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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就做一个幸福的傻子

高考填志愿,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陆军学院,因为这里是“将军的摇篮”。50天后,我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国防绿,成了一名军校大学生,也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一员。

陆军学院坐落在泉城济南西郊的腊山,那里曾是解放战争的一个古战场,也是一个山峦叠嶂、环境幽雅的地方。

入学后的第一堂课就是走队列。从部队来的老班长告诉我们,穿上军装并不代表你就是军人,真正的军人是可以看出来的。

为了“立如松”,炎炎烈日下,我们开始练习立正动作。大家贴墙而立,头正、颈直、挺胸、收腹、腿绷直,每个人的头顶上还加放一本书,两个小时下来,书本不掉地,军姿不变形。队列纪律是残酷的。

一次课间休息,我发现有位同学的脸腮肿得老高,原来他在训练时被黄蜂叮了一下,虽痛得厉害,却没有吭声,一直坚持到下课。

在军校看的第一场电影是《西点军校》,西点学员们“地狱式”的训练法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打下了深深的烙印。队长给我们上的第一课教育就是“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人学不到三周,大家还没有完全适应“三点一线”(宿舍、食堂、训练场,走直线)的生活模式,为期三个月的体能强化训练开始了。除了100米、800米、400米障碍、5公里武装越野等专项训练外,每天还要坚持“五个一百”的基础训练: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蹲下起立、。100个收腹举腿、100个引体向上。

“五个一百”下来,大家一个个腰酸背疼,浑身乏力,回宿舍时上台阶非得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爬”,要不就可能摔倒在地。就餐时由于四指乏力,筷子夹不了菜,只得尽量用嘴巴和舌头向前够着吃。

还记得第一次拿枪是多么兴奋,恨不得一辈子都把它背在肩上。

但是几天的射击训练下来,就再也不想拿枪了。济南的冬天像老舍写的一样美,但射击场的冬天却是风沙满面,灰土蔽天。为了搞好射击训练,我们顶着呼啸的寒风,迎着满面灰土,在冰冷的地面上练习举枪、瞄准动作,常常一趴就是半天,等到站立起来活动身体时,双腿双臂全都麻木了,仿佛不是自己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最苦的还是战术训练。硬邦邦的水泥操场上,我们身着迷彩服,背着手榴弹,手上拿着枪,不断地练习着各类匍匐动作,不断地跃进、翻滚。穿了不到一个月的迷彩服很快就磨破了,大家的肘部、膝盖上常常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这里,我们曾把两件事当作人生的最大享受:一个是晚饭后不用搞训练,可以坐在小凳上看电视新闻;另一个就是熄灯后不用搞紧急集合,而是可以一觉到天明。

除了艰苦的训练生活,我们这帮年轻人也经历着心灵上的另一种艰苦。那时我们只有17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身居繁华美丽的泉城济南,学校实行的却是封闭式管理,连节假日外出也有严格的比例限制。我们还是清一色的“和尚班”,没有一个女生。说句实在话,从没发现异性的吸引力竟是那么大,偶尔看见一个漂亮女孩儿,都会让我们回味半天。原先所期盼的花前月下的大学生活,现在只能出现在睡梦里。

看着高中同学一个个潇洒、快乐、自由地生活着,我们有一种严重的不平衡,开始犹豫和彷徨。有的同学甚至写好了退学报告,准备来年再参加高考,重新上个好的地方大学。这时,队长给我们讲了一个“人生犹如上坡车”的小故事。他说:“我也是陆军学院的毕业生,我深切地理解你们现在的想法。但是你们知道吗?人生的道路就像上坡的车一样,当你感到很累、很吃力的时候,你正在前行;而当你感觉很舒适、很轻松的时候,你正在走下坡路。同学们,挺一挺啊,前面就是一个小坡顶,前面有一片艳阳天!”

我们的教员、全军一级战斗英雄韦昌进也来到了我们的身边。这是一位在保卫南疆的反击战中涌现出的“王成”式的英雄人物,他在浑身多处受伤、右眼被炮火击瞎的情况下,孤身一人坚守老山前线的一个高地,歼敌十多名,用鲜血换来了胜利。聆听着英雄浴血奋战的经历,看着这个谈笑风生的真汉子,我们震撼了。教导员随后说了一句话,他说:“同志们,我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不当兵我不当兵谁来当兵,你不扛枪我不扛枪谁来保家卫国?”

也许我们的环境真的相对简单,这些话,这些英雄故事,真的让我们感到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淡淡远逝的将军梦又在我们的脑际清晰起来,再没人退却、彷徨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成了我们的座右铭,“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又成了叫得最响亮的口号。

也是在这种简单、纯洁的环境里,我们享受着人间另一种珍贵的感情。在我们这儿,一个班的弟兄真的就像亲兄弟一样。5公里武装越野的路上,跑得快些的同志总是提前准备好背包带,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发现哪位战友掉队了,就两三人一起跟上去,一个人在前面领跑,其他人拿着背包带套在他的腰上,拉着他向前奔,一齐呐喊着冲向终点。

800里野营拉练,由于在大山深处行军,水源异常珍贵。为了一壶凉开水,大家常常相互推让半天。虽然嘴巴干裂得厉害,但心里那份感觉却是湿润润的。

一位哲人说过:一个人只要充满梦想,他的人生就会充满阳光。

将军梦让我们经受了困苦和摔打,却也让笑语、欢歌始终相伴。我们会因为给集体作了一份小小的贡献而心里美滋滋的;我们会因为400米障碍的成绩由1分50秒提高到了1分49秒而雀跃欢呼;我们会因为某次考试取得了优秀而做上一个甜甜的梦。射击归来,我们高唱《打靶归来》;开饭路上,我们兴高采烈地吼着《一二三四歌》。

坐在夏日的夜空下,看着遥远的天际,一颗几颗的流星不时划过长空,然后消逝在苍穹,思绪也随之飞扬。

如果说儿时的将军梦追求的是那份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现在感受更多的却是肩上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如果说儿时的将军梦追求的是一种闪光、辉煌的结果,现在却更愿意去享受那种宁静、平凡的过程;如果说儿时的将军梦是出于一种幼稚的冲动与幻想,现在却在真实而平凡的生活里对这里产生了一种执著的爱。

我们也许永远都圆不了儿时的将军梦,但是将军梦始终指引着我们也温暖着我们。

也许别人会觉得我们傻,但是我想说傻和不傻很难有一个明确的界限。一个人如果能始终保持心里的纯洁、热情,能始终热爱生活和身边的一切,那么我愿意做一个幸福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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