辞,伸手接过,凭着他的秘密相信能够帮他很快的学会炼丹,而其他人,恐怕是比不过他的。
“相信我,大师兄,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准备筑基吧。”
而且太学宗已经早就是一个坐吃山空的空架子。
自从十三年前,朝廷就断绝了对太学宗的供给,甚至连保留着刘宗正的职位,是因为当年把吏部从上到下杀得干干净净,都没人记得太学宗里居然还有一位六品官。
好在太学宗早年的库存很足,而且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人,那些贡品里的湖州墨,镇州纸和永州笔一下子变成用也用不完。
于是缺钱缺米的时候,宁拙言就会带着一些下山,然后去换回钱米来。
因此现在学炼丹的,只能是宁拙言一个人。毕竟学炼丹的消耗,可不是太学宗这样坐吃山空的小宗门能负担得起的。
辞别了大师兄,辞别了依依不舍的六师姐,还去拜别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刘宗正,宁拙言背着一把剑就下山了,这可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接触山下的事物!
天是那么的蓝,好像永远都不会有以往日子中那些灰蒙蒙的雾霾,空气中也没有汽车的尾气味,只充斥着花香、泥土的清新,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爱。
身处如此的青山绿水中,宁拙言永远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似乎也放开了来,走路蹦蹦跳跳的,仿佛回到了那许多许多年以前,他还真正的是一个无忧无虚的孩子的时候。
不过这样的好心情没多久就没有了。
进了近在咫尺,却一直没有来过的金陵城,一打听才知道,这炼丹毕竟不是原来世界中那些炼着会吃死人的水银和火药的混合物,而是真正能提升修道者力量的东西,它的药材全部都不是凡品,甚至连药鼎都不是。
为什么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都没有写呢?莫非真正穿越的就只自己一人?
宁拙言深施一礼,并不理会那些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泼皮们。
“去仙葫派,或者去万元阁吧。那里才有你想要的东西。”好心的药材铺的伙计受了这一礼,这个年轻的不成样子的小家伙背着一把不知道是不是木头做的剑,一个人浪迹在这三教九流的金陵城里,引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小道士,你要去万元阁?要不爷们发发善心,带你去吧?只不过呢,这跑腿钱多少要给一点。”
金陵城虽然繁华,却果然也是该少的一样不少,大街两边店铺门口随处可见胳膊上刺满了刺青的泼皮们。当宁拙言举步离去时,有一个胳膊比他大腿还粗的泼皮拦住了他的去路。
几乎是第一时间,宁拙言就考虑到了这个泼皮拦住他之后接下来会发生所有的事。而他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是他在考虑要不要顺手做点什么看上去很可能会发生的为民除害的行为。
“可以。”
没有对着师兄们,没有对着好心的药材铺伙计,对着这个看上去满面横肉双目凶光的泼皮,宁拙言虽然语气依然很慢、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寒意。
“但是,不要戏耍我。我的时间,很宝贵。”
远处有几个泼皮看出点不对劲,试图阻止同伴,可是大多数人选择了继续,而不是放弃。
七八个泼皮站了起来,簇拥着宁拙言和那个拦路的泼皮。
很多人看见了这一幕,只是深深的叹气一声。
有些事不是他们能管的,看到了也只能当作没看到。唯一能做的,就是无用的叹一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