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洋能够追踪嫌犯一日一夜,能够清晰的指出自身的真气经由哪条经脉到达哪个穴位,能够将一手“伏龙手”练得出神入化,可是,这些都不能帮助他理清楚那个可恶的小道士究竟说了哪些问题,问题里到底是什么含义。
他头一次发现,真气和心法,并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
他眼里的余光看见百姓们群情汹涌,就连捕快们都是掩面而惭,他知道这个小道士问的问题肯定很难回答,可是却不理不回答啊!
贺洋发现自己的脑门居然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汗,平时里那张发出一个个威严命令的嘴居然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自从练气期之后,就再也没有红过的脸是那么的烫,烫得他只想大吼一声,然后用伏龙手把身边那些叽叽喳喳小声议论个不停的人全部捏死。
“贺大人!”
他的副手曲靖看到了他的窘迫,沉声喝道:“不如由在下来处理。”
曲靖说话时用上了真气,贺洋瞬间从慌乱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感激的看了看这个适时而出的副手,如蒙大赦般的说道:“好,交给你了。”
曲靖左手捏住刀鞘,右手微微拔出一寸来宽的刀身,朗声说道:“你二人拐卖孩童,人赃俱在,不容抵赖!”
“交出武器,随我们去衙门,否则视为反抗,格杀勿论!”
若说贺洋还有点天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那么曲靖则是一个相当老练的角色,他根本不正面和你纠缠,直接把罪名落实了,否则直接动手。
曲靖的脸上毫无表情,很难去判断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而且这个时候也不合适去判断,需要的是决断。
其余五个六扇门的黑衣人似乎更习惯于曲靖的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五个人把包围圈缩小了一圈,并且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这可不是开玩笑,柳沉霜还落在他们手里。宁拙言发现自己最擅长的口舌之争在这个人的决绝面前起不到半点作用,也许他还能再故伎重施,大谈废物和蠢货的区别,可是代价很有可能就是柳沉霜的人命!
一直以来宁拙言在师兄们之中很受欢迎,一来他确实有一副青涩而腼腆的面孔,待人彬彬有礼而不自傲,二来他能说会道,说话风趣而且讨人喜欢。师兄们和他斗嘴也鲜有胜过他的。
可是他终于发现,或者说他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一直不太愿意去面对——眼前的这个世界,有用的并不是他无双的辩才,而是手中的剑!
宁拙言微微笑了起来,身上刚才面对三角眼的捕头时涌起的气势一瞬间散得干干净净,仿佛又是那个人畜无害的青涩小道士。
“这位大人,一定要诬陷在下么?”
宁拙言垂下的手,没有半点激动或者气愤的颤抖,眼神也干净、清澈,瘦小的身体也没有鼓起一丝丝杀气,脸上还挂着让人看了就生出好感的笑容。
曲靖在那一瞬间也微微动容,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是诬陷,这是事实!”
言未落,安静如处子一般的宁拙言动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十三年里一直秉承着以前那种低调而和谐的方式生活,一来是因为良久以来的习惯难以改变,二来他心底深处也并不希望以另一种方式生活。
一种以剑和血来解决所有问题的生活!
可是他现在发现,那毕竟只是一个美好的梦想,以前那种相比之下和平和安详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要与过去告别,宁拙言不介意告别的彻底一点。
人如风,剑如虹,当曲靖看清了这个刚刚还是一脸微笑的小道士的剑路,一柄极为普通的长剑已经带着它几乎承受不住的真气凌厉无匹的刺穿了他的左胸,他甚至来不及把刀完全拔出来,他甚至感觉不到中剑的位置有丝毫的疼痛感,可是那个看上去完全不象一个修道者的小道士,已经挥剑刺向了下一个对手。
曲靖一连退了四步,不可思议的剑势不仅摧毁了他的生命,也摧毁了他一直以为能够快刀斩乱麻的自信,心脏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加以毫无预兆的疼痛,他甚至看见了自己身体里象喷泉一样汹涌的鲜血!
“凌虚剑法……”
曲靖用尽力最后的力气才勉强吐出这几个字,可是这并没有让自己的同伴在宁拙言决意改变自己的情况下逃得性命。
宁拙言就是一团肆虐的狂风,他只用了半招,就结束了一个想在领导面前出风头的所谓精英,然后直奔胁持着柳沉霜的两人而去。
那二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的看着宁拙言手中的长剑如同一条雪亮的银蛇,化做两道无法分辨真伪的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