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一词在我的心中又是一石击起千层浪。“奖励”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小学六年,中学一年多,我都是那样差劲,就算心肠再好的老师想大发慈悲“奖励”我一下,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或者借口,我的寒窗生活是那样暗淡荒唐和无知可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天校长骂得对,原来过去的我真的是一个白痴,一个让人随便玩弄的混蛋,一个没有灵魂和思想的蠢物,一个地地道道的傻瓜。
为了不让老爹再有别的想法,也为了不让老爹因为有别的想法而黯然忧伤,我决定收下这六十六块钱,尽管我是那样不情愿和心如刀割。我把钱接过来装进裤包里,随手把两管长长的鼻涕擦在门框上,才揉眼抹泪地跟着老爹做起年夜饭来。我不会煮饭,也不会炒菜,就连最简单的洗菜也是弄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我不是把菜揉成一团糟,就是把盆里的水弄得遍地都是。老爹不但没有责怪我,反倒是很开心,他一边屋里屋外跑出跑进地忙碌着,一边不停地夸奖我心灵手巧。在老爹的夸奖声里,我的心里也变得越来越暖和,这暖和赶走了我心中不少的忧伤,于是我不断地问老爹关于年关的一些传说。
窗外的雪花依旧无止无休地乱舞着,大地已经银装素裹。随着姗姗来迟的暮色,爆竹声就开始从远处响起来,噼噼啪啪地,一串连着一串,渐渐地响彻整个空旷的尘世,带给人一种吉祥和谐的气息。
越来越多的人家已经开始吃年夜饭了。我和老爹一直忙碌到掌灯时分,才把年夜饭忙完。饭菜上齐后,我带着悲伤的心情陪着老爹吃起饭来。“娃娃,多吃点儿,今晚菜多。”老爹把碟子里的几片瘦肉夹到我的碗里,他自己夹了一些白菜,放到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吃得津津有味,滋滋有声。我夹起碗中的一片瘦肉,放到嘴里,然后把碗里的几片瘦肉夹到老爹的碗里,抽咽着说道:“爹!给你,我吃不了这么多。”
就在这时,我看见老爹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光,那是我十多年来都不曾见过的眼泪。我的心里猛地一震:老爹流泪了!我不敢多看,更不敢多想,我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此时一个坚定的信念强有力地占据着我的心田,我一定要去找一份工作,我要努力挣钱,我要改变这种充满苦难与自卑的生活,我要让老爹每餐都能像过年的时候一样,吃上几片瘦肉。
六
“你真的确定自己是来理发的?”理发店的老板娘再一次用怀疑的口吻问道,眼睛里充满了不信任的神色。“是的,老板。”我用肯定的语气回答。看得出来,理发店的老板娘把我当成乞丐了。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我毕竟太像乞丐了,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再加上自身又黑又瘦的先天条件,连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都会产生一种镜中人是乞丐的错觉。这都是这个正月连续积雪天气的杰作。日日风雪交加,害得我终日足不出户,在小火炉旁边一坐就是二十几日,衣服没换过,头发没梳洗过,脸也是常常好几天才洗一次。今天太阳露了一下脸,气温有所回升,走出家门竟然变成这副乞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