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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末世悲音(4)

作为皇家园林,园中收藏和陈列的珍宝自然大可横加想象。从当年亲手劫掠圆明园的一些英法联军所写的回忆录中,可以观其一斑——法国侵略军的一个炮兵队长事后撰文说:“圆明园中堆积了如矿山似的财宝和国内所有各种珍奇物品,一间一间的屋子充满着价值连城的物品,或系国产,或来自欧洲。一间一间的大厅,置有价值连城的瓶缸,还有储藏绸缎绣货的房子……”一个英国军官描写他看到的珍宝有:“最精美的碧玉项圈,上面镶着红宝石……天蓝色的宝石雕镂得极为精致。”当描写到园中的陈设时,他写道:“栏杆上面,每隔二三十码的地方,都放着美丽的景泰蓝花瓶,插着珊瑚、玛瑙、碧玉和其他宝石所仿制的花朵……你能想到的一切东西,这里都应有尽有。”“殿内两隅陈列着宽博而灿烂的碗盏,这些乃是应少校普罗宾的要求,以作联军呈给维多利亚女皇的贡品。”“周围的桌子和茶几上,摆着最精美的景泰蓝,瓷器和珐琅质的瓶子和杯盏,镀金的和纯金的钟,有几个是法国制造的;还有很大的镜子,镶在贵重的框子里面。”一个英军的随军牧师写道:“一箱箱的皮货、瓷器和绣花的衣鞋,皮货就是银鼠、黑貂、灰鼠、细骆驼绒。一种特别美丽的灰色皮子,上面带有很细微的卷曲的毛,珍珠皮、黑狐,还有别的皮,我们似乎从来都未曾见过。”“二百来米高的金菩萨,一箱箱黄色御用瓷器,这些杯子上镌着五爪龙纹,手工极其精细……奇特的灰色古代碎纹瓷器;绿玉和白玉制的龙纹;两个高高的瓷缸,涂着很浓厚的彩色,描绘着几幅连续追赶虎鹿的猎景……”圆明园号称万园之园,乾隆赞誉其“规模之宏敞,丘壑之幽深,风土草水之清佳,高楼邃室之具备,亦可称观止”。这座灵园除了荟萃历代园林的所有精华之外,还在”圆明三园“之一的长春园北部,由意大利人郎世宁设计并督造了“远瀛观”、“方外观”、“海晏堂”、“谐奇趣”等西洋楼及喷水池,这些建筑大量使用汉白玉石,雕刻精美,展示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巴洛克“的风格。这一创举,使清代皇家园林包容古今,兼融中外,充分体现出乾隆盛世“富有海内”、“移天缩地于君怀”的宏大气魄,以及中国医林经过干百年的发展所达到的辉煌顶点。

然而,随着侵略者点燃的一把火,一切都消失了。

火烧圆明园

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八月二十二日下午,由孟托邦将军率领的法国步兵,轻松击垮了少数护园清兵的抵抗,随即占领了圆明园大宫门。当天晚间,留守在北京城内的中国官员,远远看见圆明园方向火光冲天,内心惊骇不已。法国人后来在给恭亲王奕诉的照会中言辞咄咄地宣称,放火的是乘乱混进来的当地地痞无赖,与文明的法国人无关。

第二天早上,英国公使额尔金和英军统帅格兰特带领一支队伍匆匆赶来。孟托邦要求格兰特只带少数人进去,并声称他已经下令,园内一切物件只准看不准动。然而,被拦阻在宫门外的英军步兵第九十队队长华斯莱却惊奇地发现,一批法国兵空手进去,另一批满载而归,一些人居然穿着妇女的绣花旗袍。当驻守在门口的法军鸣号集合队伍时,几乎没有什么人出来。华斯莱多次目睹走出园门的法兵从背上丰满的囊袋里,拿出珍奇物件相互炫耀。

事实上,这只是小打小闹,大规模的公开劫掠是在格兰特从园内出来与孟托邦会商,决定派人进园收集战利品、充作部队奖金之后。大批军人迅速涌进园内。华斯菜上校和德里松伯爵这样形容他所亲眼目睹的场景:华斯菜说:“事情简直乱成一团糟了,予取予求的抢劫,肆意破坏一切过于笨重,不能移动的物品,都立刻开始了。各处都安设了卫兵,但毫无效果。军队既已开始抢劫,再想停止这种举动就非易事了……桌椅由窗匾掷出,将钟击碎在石道上,一切不能破碎的物品,极力伤损,使其变为不值钱的东西。”德里松说:“他们用各种语言呼喊着,争先恐后,相互扭打,跌跌撞撞,摔倒又爬起,赌咒着,辱骂着,叫喊着,各自都带走了自己的战利品。一些士兵头戴着皇后的凤冠,另一些人半身都缠着织锦、丝绸,还有一些人把红宝石、蓝宝石、珍珠和一块一块的水晶石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衬衫里、帽子里,甚至胸口上还挂着由大珍珠做成的项圈。再有一群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时钟、挂钟,匆匆忙忙地走开。工兵们带来了他们的大斧,把家具通通砸碎,然后再取下镶嵌在上面的宝石。”这样的劫掠和破坏持续了整整两天。最后,格兰特认为战利品的分配,对那些由于执勤、警戒、战斗等因未能进园的军士不公平,下令将英军所有劫掠品收缴上来进行拍卖,所得款项在各部队公平分配。在这场残酷的劫掠中,圆明园以及清漪园和静明园惨遭蹂躏。一些当地土著也乘机参与了打劫,但他们大多只在边边角角偷偷摸摸地捡些便宜,不敢像英法军人那样堂而皇之地穿堂入室。

当法军攻破宫门之时,居住在园内的董太妃自知羞辱在所难免,一束白绫解脱了自己。当法兵焚烧园内殿座之时,清漪园员外郎泰清,一家六口自焚殉难。当英法联军肆意抢劫破坏圆明园之时,管园大臣文丰投向福海自尽殉职。随后蓬莱三岛遭到疯狂的洗劫。

一个参与劫掠的英国书记官这样描述:“联军司令部正式下令可以自由劫掠后,于是英法军官与士兵疯狂抢夺,每个人都是腰囊累累,满载而归。这时全园秩序大乱。法国兵手持木棒,遇珍贵可携者则攫而争夺,遇珍贵不可携者如铜器、瓷器、楠木等物,则以棒击毁,必至粉碎而后快……”格兰特的翻译官写道:“每一个被许离开营房的人都到圆明园去,因为将军现在已经不反对劫掠。绿库被打开了,他们整批地冲进去,踏过成捆的珍贵的绿绸和绣花衣服。这些东西堆积如山,被成批地拿出去。虽然劫掠者用车子运走,余下的还散布满地。当这些强盗扩大搜索时,继续不断地发现新房间,其中装满了古铜器、时钟、珐琅瓶以及无数的翡翠珍宝,他们赶忙冲进去,因东西太多了,运输工具就显得太少。”侵略者除大肆抢掠之外,还把无力拿走的珍宝文物打碎或掷出毁坏。英军书记官斯文侯记载道:“肆意抢掠,遇无数金表,好者以手攫之,不好者则乱掷之,憧然作响,以为豪放。”《泰晤士报》刊登通讯说:“据估计,被动掠的和被破坏的财产,总值超过六百万镑。在场的每一个军人,都掠夺很多。在进入皇帝的宫殿后,谁也不知该拿什么东西,为了金子而把银子丢了,为了镶有珠玉的时钟和宝石又把金子丢了,无价的瓷器和珐琅瓶因太大不能运走,竟被打碎……皇帝的洗面台、盆和金质水瓶嵌着宝石,掠得者竟以二干镑出售。阿美士德勋爵进献的时钟,原值二百英镑,法国兵却以二十元出售,许多人掠回三四十磅纯金,另一些人得到了无价的珍宝和宝石。”英法联军抢劫得来的珍宝,有的在现场拍卖,有的被带出国外,有的则由侵略军作为礼品献给英国国王和法国皇帝。至今,英法博物馆内收藏的中国文物中,有许多就是掠自圆明园的。如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里的晋代大画家顾恺之的《女史箴图》的唐人摹本和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藏的沈源、唐岱所画的《圆明园四十景图》等。

英法联军疯狂劫掠圆明园之后,犹不满足。英使额尔金宣称:“只有焚毁圆明园一法,最为可行。”一个侵略军官描写当时的情况说:“顷刻工夫,几十处地方都冒出一缕缕浓烟密雾”,“万万千的火焰,往外爆发出来,烟青云黑,掩蔽天日,所有庙宇、宫殿、古远建筑,被视为举国神圣庄严之物,其中收藏着历代富有皇家风味和精华的物品,都付之一炬了。”“只有那座正大光明殿……未被焚毁。因为里面住着军队……时已三点,我们应须整队开回北京,乃发布命令一并焚毁。刹那间找到了燃火的材料,有几个手脚伶俐的来福枪队士兵立刻动手放火,遂将这座正大光明殿,熊熊地燃烧起来。庄严华贵之区,且曾为高贵朝觐之殿,经此吞灭一切的火焰,都化为云烟了。”英军随军牧师马卡吉记述他目睹火烧圆明园的情景:“焚毁的命令下发后,不久就看见了重重烟雾,由树林中蜿蜒曲折升腾起来……顷刻功夫,几十处地方都发出一缕缕浓烟密雾。后来聚合为弥天乌黑的一大团,万万干干的火焰,往外爆发出来,烟青云黑,掩蔽天日,所有庙宇、宫殿、古远建筑,被视为举国神圣之物,其中收藏着历代富有皇家风味和精华物品,都付之一炬了。”圆明园就这样在英法侵略军的纵火暴行中,变成了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

一位学者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被侵略者的烈火焚毁后的圆明园遗址,是铭刻在中华民族脊梁上的国耻,是每一个中国人心头的一口警钟。……看到那歪歪斜斜的西洋楼的残梁断柱竖立在寂静的旷野之中,心中产生一阵剧烈的震颤;我默默地仰望着她,静静地谛听她那无声的控诉,我的眼睛湿润了,手掌攥成了拳头……”英国人之所以做出烧掉圆明园的决定,起因在于被僧格林沁扣留的三十九名使团成员中,有二十人被酷刑折磨致死,其中有一名英国军官和一名法国军官。虽然恭王奕诉答应给予一定程度的赔偿,但额尔金等人心有不甘,他们要找一个十分阴毒的法子,给大清皇帝留下一个永久刻印在脑海的惨痛记忆。

额尔金在回忆录中写道,他曾经考虑过几种惩罚的办法:“若是单方面要求赔款,在这种扰乱的情形中,中国政府除了搜刮民脂民膏以外,也付不出大笔的款项。其次,若是要求清政府交出那班苛待英人和破坏和约的人们,一些可怜的属员也许要被呈献出来作为替身了。假若要求僧格林沁本人偿命,中国政府大约不能答应,更绝不能实行。想来想去,只有毁坏圆明园似乎是唯一的办法,而这种惩罚,仅降在清帝一人身上,与人民无关。”1860年10月9日的《纽约时报》,真实地报道了英法联军洗劫圆明园的过程:据英军随营记者报道:英军宿营地,距北京东北大门一英里。我们于6日再次扎营,当天夜晚,清国皇室的颐和园、圆明园被联军占领。

昨天,小迈克斯、巴夏礼、亨利·洛奇等被清方释放并已回到公使馆。

……为何我军没按计划继续向圆明园挺进尚不得而知。而法军和我军的骑兵队,连同一些炮兵则按计划向圆明园进发。但法军落后于我军两个小时才到达那里。彼时,已到达那里的英军部队正在等待着其余部队。当法国人到达时,英军指挥官提议与他们合作。法国人要求英军绕到园后去切断鞑靼人的退路,而他们自己则从正面进攻皇家园林。法国人的确进攻了,他们发现圆明园中有300名太监在负责,另外只有40名男人在掌管着花园,他们中只有20人有武器。皇家园林方面只进行了微弱的抵抗,两名太监被杀,而法军有两名军官受伤。接着,法军就占领了这座皇家园林。

据说我军没再继续前进的原因是发现一支鞑靼军队出了北京东北大门.并且在往南的方向消失,因此我们应该追击他们。我想这是个假情报。从我们宿营地工事的外面,沿着一条曲折的路到位于西北方向的圆明园,大约有五英里的路程。在马戛尔尼阁下的公使馆中,斯当东的文章以及其他一些有关大清国的作品都对圆明园进行了描述。然而,最近这两天发生在那里的景象却是任何笔杆子都无法恰当描述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抢掠被认可。贵宾接待厅、国宾客房和私人卧室、招待室、女人化妆室以及其他庭园的每个房间都被洗劫一空。清国制或外国制的艺术品有的被带走,有的体积太大无法搬走就把它们砸毁掉,还有装饰用的墙格、屏风、玉饰、瓷器、钟表、窗帘和家具,没有哪件东西能逃过劫难。数不清的衣橱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服装、外套,每件都用华贵的丝绸和金线刺绣着大清皇室特有的龙纹,另外还有筒靴、头饰、扇子,等等。

事实上,房间里面几乎到处都是这些东西。储藏室装满了成匹成匹的上等丝绸,一捆一捆地摆放着。这些丝绸在广州光买一匹就要花20~30美元。粗略估算,这些房间里的丝绸肯定有七八万匹之多。它们被扔在地上随意践踏,以至于地板上厚厚地铺满了一层。人们拿着它们彼此投来投去,所有人都尽其所能拿走了他们所看中的丝绸。这些丝绸装了很多车,捆绑这些车辆用的不是绳子而是丝绸。整个法军营地都被这些抢劫来的丝绸堆满了,法国人用它们来做营帐、床铺、被单等。

昨天下午,一群法国人拿着棍子又到各房间去搜寻了一遍,打碎了剩下的每样东西——镜子、屏风、面板等等。据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了给他们的同胞——也就是被释放的战俘报仇,因为这些战俘受到了对方残暴的对待。联军的宪兵队守卫着一座装有巨量金块和银锭的宝库,这些财宝将由英国人和法国人瓜分。

被毁坏的财产总价值估计能达到联军要求赔偿金额中的大部分。在圆明园的一间贵宾接待厅,人们发现了额尔金阁下签署的《天津条约》的英文版和汉文版。它被人扔在地上,躺在一堆被打碎的物品中间,直到那份英文条约明显地吸引住了发现它的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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