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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2)

“呵呵。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想砍你。”

“你干吗?放火呢?”

“你不老说我说过来照顾你却没有照顾你,我就照顾下你嘛。”她说得像绕口令,“我准备给你一个惊喜,亲自露一手……”

“露马脚吧。哪是给我惊喜,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不知道你啊。”

“对了,你确定这不会彻底伤害人家的心?”拨开烟雾,那男人原来是驻唱男,也就难怪千金大小姐阳子亲自下厨了。

“不会,他说我做成什么样他都吃。”

虽然彼此经常听阳子说起,名字如雷贯耳,实际驻唱男和我见面不多。那天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阳子那天的表现是前所未有的殷勤,切菜、放水、十八般武艺尽数使出。颜子健第一次给我做饭的时候,我也是那样切肉的,使出浑身解数,他盯着看了半天,很认真地告诉我那样不对,然后一板一眼地给我演示。

我说:“你那样累不累啊,也没见你切出花来啊?我还挺不服气,能切出天鹅肉来吗?”

“你能切出天鹅肉?”他停下来问我。

“不能。”我很遗憾地一摆手一低头,“不过,我可以一斤肉切出两斤来……”

不知是觉察出两人之间的电光四射,抑或本身有心事,大部分时间我都知趣地埋头吃饭。

(八十五)

说起来,我真正发现自己对颜子健有了异样的心,似乎是在校园歌手大赛那次。

总决赛那天,我被宿舍的人拉着,轮流排了一小时的队终于拿到烫手的四张门票。舍友抱着那轻盈缥缈的几张手写纸亲了又亲,好像它们就是魂牵梦绕的情歌王子,我在一边兴趣索然,想着早知道要排那么久的队,我就自己画了。碰到颜子健,我还纳闷,这个黑胖子打个杂还穿得这么花里胡哨干吗?不会上台打一套太极吧?

直到五彩斑斓的舞台上颜子健惨不忍睹地拿着麦出来,我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早把名字说出来嘛,我就不会白费这么多表情跟时间了。内心叽歪着,不过不得不承认,他一开唱,喧闹的全场顿时静止一般,屏息,即使是对声音百般挑剔的我也无话可说,那样安静圆润的声音,每一个音符,转音恰到好处,起承转合,真假音转换,无任何雕琢,一曲唱完观众群里爆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呐喊。

“冠军,冠军……”

“下面一首歌献给一位女孩,今天她也在现场。”他几时收买了我的舍友?我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尤其是他对着我鞠躬的那一刹那,心脏狂跳得不像话,听到自己心跳的感觉原来如此,不知道是气愤、激动,还是感动。

“冠军,冠军……”

也许是他的一席话,也许是光线足够迷离,也许是众人情绪的带动,也许是灯光的迷幻效果,舞台上的他一件白色衬衣、金色领结、黑色马甲的装扮,倒也看着舒心。跟着节奏,在意境氛围下摇头摆脑,我居然没有退场,也许是想到排了太久队。

“黎明的《今夜你会不会来》,谢谢。”颜子健继续说。

什么破歌,他这话一出口,身边隐隐有嘘声,交头接耳。

“你看,我说了他们应该有一腿吧。”

“就是宿舍楼下那次,内衣都送出去了。”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

我的感动已经熄灭了一半。

“冠军……”

“什么东东,王东东。”

“冠军。”

“王东东,冠军,王东东……”

啦啦队每每热情洋溢地喊一声冠军,我就惨叫一次王东东。王东东是另一位夺冠热门选手,几圈号叫下来,哄闹的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每个人用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口型瞪大浑圆的眼珠子看着我,我像误闯进了僵尸群。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俊美的长相,没有机敏的才智,老天爷给颜子健的最大恩宠是给了他一个谦卑的好脾气和一副性感的好嗓子,略略沙哑,不急不缓,低调中不失华丽。而那一天,这些恩宠,像一场绚烂的流星雨,一齐袭击到了我,措手不及。如果一开始有人断言我会爱上颜子健,我一定会大笑三百声。我曾幻想过无数次的邂逅,没有派上用场,爱情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线,何时何人,收放自如,它是不可抗的超自然力,不管你如何抵抗,来时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亦无迹可寻。

我们不是没有天雷地火地爱过,大二的第一个寒假,在拥挤的火车站,人流推搡中,我们谁也不舍得先转身,从送上车,到补了票,到干脆把我送到家门口……

第三届校园歌手大赛,颜子健为我演唱的是永邦的《你是我最深爱的女人》,一改之前的喝倒彩,我充分发扬从小歌唱比赛的配角优良传统,他每唱一句你是我最深爱的女人,我就接一句,必须的。你有最美丽的嘴唇,我举着扩音喇叭接,那当然。拥有最动人的眼神,我又接,还行吧……也不顾人仰马翻的一场人,极尽恶心之能事。

所谓过去,就是你再回头也已经回不去了。

(八十六)

“我在你家楼下呢。”春一航在电话里说。

我打开窗户往下看,果然见他在楼下笔直地站着,国家领导似的朝我挥着手。

“今天宝宝两岁生日,一起去庆祝吧。”电话里他丫用央视播音员浑厚的男中音字正腔圆地说。

“在哪儿?”

“蓝调,还有小爷我一群朋友。”蓝调是一家俱乐部,坐落在城东漂亮的写字楼楼宇中,上下三层,酒吧、市内保龄球、台球、壁球、KTV都有配置,有钱人总能在那儿找到快乐,纸醉金迷。

春一航老早就把车门打开,还夸张地保持着请的手势,身体与手势组成一个大大的C形,散发的不仅仅是绅士魅力,还有无处不在的费洛蒙香水味。

“哎哟,接就接嘛,这么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接了俩伊丽莎白女王呢?”阳子道。我听着那口气像百花楼的老鸨。

“哈哈。岂止啊,简直就是俩慈禧。”他说。

我这才看清春一航的座驾,亚灰色家伙看着是舒服大气,流畅精致,但是只有两个座位,难怪看着那么秀气呢。“这什么怪物?怎么坐人呢?”

“没见识吧,限量版,有钱还买不到,我好不容易托人弄到手的。”春一航很得意。

“你丫就败吧。”

说话的当儿,我和阳子已经挤上了车,阳子横坐在我身上,春一航热情地替我们关紧车门,自己一溜小跑上了驾驶座。

“哎,今天都有些什么节目啊?找了多少帅哥伺候我俩呢?自从搬过来跟这尼姑住一起之后,姐姐我可是很久很久没摸过帅哥了。”阳子又开始胡说八道。

春一航哼哼哈哈地笑:“放心吧,帅哥还能少得了你们的吗?”

“哎哟,出息啊,改行拉皮条了吧。”仔细一想,阳子这话有点缺大脑,两败俱伤,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小姐们坐稳了啊。”春一航一边说着,一脚猛踩油门,车子“嗖”地冲了出去。

“你小子会不会开车?”

“老娘还不想死呢,老娘还年轻,还没结婚呢……”

(八十七)

春一航的朋友虽说都是投资界的,一干人等全都是豪爽之人,虽然都只是刚刚见面,但是熟络得跟认识了几百年的妖怪一样,一见面就称兄道妹,暴唱,暴跳,暴饮,猜拳,无恶不作。乍一看,从他们身上你绝对找不到严谨的痕迹,就像所有人都看不出我唱歌有多要命。

我是班上的文艺委员,这不代表我的演唱水平能达到多么宏伟的高度,这跟老师让班上最捣蛋的孩子担任纪律委员一样。我天生五音不全,每次起个头,然后等着大家把跑到外婆家的调拉回来,演唱曲目还得提前对好,以提防《劳动最光荣》起调后变成了《我是一个粉刷匠》。但是好就好在我有进取心,当了委员之后势必以身作则,每天早上练习动物发声,气沉丹田,鼻腔共鸣,唯一的遗憾是,一首歌我妈都学会了我还跑调,都快把狼招来了,我妈恨铁不成钢。

初二的时候,班里掀起了一股课外兴趣培养的浪潮,听着春一航、阳子每天口琴、古筝在院子里狂轰滥炸,我妈不知是出于以牙还牙还是破罐子破摔的心理,那个月我们家粮铺生意急剧下滑,也给我报了个小提琴班,每个周末上一个上午,刚开始我妈还挺犹豫,50岁的老伯伯当时拍着胸脯保证,包教包会,不会免费再学。过了三个月,又三个月,每次开学我都屁颠屁颠地跟在一堆新生后面报到,热情洋溢地给学弟学妹们介绍班级的历史、历届趣闻,认识了一批年龄相仿的朋友,乐此不疲。这些都还好,只有一点,老伯伯看我的眼神让我挺内疚的,觉得自己砸了他的招牌。

那晚玩得很high,除了给宝宝穿新衣、切蛋糕等传统节目外,还给她找了几个对象,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三妻四妾、朝三暮四这确实是继承了春一航的优良传统。都是春一航哥们儿带过来的纯马尔济斯犬,可惜宝宝都不喜欢,倒是对一只黑乎乎的腊肠犬一见钟情,美女配野兽,拖都拖不走。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一真理放在动物界也成立。

“是我。”电话里的男人说。熟悉的声音一如从前,可是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有事吗?”

“走吧,走吧,小妾。”阳子在舞池里远远地冲我猛招手,我摆摆手。春一航干脆过来拉我。

“你很忙吗?”

电话那头不再有声音,不说话亦不挂电话。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电话了。”我口是心非。

“我好像还有一些东西在你那儿,我托一个朋友过来拿。”他终于开口,小心翼翼地说。

我当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甜蜜、期待来形容,甚至有点血脉贲张,满腔委屈和愤慨一起涌上心头,同时翻腾上来的还有一股悲凉。我以为这么多年的感情,一朝分手他也会对我有不舍,他打电话是因为念在他错在先还有愧疚,念在顾及当初情谊,我深夜只身离开他家没有一句问候,可是现在他不舍的只有他的那些物品,投资在我身上的物品,算计得何其精准,一点都要收回,分手那几个字也不见得他思量这么久。他三番五次地躲避我的电话,避免与我正面交锋,打电话给我居然只是为了拿回他的东西,男女一旦分开,投在你身上的任何东西男人都觉得浪费,这就是被我们歌颂的爱情吗?这就是被我眷恋过的终究没能免俗的男人吗?

“就为这破事,你有那么难以启齿吗?扭扭捏捏至于酝酿那么久吗?我还会不给你吗?我有那么恐怖吗?我会吃了你吗?我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吗?”可惜我说这话的气势是足足可以吃下一个人的。

“对不起。”

“再不要跟我说这三个字。你以为把别人伤害了之后一句对不起就万事大吉了吗?我把你砍了再跟你说对不起你接受吗?颜子健,你少给我假惺惺的,我算是看透你了……”我情绪激动异常,“你是不是以为多说几句‘对不起’就可以减轻你的罪孽了?我就不会怪你了?你以为我傻吗?休想,我跟你说,休想,休想,我恨你一辈子……”

有人说,分手后不可以做朋友,因为彼此伤害过;也不可以做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这话很对我的心境,反正我不想与他降级为朋友毫无芥蒂地交往,所以再相见我绝对势不两立血海深仇。可悲的是,我更害怕从此我们形同陌路,我清楚地知道如果他真的于我杳无音信,我肯定会比现在更痛苦。颜子健,我会每天闭上眼、睁开眼出现的都是你的影子;我会每一件细微的小事都能联想到你;我会一想起你就心酸到想哭……可是我永远不会跟你说,永远不会给你好脸色,永远不会再联系你……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变态。

莎士比亚说过,再好的东西都有失去的一天,再深的记忆也有淡忘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再美的梦也有苏醒的一天。他老人家的意思估计是想告诫我们凡事看开一点。

张小娴也说,爱从来就是一件千回百转的事。不曾被离弃,不曾受伤害,怎懂得爱人?她的意思估计是想告诉我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反正马我是失了,福还未完待续。

(八十八)

作为死党,春一航、阳子清楚地知道我的习性,一般情况下,一瓶啤酒下肚像打了鸡血心情特别high,唱歌跳舞,《青藏高原》《容易受伤的女人》《向天再借五百年》《女驸马》,钢管舞、肚皮舞、扭秧歌,一个人包办了一台春节联欢晚会,拉都拉不住。两瓶酒下去,跟吃了炸药似的脾气特别暴,看见什么都不顺眼,公共场合搂搂抱抱的,电梯里放屁的、吸烟的,你说关我啥事啊,都要捋起衣袖上去说教一番,也不管认识不认识。有两次嚷嚷完之后那孩子的眼眶都红了,妹妹,我就吃个薯条我容易吗我?同志,我就在电梯里打个嗝我容易吗我?对不起啊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再来一瓶,又亲切了,对所有人都特好,逮谁都要把自己的钱包翻出来,给,全给你,你要买什么,说,千万别跟姐客气,姐都买给你……虽然清醒后又一家一家追回。到最后,最高境界就是找个角落乖乖睡着,马桶上、桌子底下、车顶上,还有一回睡在了一口大锅里……

春一航后来跟我说起那天醉酒的情况,特痛心疾首,发誓天打雷劈都不跟我一起喝酒了。

他说:“你丫特没酒品,喝醉了抱着我又亲又啃的,一边啃一边喊,帅哥,帅哥……口水那叫一丰富,流了我一脸。可怜我的清白之身就毁在了你身上,你要负责。”他羞涩捂面。

我哈哈地笑:“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品位,我还不至于跟阳子一般饥不择食。”

他继续说:“你喝得摇摇晃晃还在路上横冲直撞,连闯两个红灯还不算。幸亏路上没什么车,不然早翘辫子了……你死了倒是无所谓了,不过太平间多了具‘丑陋’的尸体而已。”他刻意强调丑陋二字,打击我不遗余力。

“但是我就不同了,”他继续道,“可怜我这一代美男子为了救你就这么无辜地英年早逝了,在你的魔爪之下。”

我给了他一个继续的表情。

“我叫你回家,你又不肯听,拖你回去又拖不动。你知道你那个蛮力的,跟野人似的。”他嫌弃地看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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