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栖姮苑近来是越来越冷清了,以往这“落月河畔第一家”的名头也快被另一家叫猗清园的给盖下去了。落月西岸一众艺妓馆向来是以卖艺为生,因着情趣高雅,多得一些文人墨客和富家子弟的青睐,但这新近开张的猗清园却打破了这一传统。这家老板并不遵循这约定俗成的规定,白天做着艺妓馆的生意,夜晚却干着妓院的勾当,偏生他家的姑娘们又个个生的模样标致可人,身段柔软销魂,以前的客人们规规矩矩是因为身份面子问题,如今出了个不需要顾忌的地儿,自是个个露出本性,不装那个逼了。
几家艺妓馆老板也曾联名上书过这一众馆子的管事,想着这么多年的规矩不可能随随便便说坏就坏了,毕竟这规矩虽是官府定下的,但实际却是管事的应允并一直默默维持的。何曾想管事没见着,带话的只给他们回了句“这猗清园可不是你们随便能惹的”
而后她们又去找栖姮苑的老板,盼着这老板能因为利益与她们结为一体,再去和管事提一提,毕竟听说她这“落月河畔第一家的名头”也是管事给她撑起来的,但没想到这栖姮苑老板这几日闭门谢客。都是聪明人,这种情形谁还猜不出个所以然呢,看来猗清园的来头是大,连管事都惹不起,她们也只能吃这个闷头亏了,只是这生意越发难做,以后可怎么活啊?难道要叫她们也去做那腌臜生意吗?
木流仙在栖姮苑已经两天了,第一天为了学舞蹈累的直不起腰,她本计划选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去满庭芳观察一下情况,看能不能找到俞家姐妹,但现实总算教会了她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于是这第二天她借口身体不舒服在房里休息了两个时辰,大晚上的便溜出去了。
这落月河畔一众秦楼楚馆一到晚上便“笙歌起,罗衣舞”,木流仙已经打听好了满庭芳是落月河东岸最大的一家青楼,因着最近是踏花节,生意更是火爆。木流仙自满庭芳的后院翻墙而入,因为不熟,她只能慢慢找,后院人虽不多但是木流仙这背运还真让她遇上了。
“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对面的绿衣女子问道。
“我···我···我是新来的。”木流仙低头,两手抓着衣襟使劲儿搓着,紧张的语无伦次。
“噢?新来的?大家都去前厅伺候了,你还不换衣服出在这儿干什么?”女子厉声斥道。
“我···我···我···是,这就去。”说着便往来处跑。
“慢着,没见过这么不灵光的,月牙,你带她换个衣服再去。”
说完,一直侍立一旁,低眉垂目的侍女便带着她离开了,而绿衣女子回头盯着木流仙的背影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木流仙被迫做了个小丫鬟的打扮去前厅斟酒去了,自己一个女侠身份的人怎么能做这么掉身份的事呢?真是“她们可忍,本侠女不可忍”,但是一想到书上曾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则自己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没受过这苦,只是此刻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自己又岂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忘了来此处的目的呢?何况她听教书先生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她觉得此刻就是有大任于她,于是乎她便安然的开始干着斟酒的工作了。
四处瞟了无数眼,她连一根毛都没见到,想脱身又不得,真是急死个木侠女呀!
满庭芳此刻是热闹非凡,今日的客人可不仅仅是平时来此处寻欢作乐的,而是汇集了权贵、官商、名流和江湖侠客,今晚能在此排有席位的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各个客人都端坐于自己的位子上,旁边有美姬专门侍酒,台上有一众舞姬着轻纱跳《绿腰舞》。
一儒生打扮的男子似是喝的高兴了,随口开始吟诗。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此时一侠士打扮的男子也从位子上站起来,拎着酒壶走至中间诗酒作剑舞。
他吟:“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虞城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舞完一声大笑便潇洒回席。
木流仙此刻才注意到,席位后方还设有几方矮几,其上笔墨纸砚齐全,竟有专人记下这些文人雅客即兴做的诗词,专门记述此次宴会。
此刻宴会气氛正热,台上舞姬一一退下,亦不闻丝竹管弦声。
“各位,依踏花惯例,今晚在我满庭芳举办这‘歌舞大赏’,玉娘在此先谢过五湖四海来捧场的朋友了,时辰已到,请各位‘赏花’。”二楼那个唤作玉娘的女子讲完,全场寂静,乐声悠悠响起,灯光突暗,只留舞台中央一束光,衬着那台上的红衣女子肌肤胜雪,皓腕如玉,接着她随乐声缓缓动起来,柳腰轻,莺舌啭,真真是“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也生生唱醉这人间八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