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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

温斯顿先生立即对达西小姐的提议表示支持,斯宾赛先生看上去也相当乐意去一个小镇民的家中喝茶,特别是当基蒂说出姨夫菲利普斯先生是个律师时,他就更加兴致勃勃了,甚至丝毫都没有屈尊的意思。彬格莱小姐只得作罢,而且不用说,她自己也要勉为其难地走进那户她一向鄙夷的人家,而且这件事竟然还是由她自己的一句话引发出来的。

基蒂内心对达西小姐、温斯顿先生和斯宾赛先生充满感激,但因为有彬格莱小姐在场,她不便于直抒谢意,但她分别向他们投去了由衷感谢的目光。达西小姐对基蒂莞尔一笑,笑容里隐含的表情让她不禁想起了二姐姐伊丽莎白,每当伊丽莎白在用其聪明的头脑和语言击败一个个讨厌的人物时,她常常都会展现出这种顽皮的笑容。达西小姐不但对基蒂微笑,还让自己的马紧靠着基蒂的马,两人欢快地聊着天,从路上看到的一两丛野花,到朗博恩村里的鸟儿,无所不谈,两位先生也时而加入她们的话题,四人有说有笑。

梅里顿的几家商店引起了达西小姐的兴致,她扫了一眼橱窗,欣赏着里面模特身上穿着的精美洋装。基蒂为他们一一介绍着这里的各种店铺,以及为数不多的几家旅馆。

“这一边是丁香旅馆,梅里顿最好的旅馆,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到了这里,没有其他地方住宿的话,就都会在这里下榻,这里举办的舞会也很有品位。那边,哦,这是跃马旅馆,不用说,它要小得多,简陋得多,但生意却很不错,没有多少钱的人通常都会在这里的落角……”基蒂说。

达西小姐没有听到基蒂后面所介绍的梅里顿建筑,她的目光被一个正从跃马旅馆那简易的大门里走出来的一个中年女人吸引了过去,她在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其面容,而那个围着披肩、戴着帽子、一身灰蓝色装束的女人也看到了她,并且也对她盯视了一会儿。达西小姐的脸色霎时变白了,她低下头,让马转了个方向,自己也转过身子,不再看那个中年女人。而那个女人,则又多看了达西小姐一眼,随后,嘴角竟然还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和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微妙的一幕,被基蒂看在了眼里,她满腹狐疑,不禁望向那个中年女人,不料这时那个女人也在看着她,目光不善,看了两眼之后,终于收起眼光,转身离开了跃马旅馆,向左边走去。

彬格莱小姐一直闷闷不乐地打量着与她不是一条心的四个人,她当然也看到了达西小姐的脸色和那个中年女人奇怪的微笑,那个女人还盯着基蒂看了一会儿,表情也很奇怪。她看了看斯宾赛先生和温斯顿先生,见他们正在谈论梅里顿还有多大的发展空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达西小姐有些焦躁不安,但她很快控制了自己,让脸色慢慢回转过来,不过,她的游兴已然不再,可又不便在一行人刚刚来到梅里顿时就提议返回。基蒂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她看出了达西小姐的情绪,知道乔治安娜不想再在街上逗留,于是指了一个方向,立即为大家介绍:

“我的姨妈菲利普斯太太就住在那儿!达西小姐一定渴了,我敢说,菲利普斯太太若是看到有这么多身份高贵的客人光临她的寒舍,一定会拿出她最好的茶叶和甜点来招待大家的!”

果然,那栋小寓所楼上正打开的窗户里探出一个中年女人的身子,菲利普斯太太听到楼下的马蹄声,忍不住探头看去,发现是外甥女及另外四位有身份的客人,一时心花怒放。菲利普斯太太在内瑟菲尔德的舞会上见到过达西小姐、斯宾赛先生和温斯顿先生,只是宾客太多没有被引见,而彬格莱小姐,菲利普斯太太一向是知道的,总之,他们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斯宾赛先生和达西小姐,简直就是一个律师太太只能仰望的贵客了,现在他们能跟着基蒂到她家里来小坐,对她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耀。

菲利普斯先生不在家,菲利普斯太太连忙下楼赶到门口,亲自将客人请进会客厅,并吩咐女仆把家里最好的中国茶叶拿来待客,又把新做的黄油小派及其他精致小点心装在漂亮的碟子里端给客人享用,她一边热情招待着外甥女带来的尊贵客人,一边也带有点自我褒扬之意,待上过茶之后便说:

“这是我家最好的茶叶,红茶,是从中国运来的,我丈夫总也舍不得喝,他总说要拿它来招待最最尊贵的客人。”

“菲利普斯太太,我们只是几个外出骑马、然后感到口渴的普通人,我们很高兴能来做客。”斯宾赛先生微笑着说。

温斯顿先生小啜了一口茶,赞道:

“嗯,这是相当优质的红茶,谢谢,菲利普斯太太。”温斯顿小啜了一口,赞道。

达西小姐跟着微笑了一下,到了这时,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红润,看来热茶对她而言是极好的改善心情的饮品,她说:

“我不是个很会品茶的人,但这茶的确相当沁人心脾。而且我认为,温斯顿先生精通贸易,一定对东方的茶叶深有研究,只要是他给出的评价,那肯定是相当准确的。”

基蒂见达西小姐不再紧张,斯宾赛先生又是如此平易近人,与她想象中的一样,并不十分拿自己的身份当回事,温斯顿先生还很贴心地称赞了姨妈家的茶叶,于是,她心里一时也很高兴。

菲利普斯太太与她的姐姐贝内特太太一样,是个见识浅薄又好虚荣的女人,而且也喜欢热闹,这使得她一向热心待客,只要是外甥女及外甥女的朋友们来了,她都会高兴地款待他们,更不用说这次光临她家的竟都是些很有身份的人物,因而,她不仅想要展示一下自己家里自认为体面光鲜的居家摆设,精美高级的待客茶点,还迫不及待地想要奉承一下这些尊贵又难得登门的客人。

“说实在的,斯宾赛先生、温斯顿先生、达西小姐、彬格莱小姐,”菲利普斯太太对着除外甥女之外的四位客人一一微笑,“梅里顿是个小镇子,可你们在内瑟菲尔德做客可是个大新闻,几乎天天都有人谈论,说斯宾赛先生是多么气度不凡,温斯顿先生又是一位十足的绅士,达西小姐自然是个多才多艺的美人儿,彬格莱小姐的琴艺也一向都是那么令人钦佩,哦,就算是新近来到镇子上的旅人和过客,也都通过这些谈论对你们充满了好感。我得说,你们的到来,真是给梅里顿增添了光辉。”

菲里普斯太太的这一番奉承,让基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她内心里,有一些性子与伊丽莎白是相通的,面对身份地位比自己尊贵的人物时,伊丽莎白一向认为礼仪不可少,但决不至于因此而过于高看对方,社会地位与财富无法让伊丽莎白为之折腰,也同样不能使基蒂改变自己的个性,她也许不会像二姐姐那样说很多俏皮话来暗讽一些自以为高贵的人物,但她至少可以用沉默来避免对一些人的过于奉承,哪怕有些人的行为语言的确值得夸赞。菲利普斯太太对斯宾赛先生、温斯顿先生和达西小姐的赞美,基蒂十分赞同,她只不过不大习惯像姨妈那样用足钦慕的表情和语气来赞美他们,但姨妈把彬格莱小姐也算在内,这就令基蒂暗暗失笑,彬格莱小姐的琴艺的确不错,想必姨妈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汇来奉承这位自恃甚高的小姐了。

不过彬格莱小姐很高兴,她终于感到自己不是局外人了,借由菲利普斯太太的存在,把在座的人物们分成了两组,菲利普斯太太和基蒂算一组,她们是亲戚,可以看成是平凡普通的小住宅的主人,而自己和斯宾赛先生、温斯顿先生、达西小姐,则是高贵的客人。对于菲利普斯太太所说的贵客来到给梅里顿增辉的话,彬格莱小姐心中既得意,又鄙夷,忍不住说道:

“是吗?可我倒是不大相信这里的人会不厌其烦地谈论我们,而且竟然连过客都要谈论!”

“哦,这可是真的,彬格莱小姐!”菲利普斯太太一脸认真地说,“就在昨天,有一个从伦敦来的太太在打听内瑟菲尔德的客人,而且特别问到了达西先生,她很有兴趣地不断在逛店的时候跟店员们聊天,聊的都是你们!我说的可都是真的,这是跃马旅馆经理的太太亲口告诉我的,连那位过客太太的名字都有,他们叫她扬格太太。”

“那么,这位好打听事儿的扬格太太住在跃马旅馆了?”彬格莱小姐说,“我可不觉得被她谈论是一件有光彩的事,哪怕她说的全都是赞美之词。”

菲利普斯太太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瞧,我只是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我想说的其实很简单,就是镇上的人们都很喜欢你们。”

基蒂坐在达西小姐旁边,她注意到达西小姐喝完茶、放下茶杯时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而且脸颊上原本红润可爱的色泽也淡了,与不久之前在街上看到那个灰蓝色装束的中年女人时有些类似。不过这一次,达西小姐的变化较之前番,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

彬格莱小姐正忙于嘲笑菲利普斯太太,斯宾赛先生和温斯顿先生则在想法子化解由彬格莱小姐掀起的尴尬,他们转换话题,夸奖起这位热情好客的主妇的会客厅,称这里虽然面积并不很大,却布置得相当舒适。菲利普斯太太听到两位绅士的夸奖,立刻就忘掉了彬格莱小姐的话,她高兴地表示了谢意,还提到,贝内特先生的表侄柯林斯先生也曾对这间客厅大加赞赏,只不过,他用的是另一种奇怪的比较法。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达西小姐神情中那些微妙的变化。

不久,基蒂说,她的姐姐彬格莱太太一定吩咐厨房为他们备好了精致的午餐,如果现在骑马回去,就正好可以赶上了。于是,一行人站起来告辞,大家都向菲利普斯太太表示了谢意,就连彬格莱小姐也不得不向主人家微微一笑。出门上马,一行人让马慢跑起来,向内瑟菲尔德的方向前行。路过跃马旅馆时,达西小姐又望了一眼那两扇简易的大门,还好,门前并没有扬格太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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