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却说陈甘雨对昔日的林春旺瞧不起，心存芥蒂；今日他荣归故乡，他变得很有自信了、有威仪、洒脱，俨然成了村里的明星更觉得自己已经不如他。相形见绌，触动了他要离开书香村的想法。他要走出书香村，他要到外面去再创辉煌，不信自己是窝囊的……
陈甘雨路上走着，想着。突然间行径边的杂草丛窜出一条毒蛇，吓了他一跳，这毒蛇的出现让他从胡思中回过神来。他放下手中的鱼筌，从小径上绰起一块大石头要打它。然而蛇很快地爬进了路边的蔗地里，倏忽不见了。陈甘雨把气撒到这条毒蛇上，他要将蛇置于死地而后快。然而他找了大半天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了，他不情愿地丢掉了手中的石块，心中嘀咕着：“罢了，罢了，算你跑得快，命大。”
陈甘雨丢掉了手中的石块，没走几步又回头看看，想看这条毒蛇是不是还会现身，此时他一瞥有块大石头在路边，他干脆坐下来等，他希望这条毒蛇很快将再现身。就在这时，他前面走来了生产队队长钟京发。
钟京发走近陈甘雨，见他一直愣着便关心地问道：“甘雨呀！你一个人坐着愣着，想什么呢！你看筌里的鱼儿还跳着，催你快快回去呢！”
陈甘雨看一眼鱼筌点头说：“钟叔叔，你要去哪里呢！我没事，坐下来休息休息，一会儿就回去了。”
钟京发没有马上搭话，他看了看周围，找了个较大的石头靠近甘雨坐下，对陈甘雨说：“我刚从田间巡视，我还到你水塘去看看。我说，你包养的鱼应下点食料才行，要下点工夫鱼才能养得大。我还琢磨着你这个鱼塘可以再加倍扩容，扩容后就会有很大的收益的。”
陈甘雨不屑地说：“这个鱼塘养不了大鱼的，我是下了很大的本钱了，还是不尽人意。你看看这筌里的鱼，简直就是侏儒。”钟京发眼睛又瞟了一下鱼筌，这时不想再谈鱼的事。他把话转到林春旺，说：“你的好友林春旺几天前回来了，这次回来他变了，昨天你不也见到他了吗？人们正在议论他呢，我在想将来这鱼塘要扩大，缺乏资金由他投资，你和他合作不是更好吗？”
陈甘雨说：“京发叔，你和我想不到一块呢，我现在还年轻，也有能力，我要像林春旺那样到外地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呢！这地方太小，没能让我一展拳脚，浪费我的青春年华，我应是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钟京发不同意他的看法，说：“以你的能干和机敏，我相信你说的话不假，但在这里也是有用武之地的，只要你有信心。现在改革开放了，人们都在挖掘自己的潜能，你看林春旺今天如此成功，他也是下了工夫的。你应像他那样的对每一件事要踏踏实实，不要这山望见那山高。”
陈甘雨听钟京发夸林春旺有意贬低自己很不高兴，便说：“京发叔，你也不要夸春旺，他是碰了大运气了，才让他发达的。不谈了我也该回去了。”陈甘雨一面说一面起身，钟京发跟着也起身，他继续到田间巡视去了。
（二）
陈甘雨回到家里，他推小门到院子里来，这时院子里的二三十只鸡鸭见主人回来了，条件反射地向主人围拢过来，两只圆鼓鼓的眼睛朝他看，连狗也朝他起身懒洋洋地摇尾巴也向主人靠拢。
陈甘雨今日心情不好，睬也不睬他平时喜欢的家畜宠物。他径直到厨房把鱼筌放在厨房的灶台上后，便转身到母亲住的房间来，看望生病的母亲。他推开母亲房门见了母亲便说：“妈，我回来了，今天身体怎样，好些了吗？”
甘雨母亲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儿子声音便睁开双眼，说：“儿子这么早就回了呢？”母亲一面说，一面欲将坐起来。“看你愁眉苦脸的，没精神，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甘雨没马上搭话，见母亲要起身便上来扶一把让母亲背靠床后栅栏，说道：“我没有病，只是心情不好。”陈甘雨的母亲这几天生病了，他这几天都提前回来看望母亲。而今天他回得特别早，他坐在母亲榻前的椅子上说：“昨天林春旺请我到他家去吃饭，他还请了村的几个干部和相熟的人，聊了他这几年来的事。林春旺这次回来可神气多了，他变得有钱了，说话声音也变了，变得更加自信。这几年他到深圳闯荡确实让他赚了大把钱，见了世面，神气活现与过去的林春旺判若两人。还听他说，他原来想建三层楼房给他的父母亲住。改革开放真让他翻身了，让人羡慕，书香村里的人都夸他呢！”
母亲看着他说，“所以你今天心情不好，工作没干劲就早早回来了是吗？儿子呀！别这样，人的一生好坏都是上帝作的安排，花落花开自有时，没必要去嫉妒人家。其实你这几年不也做得很好吗？黄金未为贵，安乐值钱多，心情要开朗些，不要受他的影响，更不能泄自己的气。”
陈甘雨说：“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我想林春旺能做的我陈甘雨也一定能做。我的智力未必比他弱。我想好了，在这里我是“池中物”再加把劲也熬不出头的。“男儿不得便刺头泥里陷，”妈，我昨晚一直在想我应该像林春旺那样勇敢地到外面闯荡，不信自己无能。”母亲听儿子要出去外面闯荡，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便对儿子说：“儿子，不要这样，在这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想到外面闯荡呢？你不能和林春旺攀比，同人不同命，你和林春旺不同，要达观些才是，别胡思乱想，还是安下心来干你的工作。只要踏踏实实地做你的事业，你也照样可以成功的。”
陈甘雨说，“妈，我告诉你把！早在中专毕业时，我就有走出书香村去创业的思想。就因为我离不开苏凤叶，我脑筋不比春旺差，天生我材必有用，妈你不要怕我出去了没饭吃或流落街头的……”
陈甘雨正在激情昂扬地对母亲说话时，妻子放学回来，把学生作业本和教案放到房间桌上就直朝母亲住房来看望母亲。见丈夫正和母亲说话也不理，就说：“妈，今天身体好些了吗？晚上想吃什么？”母亲说：“妈今天身体感觉好多了，随便吧！做什么就吃什么。”
甘雨插话说：“凤叶，母亲病好多了，胃口好，我又抓了三条鱼，煮鱼汤让母亲补补身体。”
凤叶直视母亲，想看看母亲有何表态，母亲说：“那就煮饭吧！”凤叶听后就说：“那我就去煮饭、做菜了。”凤叶说完就走，陈甘雨也站了起来，说：“妈，你休息吧！我去喂鸡鸭喂猪，我对你说的话，是经过缜密思考的，你跟父亲说说。”
（三）
陈甘雨从母亲房里出来，走到院里，这时成群的鸡鸭又向他围拢过来，眼睛圆鼓鼓的朝他看，似乎再也等不及了，追魂似的。此时的陈甘雨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看了心里高兴，他冷冰冰地说：“你们等得不耐烦了吧！你们的主人今天心情不好，委屈你们了，再忍一会儿吧我这就去拿吃的喂你们。”
陈甘雨缓步来厨房，见妻子正在做饭，就说：“凤叶，母亲病了十多天了，今天见她好多了，脸上气色也好多了，我想杀一只鸡给她补补身体，光吃鱼汤补不了。”说着便到厨房旮旯处的大缸舀了半瓢的玉米粒出来，这时鸡鸭已在厨房外等得不耐烦地围着他转。甘雨手里抓了一把玉米粒撒到地上，鸡鸭便挣着啄食。
甘雨看准了一只未生蛋的母鸡，趁它不备时就抓住它并放进笼子里，等他喂完猪食后再处理。此时离厨房不远的围墙角落的猪栏，三只肥胖的大猪也不耐烦地大叫着，条件反射它们知道主人马上就要喂食了。
甘雨喂了鸡食又进到厨房内煮猪稍的大锅头舀了半桶的猪食。他对正在弄鱼的妻子说：“笼里的鸡你杀了吧！我来处理。我们养的三头大猪该出栏了，今年也算是风调雨顺，鸡鸭猪都没得瘟疫，全托老天爷的福呀！”
妻子扭头对着丈夫说：“甘雨，你昨晚到春旺家里吃了饭，深夜才回来。春旺这是第一次请客呀，多风光。所谓风水轮流转，他这几年到外地做事，攒了许多钱。听学校老师们议论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他终于熬出了头了，我真为他高兴！村里人也羡慕呢！都夸他有能耐，有本事呢！你见了他后一定谈了许多关于他的许多事了，是吗？还说他要捐钱给学校呢！”
苏凤叶不说则已，说了却让甘雨心里感到不舒服，很伤了他的心，便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凭他运气好，买了什么股票玩意赢了钱吗！像赌博那样赌赢了，还是人家告诉他的呢！凭他做苦工能攒几个钱呢？他这次赚了钱翻了身了，回来就向人显示他的能耐，出出风头。”
苏凤叶本来说的心里话本无意，听者却有心，触动了自己的自尊心。她静静不再出声，专心弄鱼。
丈夫似乎还意犹未尽，又说：“我昨晚想了一宿，我应该走出去闯一闯做大生意，才能赚更多的钱。我认为我脑筋不笨，天生我材必有用。现在人们开口闭口都是做生意赚钱，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因此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刚才我跟母亲说了，提出要到深圳特区去，那里充满机遇。男人总不能老是呆在家里，像井底之蛙，见识短，混不出名堂来的，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的决定。”
苏凤叶听了丈夫的话不禁皱了眉头，她放下正在杀鱼的刀，说：“你在这里不也是干得好好的吗？也不比人家差呀！为什么非要到外面去呢？不要看了春旺发了财了就一时冲动，这山望着那山高。每个人的情况，条件不尽相同的，这几年我们家的情况虽说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村里人还羡慕呢！我不同意你出去，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能凭一时冲动，鲁莽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苏凤叶批评丈夫意气用事，一时冲动更让丈夫不满。
陈甘雨说：“水浅养不了大鱼，这村容不下我施展拳脚。在这儿我是男儿不得变，刺儿泥里陷。所以我决定必须离开这儿，去接受命运的挑战，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气魄。”
陈甘雨本来对妻子一直心向林春旺，心生芥蒂，今天林春旺回来了，显出了他的成功和才华更是忌妒，耿耿于怀。他不想再跟妻子辩解，他盛了猪食后便外出去喂猪。苏凤叶还愣着看他背后，心想，这是丈夫赌气，这气是向着她来的。是要向她显示他不比春旺差，是有能耐的。俄顷，又继续弄她的鱼，鱼弄好了，接着就用水煮做鱼汤，鱼汤做好了她又继续煮水，准备杀鸡挦鸡毛用。
苏凤叶一面做她的事，一面揣测丈夫说的话。按丈夫的性格，他是说真的，非要外出去不可，这书香村再也留不住他了。想到这脑子不禁起了疙瘩，这个家将岌岌可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