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吧，我没觉得啊。”张淳侧过头，苦笑道。
“小淳，我知道你怪我，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不要像这样冷战下去了。”
“姐，你误会了，我只是恼怒自己不能帮你分担生活上的困难，还总是给你添麻烦，并不是因为生日宴的事情不高兴。”
“小淳，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宁可你怨我，都不要你骗我。”张晓曦神色微伤，她掰过张淳的肩膀，凝视着张淳的眼睛。
她不敢说自己观人入微，但凭着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的经验，张淳心里想什么她多少能猜到一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好像长了蛀虫，蛀虫慢慢的啃食着，慢到他们都没有在意。可当有一天问题爆发，才明白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姐，你真的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张淳回望着她，眼神真挚却又伤人。
“我……”张晓曦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压根没想到小淳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从出生到现在几乎形影不离，她怎么会不了解弟弟。
“姐，眼睛是会骗人的，往往越是亲近的人越会被骗，因为习惯了自己思维世界里刻画出来的对方，所以常常会忽略一些重要的东西。也许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只会跟在你身后，没有长大的孩子，但现实的我远非如此。”
“小淳，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她清秀的眉头紧紧蹙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男孩。
他们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比任何人都亲。没错，她一直把小淳当个孩子看，所以尽力护他周全。可并不代表她不了解小淳啊，一起共度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难道都是假的吗，不可能！
“姐，你其实心里清楚的对吧，只是你不敢想象而已。”张淳抬着头，一抹悲凉的笑容在脸上绽开。
他的笑在这个时候显得颇为伤感，就如他被灼伤的心。
“小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生日宴的事我很抱歉，那天我确实忘了，我跟你道歉，至于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迟疑了片刻，张晓曦的神色突然变得很紧张。她目光闪烁，始终不敢看向张淳的眼睛。
“果然，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累了，我也累了，好好休息。”张晓曦的音量忽然提高了一些。
“姐，你总是这样，习惯逃避问题。所有的事情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的，我们需要去面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再说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张淳像头愤怒的狮子，冲着张晓曦的背影一顿咆哮。
这些话他忍了很久，积压的情绪早就到了临近点，今天既然要说就一次性解决，好让自己痛痛快快的伤一场，才能死心。
“我怕，我真的很怕，从爸妈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很害怕失去你。以前看你每天忍受病痛的折磨，害怕你有一天承受不住，突然离开。毫不容易把病治好了，你为什么又要让我害怕，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弟弟。”张晓曦没有回头，可是她瘦弱的肩膀颤动不已。
小淳从小到大一直很粘着她，她也以为是单纯的亲情。直到小淳十六岁那年，一个暗恋了他好长时间的女孩堵在他们家楼下，跟小淳告白。她清楚地听到了小淳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让那个女孩死心。
她当时信了，真的小淳有喜欢的女孩，八卦了好几次都没有问出结果，也没有看到小淳身边出现别的女孩，除了她。从那时起，她宁愿相信小淳只是为了拒绝那个女生，所以编了一个借口，其他的连想都没想过。
他们是姐弟，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只能是姐弟，这份感情永远不会变。她知道一旦捅破了窗户纸，总有人会先离开，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小淳！
“对不起，我真的累了，这件事再也不要提了。你是我弟弟，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真的只能是弟弟吗？”张淳垂着眸，声音黯淡了许多。
“嗯，你永远都是我弟弟。”张晓曦侧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小淳。
张淳没有再说话，他看着张晓曦一步一步的离开房间，直到再也看不了。心痛像巨浪朝他袭来，心脏的位置像被人撕扯一般，真的很疼。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差一点昏厥过去。
回到房间的张晓曦，蜷缩着身子窝在角落里，像个小小的蚕茧。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无数的思绪在她脑海中撕扯，如同一团乱麻。
她本以为这个秘密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消失在风中，最终被带进泥土里。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从不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为什么小淳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就算没有迟安泽，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亲情永远都不可能升华为爱情，这是违背伦常的。或许也是她做错了，太过在乎小淳，反而将他误导了。可是不管谁对谁错，他们永远都是姐弟这么简单。没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从小在一起生活的感情改变不了。
呆坐了好长时间，她起身走到阳台上，抬头盯着夜空看。今晚的天气不是很好，再加上城市污染严重，根本看不到几颗星星。
“爸妈，你们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伤心了对吗，所以才不愿意出来见我。”张晓曦背靠着铁栏杆，颓然的坐下。“爸妈，我一直都把小淳当弟弟看，可事实不是我想的那样。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们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
她抱着膝盖自言自语，得不到任何的答复。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也没有人能帮她解决问题。而问题又不会凭空消失，若是不解决掉它就会像个魔鬼，日夜缠着你。可她不知道怎么去解决，也害怕去解决。
“在东京铁塔第一次眺望，看灯火模仿坠落的星光。我终于到达但却更悲伤，一个人完成我们的梦想……”
手机在书桌上拼命地叫喊，她却没有去接的打算。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不打算放弃，一直不停地打来。没办法，她只好起身去拿手机。
“喂。”张晓曦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反常。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迟安泽靠在沙发上，说道。
“哦，刚才去洗澡了没有听见。”
“你哭了是不是？”敏感的迟安泽一下子便听出了异常。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会哭，你听错了。”张晓曦有些惊慌，急忙掩饰道。
“你别骗我，我知道你哭了，是因为什么，难道是还没有从于安娜的事情中反应过来？”迟安泽眉心微蹙，快速地走到玄关处。
“不是，我真的没哭，你不要瞎猜了。”
“晓曦，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任何的隐瞒。你不要哭，我马上赶过去。”他将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抄起鞋子准备穿上。
“这么晚了你不要过来了，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张晓曦急忙阻拦。
迟安泽放下手里的鞋子，重新坐到沙发上。“那你慢慢说，不要哭了好吗？”
“小淳……小淳他没有简单的把我当成姐姐看。”张晓曦支支吾吾了半天，“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她见电话那头的迟安泽没有反应，以为自己没表达清楚。
“我知道。”迟安泽迟疑了半响，开口说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是说你早就看出来了？”张晓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要送张淳离开，我根本不是担心他在你的保护下永远长不大，我是不想看到你们俩痛苦。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没能逃过去。”
“泽，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张晓曦失声痛哭，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迷惘无助。
在没有跟迟安泽通话前，她只是抽泣几声。可是一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泪水便止不住的涌出来。
或许，只有在迟安泽面前她才会把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你不要哭好不好，我现在马上赶过去，我们一起想办法。”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哭泣声，迟安泽心都快碎了。
“你不要过来，我能解决好的。”张晓曦立马回绝。她害怕小淳看到她和迟安泽在一起的画面会伤心，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无疑是在小淳的伤口上撒盐。
“好，我可以不过去，但是你不许再哭了。还有你不要只是一味的保护他，偶尔也需要让他看清事实。”
“我知道，但现在不可以，我自己能处理好的，你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有时候你的情感会左右理智。你不能太感性，要理智一点。”
“我知道，可他是我弟弟，我没办法把感性撇到一边啊。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感情不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我不想伤害他，更不想最后失去他。”她痛苦的呜咽着，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传到隔壁。
“我知道你心疼小淳，但你要明白你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要想让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就要尽快解决这一切，让他明白现实。”迟安泽握着手机的手指间泛白。
他当初提出送张淳去上学确实有一点私心，但更多的还是害怕出现今天的状况。他知道张晓曦犹豫不决，更不舍得伤害弟弟。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必须要面对。要是你不去正视，问题永远都会摆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