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自舞，黄色的叶儿结伴飞旋，时停时转，还带起一些灰尘在其中飞腾。
街道上已经人群涌动，密密麻麻。
墨北第一书铺内，慕辰手持长杆扫把慢慢的扫著书铺地面上的微尘，时不时挥洒一舀井水。
“哎，修为再高。也改不掉爱吃的毛病，一碗豆花要了我的老命了。”
顾门业放下手中的瓷勺儿和青瓷小碗儿，意味深长的感叹，他的表情告诉转头的慕辰，顾门业的确是很爱吃豆花，因为在顾门业的面颊上，每一寸肌肤都流露着满足感。
微微笑了笑，慕辰转头继续清扫。动作娴熟麻利，没有忽略一个角落。
片刻后，顾门业把算了一下时辰，自顾自的倒上了一杯茶水，开口道：“慕辰啊，开禁制，迎客。”
慕辰闻声，看了看恰好清扫干净的店铺，微微一笑：“嗯，知道了顾老板。”
快速的收好了木桶、水舀、扫把、抹布。慕辰走向铺门，这时的铺门外，已经站了几十人。
慕辰扭动了开关，禁制再次开启。店铺外的男女都漫步而入，对着顾门业拱手。
“早啊顾前辈，生意兴隆。”
“顾真人早，又来叨扰了。”
“早啊顾老板，我爹让我给您带声好。”
“顾真人今天神清气爽，看来修为又精进了。”
“……”
望着众人，顾门业虽未起身，却也是放下茶杯，笑着拱手回应。
慕辰看着没有拥挤，很自觉前后进入的众人，听着他们的话语。看着他们谦卑的神态，面色微微变动。
跟先前所在的酒楼相比，这里显得那么不同。至于不同的原因，除去这里有着很多别家没有的书籍、竹简外，跟顾门业的实力，肯定也是有必然的关联。
“顾真人，换伙计了啊。这小家伙看着就精神，顾真人真是好眼力。”
“是啊，小家伙一表人才。”
“……”
众人的话语，没有让慕辰有所动，只是客气的微笑，热情的抬手引导众人后，慕辰走入了柜台内。
慕辰的神态让众人心中不禁暗叹，若说先前的讲夸之话，是冲着顾门业的颜面，那此时，的确是有些欣赏慕辰。
如此年纪，心性沉稳，不骄不躁且心知肚明。这种少年，任谁也会眼中微闪精光。
对于慕辰的举止仪态，顾门业也是心头欢喜，嘴角上扬。
……
……
“对对，就是这本。”
“二十八真石。”
慕辰人在柜台之内，取出了一人所需的书籍，翻看后页价格后，对着那人微微一笑。
待的那人付清真石之后，慕辰拿起第一书铺的印章盖在了书籍的封页。
那印章看似无奇，却是有着真气在内，只有拥有这印章的书籍才能够离开店铺，否则只要书籍离开书铺半步，就会引发门外另一个禁制的自动开启。
这是顾门业找雕刻行制作的，虽然顾门业不认为会有人敢在自己的店铺内行偷盗之事——可，顾门业也明白，有着欲望和理想的凡人太多了，保不定会挺而走险。
况且，顾门业觉得，有此物在，更为安心。免得丢了书籍，再误会自己人监守自盗，所以何乐而不为？
静静的喝茶，慢慢的观看。顾门业的表情悠然自得。
柜台内的慕辰微笑着，对于前来购买书籍和竹简的修士或是凡人，都报以同样的热情态度，不急不躁——招呼生意也是井井有条，丝毫不输曾经的余老头儿，这也是顾门业没有想到的。
其实，对于这种工作，慕辰信手拈来。毕竟在酒楼里应付了两年客人，态度平和的、自恃清高的、借酒撒泼的都见过，那些人跟此时这些人相比，更难应付。
忙碌，是最容易让人觉得时间飞逝的时候。
只是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直至下午二时左右，店里的客人逐渐少了，最后稀稀拉拉的离去。
慕辰笑着送走了此时的最后一位修士，抿嘴后舒了一口气。见到书铺里暂时没有再进客人，便开始整理有些索乱的柜台。
“心态沉稳，不难见。只是跟他这般年纪，能有这种心态的，却不多见，很不错。余老头子介绍的人没让我失望，我自己的眼光，更是没有让自己失望，哈哈。”
顾门业放下茶杯，起身后笑着对慕辰说道：“不错，你很不错。”
像顾门业这种眼光毒辣的角儿，这一上午的细致观察，对慕辰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他看的出，慕辰并非因为自己在，才有意表现。
这绝对是难得的少年。
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慕辰没有因为顾门业的夸奖而沾沾自喜，只是说道：“您让我阅读书籍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是我分内的事儿，我自然不敢怠慢。”
“呵呵，自然自然。你有这个想法，是对的。”顾门业笑的很愉悦，说道：“我这每月六十文的工钱可不能白给。”
“…六十文？”
慕辰显然是有些疑惑，讲好的是三十文，如今顾门业却说六十文每月，这让慕辰不得不猜想其它。
似乎看透了慕辰心有所疑惑，顾门业一摆手：“书卷，你该怎么看，就怎么看。工钱，我想给多少，就给多少。我觉得你不错，给你六十文又如何？我第一书铺差这么点散钱？”
话虽如此，可慕辰来这里才一天一夜的时间。而且顾门业对待慕辰的态度又有些好的过分。这让慕辰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慕辰才十七岁，可又磨砺出了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心智。
“多给工钱却不开心的，我第一次见。”顾门业有些哭笑不得，最后自叹一声，迈步走向店铺门，喃喃道：“哎，要是宁儿尚且在世，该多好。我一定把他教育的和慕辰一样成熟、懂事…”
慕辰并没有听到顾门业的喃喃自语，却从顾门业的背影中看出一丝忧伤的氛围，最终恭敬的拱手说道：“顾老板，我会更加努力做工的。”
顾门业没有回话，仰着头看着门外被风吹起又因风匿而跌落的枯黄树叶，悠长的轻叹一声。
——人人都有一段往事，内心都有一处伤疤，只是甚少愿意表露与人前，因为揭开伤疤的痛，别人不会明白。懂的，只有自己。
……
……
“顾六叔，顾真人。嘿嘿，这么巧？”
顾门业意识到有些情绪失控，压制了一会儿，可此时门外冲进来的一个少年却让顾门业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少年年纪的跟慕辰差不离，个头却高出了慕辰半个头长短。这少年穿着蓝色布衣衫，不系前怀，就那么露着胸膛，似乎有意炫耀古铜色的腱子肉。
可这一身的腱子肉在顾门业的眼力，能算的上什么？区区凡人，再有力量又如何？顾门业估摸手指都不用动，就可以将其化为乌有。
那少年眼珠儿转的可快，一看就是个鬼机灵，三步并两步的靠近顾门业，咧嘴一笑：“我六叔今天红光满面，肯定又赚大钱了。”
“呵呵，你个小崽子跑我这里来干什么，若还是那事儿，免谈。”
“没事没事。您闻闻，这是什么？”那少年一摆手，随后从背后取出一个小框，神秘的一笑。
“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了。呵呵，豆花放下。你，滚蛋。”
那少年闻声，不仅神色不变，反而越发的讨喜看向顾门业，说道：“怎么说，您也是我亲六叔，别老是撵我走啊。”
两人的对话，让一只默默无言站在柜台的慕辰有些发愣，顾门业堂堂墨北城四大霸主之一，可这侄子，咳咳。
……
……
“果然，还是这件事。你说你整天仗着我这个六叔，在集市胡作非为。我老脸都给你丢尽了，要不是看你爹的面子，我一巴掌抽死你。”
“做人都做不好，你还想修行？修来何用？！”
只是微微一瞪眼，顾门业就将那少年后吓退了好几步。再也不敢上前与其交头接耳。
“…六叔，你看我豆花都给你送多少次了，你就教教我吧。”
那少年似乎还是不死心，委屈的看向顾门业，方才那吊儿郎当的样儿收的一干二净。
“你个兔崽子，趁早死了这条心。好好做人，找份工做，多好。你看看人家！”
顾门业似乎火气更了些，说话的同时指向了柜台里的慕辰，说道：“人家比你小，都知道找份工。干活勤快不说，还沉稳、懂事。你再瞅瞅你自己。”
那少年随着顾门业的手指方向看向了慕辰，一撇嘴。上下打量了慕辰片刻，有意挺了挺胸膛。
慕辰自然将少年的动作表情收入眼底。只是慕辰没有微笑，没有愤怒。仅仅只是垂下了眼眸，继续干着自己该干的事儿。
对于慕辰的举动，那少年更是一脸不削，随后看向顾门业说道：“我就知道你铁定还是不肯教我。豆花你也别吃了，我回去给我爹吃。今天，我其实是来买书的。”
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顾门业根本不在意豆花的事儿，两手一背走到柜台内，转身看向那少年：“好，你买书是吧？慕辰，告诉我这好侄子，咱们第一书铺的书需要多少真石…不，你告诉他，折合铜钱后是多少文。”
慕辰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门业，转头看向那少年，平静的说道：“修真入门书籍《小修传》三万文，《引气篇》三万文，《经脉录》四万六千文，《玄记》七万三千文……”
慕辰，连续说出了一十八本修真入门书籍的价格，就连顾门业都有些吃惊，毕竟这些书籍只是上午刚刚出售过。
也就是说，慕辰只是用了一上午，便记下了这些书籍的价格。虽然不难，确也是不易。
足矣说明，慕辰是真用心了。
看着慕辰平静的神态，听着慕辰连想都不想报出的书名和价格，那少年确实有些吃惊。他深知，若是换成他，根本背不过这些东西。
一本一本的报出名字和价格后，慕辰补充了一句：“我建议你购买《小修传》。”
“停停！”
那少年有些不耐烦，从后腰带上取下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犹豫了半天，底气明显有些不足：“我就买《小修传》吧……那个，便宜点行不行？”
慕辰一愣，看向了顾门业，顾门业则是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冷冷一笑：“不行。”
然而，片刻后，饮着茶水的顾门业脸色变的铁青，只因那少年的小布袋里确实有着一大堆铜钱。
那少年吹着口哨，喜滋滋的看着顾门业的脸色：“六叔，这次你没话说了吧，嘿嘿。”
顾门业冷哼一声，转头看向慕辰：“慕辰啊，你好好点点，差一文也别卖给他。”
“…明白了。”
慕辰神色依旧平静，将小布袋里的铜钱小心的倒在了柜台之上，随后两手伸出。
十根手指，宛如女子那般白皙修长。可却在碰触那一堆铜钱的瞬间，变的苍劲有力且灵活无比。
慕辰的手指象是在拨动着乐器，弹奏着繁琐的琴曲，每一次的拨动都带起了同样厚度的铜钱。
一直乐滋滋的少年被慕辰这数铜钱的手法和速度搞的面色惊呆，不禁双目抬起，看向了慕辰。
“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七十文…两百四十文。”
这是慕辰下意识的动作，可就是这麻利动作，也让本来脸色铁青的顾门业忽然眉头一皱，眼中精光一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