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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辗转一梦回旧庙(1)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马车颠簸,轿帘被风吹动。

一只纤手轻轻掀开马车窗帘,一双杏眸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离离青草随风向一边倒去,此刻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红色,有种独特的寂寥之意,被风吹散在空中。

在京城,她嫁了三次,被休三次,最后一次,竟是嫁到了旧庙里。而那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她没想到,后来自己竟会被卷入江湖。从假扮盟主夫人,到替身云箬,再到后来的平山大会,护重生果……而如今,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她可以回到以前那平淡的生活,继续她在茶馆讲故事、逛京城的日子,无忧无虑地陪着爹娘了?

“风景美吗?”对面响起那如弦音般好听的声音。

戴小蛮转过头,抬眸看去。

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衣的钟奉月静静地坐着,白纱帽不知何时已经取下,绝美的容颜靡丽动人,如玉般的墨眸看着她,高挺的鼻梁下,红润的菱唇弯成一抹沁人心脾的弧度,一头青丝用银冠轻轻束起,几缕长发垂在颈间,随着马车的颠簸,腰间玉饰微微轻摆,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修长的手边是那把碧银的天赐剑。

钟奉月依旧是钟奉月,是那个曾经在花舟上与她相识的白衣公子。尽管他长着一张与亓官无月一模一样的脸,但在她心里,娶了她的人,是那个天下第一穷人——亓官无月。

马车内,银铃轻响,除此之外,只剩两人对视间的静谧。

小巧的菱唇向上弯起,戴小蛮静静地看着他,杏眼中眸光闪烁,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风景很美。”

人,也很美。

老谷主练了二十年的九魔功,已经对人情感到麻木,不再能分辨是非,只剩下满腹的仇恨与怨念。而这一次,那座山真的倒了,埋没了他,也埋没了他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这一切都是他命中的定数,从他练魔功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漫长且无结果的等待。

戴小蛮怨他,恨他,是因为他害死了凤于飞。戴小蛮也自责、愧疚,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才落下了这种结局。

重生果被种在了断魂琅琊,大姐说,用不了半年,万枯谷就会再次开出花来。

凤于飞的身子被永远埋在了那片牡丹花田,戴小蛮再去那片花田时,牡丹已经全部凋谢了,就像是追随它的主人而去,从此再无声息,徒留惋惜。

三年后,万枯谷又回到了曾经,只是今夕故人也已不在。

破镜无法重圆,一切就像是镜花水月,缥缈得只剩下一场空梦。

大姐、常贺,还有莫心并没有来送行,来的只有褚惟心一个人。一身淡青色罗裙,白皙的手腕上是那抹翠色,长长的青丝束起,清冷的眸子朦胧如烟,一如她与他初见时的模样。但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当风吹过山谷,马夫牵着马停在她的面前,戴小蛮与一袭白衣的钟奉月一同上了马车。

戴小蛮回眸看去,那抹青影却忽然转身离去,渐渐地消失在云雾之中,再也找寻不到。

白烟缭绕的山峰,寸草不生,万枯谷内尽是枯木顽石,一片荒芜,萧条冷落。而马车渐渐行去的地方,青山隐隐,流水迢迢,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一片白雾弥漫,千里横黛。

她想想,这里她大概再也不会来了。

轿帘放下,马车车轮碾压过松土小路,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

没有牡丹,没有梧桐,没有凤凰,空谷就算漫山遍野也都是繁花,也已经不再是万花谷了……

鎏金香炉,雾气袅袅。

帷幔后,一个一身暗红色长袍的男子静静地坐在檀木椅上,那华美的袍子上绣着海棠,长袍外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将他的脸遮于黑暗之中,仅露出半边皎白无瑕的容颜,一头墨发披散而下,垂在身前,绣着金织脚的衣袖下的手,指骨修长,拇指上的红玉扳指流转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失去爱女的痛楚,那必定是钻心蚀骨的痛,唐岛主愿意接受这笔交易,想来也是极好。”好听的声音从帷幔后传出,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万分清晰。

站在对面的身穿白色锦衣、头戴高帽的文童微微倾身低头,道:“芳歇大人,是打算借唐岛主和卫老的帮助推翻左盟主?”

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红玉扳指,黑斗篷下,润玉般的薄唇轻启,缓缓道:“我只是设了个圈套,谁愿意往里跳,谁就跳。就算没有唐岛主和卫老,盟主也是要下台的。”

文童微微抬头,看向白纱锦帷后的芳歇,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却也不好再问,他低头道:“听说万枯谷一战,盟主那方大败,后又被芳歇大人派出的人堵截,如今已经回庄养伤,据说盟主现在最怕提及‘重生果’三字,想必重生果争夺一事也已经平息。但盟主伤势很重,怕是右手再也无法提剑……”

“果然万枯谷就是百家吗?”芳歇淡淡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百家,重生果,这一切只怕从三年前开始就是一场阴谋。看来,想让盟主下台的,不止我们一家。”

文童合袖低头,道:“如今左盟主掌权,已有很多人暗中不满,更多的人关心的是前盟主去了哪里。孤家从始至终都只是左盟主利用的靶子,但左盟主手上的靶子又何止孤家一个?只怕唐岛主、卫老、童掌门,他们都在被盟主利用。”孤家上下那么多口性命,包括茕雪先生,最终都没能逃过盟主的报复,而做这一切,都只是在满足他个人的利益,这样的盟主只怕会让江湖风波更乱。

“孤家如今败落成这般模样,唐岛主等人不也是在隔岸观火,我若不回来,只怕盟主小人得志,越发猖狂,你可知道我找唐岛主和卫老的真正目的?”锦帷后,那好听的声音缓缓响起。

文童抬起头,看向锦帷后,低声问道:“芳歇大人的目的莫非不是要集中火力,而是要后发制人?”原来芳歇大人所说的“圈套”,就是为了让唐岛主他们互相误会,加深陷害。这样一来,不动一点儿兵力就将对不起孤家的人全部铲除……

文童错愕地低着头,吸了一口凉气,这老练的计谋之心,简直不像是孤家人的做法。孤家人,从老爷到老夫人,再到茕雪先生,均是和善之人,想不到孤家大公子竟有如此大的野心远略……

黑斗篷下,白皙如瓷的下巴上薄唇轻启,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孤家就是因为太懦弱才会落到这般任人宰割的田地,孤容雪也不过只是废人一个。”

文童低着头,微微蹙起眉头,孤家大公子竟然这般说自己的亲弟弟。

锦帷后,好听的声音悠悠传来:“你是在替孤容雪打抱不平吗?”

文童一怔,他合袖低头,小声道:“文童不敢。”拇指上的红玉扳指光泽流转,芳歇淡淡道:“不敢?”

须臾,缓缓道:“好一个不敢。”

鎏金香炉,檀烟袅袅而上,随着那道清寒的声音,一同飘散在屋里。

月上梢头,繁星满缀。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停止飘动。

“我们下去吧。”钟奉月握起长剑,漂亮的墨眸看向静静倚在一旁的戴小蛮。

戴小蛮直起身子,点了点头,碧色罗裙外披着白色披风,白绒球垂在身前,钟奉月替她掀起轿帘,戴小蛮扶着车沿下了马车。

树影婆娑,晚风徐徐,吹到身上有些凉飕飕的。

戴小蛮拉了拉披风,抬头看向眼前这熟悉的地方。

清冷的月光尽洒地面,青草长过台阶,老木牌匾高高挂着,一旁写有“武林茶馆”四个字的板子斜斜地倒在一旁,蒙上一层灰的斑驳木门轻轻合着,那清冷的银辉流淌在门前,一如曾经的某个夜晚,虽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又回到了这个旧庙。

一袭白衣的钟奉月提着剑走到她身旁,戴小蛮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亓官无月,我们进去看看吧。”

钟奉月低头看向她,勾起嘴角,点了点头,道:“好。”

戴小蛮收回视线,抓紧了披风,向木门前走去。

二人一同上了台阶,踩在那布满了灰尘的石阶上。戴小蛮伸出手,轻轻推开木门,“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缓缓向两边开去。

月光从旧庙顶上的那个大洞倾洒而下,照亮了那一块地面,地上干干净净,一如走时那么整洁。

戴小蛮抬头看了钟奉月一眼,借着月光,可以看清那绝色侧颜,戴小蛮忽然想起曾经一起度过的那些夜晚,脸上一阵微醺的热,却见他走到桌前,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将桌上蜡烛点燃。

幽幽的光照亮了整个旧庙,桌椅静静地排放着,台子上的佛尊雕像也未落多少灰尘。

烛光昏昏,人影摇曳。

戴小蛮眼前忽然浮现出曾经的一个夜晚。

月色皎洁,铺满庙前,略带着寒意卷扫地面,蔓蔓青藤异样攀延。

一袭白衣的亓官无月和她静静地坐在树下,那低喃耳语还飘荡在耳边……

再一晃,眼前烛火由模糊变清晰,戴小蛮转过头,入眼便是钟奉月那张好看的脸,他静静地看着她,如玉般的墨眸流转着惊艳动人的光泽,他与她的距离只有一肩之隔。

戴小蛮转过身,抬起眸子看向他,一瞬间,这短短几月经历的事像是挥之不去的影子,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沉重已久的内心忽然释放,一种委屈感也随之席卷而来,逼得她措手不及,杏眸轻轻一颤,她向前一步,紧紧抱住他的腰,将头埋下。

“亓官无月,我没死……我真的没死……”在京城时,她还以为江湖是个是非之地,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然而经历了这一切,她却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旧庙里,她的心头满是难受、庆幸,更多的是难以打开的心结。

她没死,孤容雪却死了,凤于飞也死了。一切都仿佛是挥之不去的影子,徘徊在她心头,一时间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略带哭腔的声音闷在胸口,钟奉月只觉得心底被触痛,他静静地搂着她,如玉般的墨眸溢满了心疼,长睫落下,轻道:“小蛮……”

戴小蛮忽然清醒了,抱着她的人不是亓官无月,而是钟奉月,天赐教的公子。她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那个穷人相公再也不会回来,她的心狠狠一抽。

戴小蛮抱着他沉默了好久好久,须臾,她直起身子,抬起眸子看向他,动了动小菱唇,道:“我,我回家了……”她轻轻抿了抿唇,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向旧庙外跑去。

长发随风飘动,她明明只是离开,却像是仓惶而逃。

“娘子!”身后响起钟奉月失措的叫唤声。

戴小蛮脚下一顿,她回过身去,与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一双泛着水光的杏眸怔怔地看着他。

一袭白衣的钟奉月像是个害怕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有些惶惶地看着她,高挺的鼻梁下,红润的菱唇微微张着,那双如玉般的墨眸中满是伤痛与慌张。

“娘子,我不穷了,你要钱,我全都给你,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走……”

戴小蛮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看到曾经她离开旧庙时的那个亓官无月,也是这般眼神,她却没有察觉。

心,隐隐作痛。

“如果你有钱了,我才敢喜欢你,你若一直这样,我跟着你可是很遭罪的,所以你一定要争口气,知道吗?”

……

脑海中忽然闪现过曾经在马车上她对他说过的话。

她终于明白,伤害他的人是自己,嫌厌他的人是自己,她只是不小心爱上了他,真的只是不小心而已……

戴小蛮颤抖着肩,遥遥地看着他,哽咽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抬起袖子捂住眼睛,站在原地抽噎着。

钟奉月慌了,乱了,墨眸中闪过一丝无措,他害怕她对他说“对不起”,像是她只是在用一句话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想要走过去,却害怕她会一瞬间转身离他而去,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戴小蛮缓缓放下袖子,隔着距离看着他,下一刻,她向他跑来,白披风被风吹得向后拂动,跨过门槛,跑进旧庙,一把抱住他。

淡淡的清香飘在鼻翼,过了许久,戴小蛮抬起头,看向那双充满诧异的墨眸,她勾起嘴角,小声道:“亓官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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