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火焰、尸体，红的、黄的、黑的混合在一起污了土地也脏了天空。
莉娜利坐在一块石板上，石板被火烧得火红，但她却毫无疼痛的感觉，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跑着的人：那些如同被猫发现的老鼠似的，正四处乱串的人。
不同的是，他们不是在寻找老鼠洞，而是寻找扑灭身上的火的方法：他们滚得滚，跑得跑，怪异的是，即便是水，也浇不灭那些正在燃烧的火。
忽然，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在浓雾中，它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直至它变成了一个女人站在莉娜利面前。
女人白色的裙子一尘不染，与身处的场景形成强烈的对比。而那裙子仿佛会发光，就像是海上的灯塔一样，招来需要帮助的人：那些被烧至奄奄一息的人或跪或躺地聚集在她身边，唤着、求着，把丝毫不受火的伤害的她当作了天使，希望她能施以援手，救他们出火海。
她美得的确是不像是食人间烟火的人，黑色的头发，淡蓝的眼睛，魅人心神，惑其心智；尖而长的耳朵，以及背上的翅膀，都在向世人宣告她非人类的身份。
她非人类，但也非天使，因为她那翅膀是由令人寒颤的白骨组成，而不是洁白的羽毛。
她扇动了两下翅膀，将本围在她周围的人全部吹走，同时也吹动了身上的白色裙子，勾勒出修长的四肢。
那些被吹走的人和他们的希望一起，任由火焰吞噬。
翅膀扇起的风让莉娜利回了神，她这时才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稍微打量了一下她，眼神最后落在那翅膀上。心想，这样漏风的翅膀也能扇起风？
“要做我的学生吗？”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莉娜利仰视着她，答道：“我没钱。”
若是她有钱，她早就可以在明亮的教室里听课，而不是在昏暗的杂技团的帐篷里靠卖艺为生。
“谈钱就俗气了，而且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人吗？”她摸了摸头上的金色鹿角发饰，露出好看的笑容。
“帮我工作。”她展开五指，一本厚重如字典的书籍落在她手中，上面还有一块黑色的纱状物体。
“书里的每字每句都要能倒背如流，我会随时抽查你的背诵情况。然后黑色的头纱——”
“请等一下！我还没，我，需要考虑一下。”
女人看了眼莉娜利，然后说道：“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还需要考虑吗？”
“死而复生，又烧死那么多的人，你觉得宗教的人不会来找你麻烦？就算宗教不来找你，你又能保证其他的生物不会来找你麻烦？要是人类还好，如果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找你，你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吗？所以，你觉得这里还有你的容身之所？”
“不！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我没有烧死他们，我也不知道这些火是从哪里来的！”
莉娜利并没有听全所有的问题，因为当她听到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立马急着解释。
“你不知道？”
“我！我只记得他们用石头砸我！然后我很生气，然后他们！”莉娜利指着面前的灰烬高声辩解道。
“还有那些房子！这里就！就起火了！”莉娜利说得急，咬了好几次自己的舌头。
听完莉娜利的解释，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孩子，哎呀，你真是太可爱了！”
她摸了摸莉娜利的头，蹲下身，用慈祥的眼神看着莉娜利说：“你不知道就让我来告诉你，莉娜利。”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她嘟起嘴，晃了晃头。
“我还知道很多你的事呢！你是个孤儿，自幼被一户贫穷的夫妇收养。由于贫穷你没上过学，每天的温饱更是问题，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几乎是靠着乞讨才活到现在。长到10岁的时候，夫妇俩便纷纷撒手人寰。而你为了能够继续存活，把自己卖身给了马戏团。在马戏团的时候，因为个儿小，你只能帮其他人打打下手，还总是被团里的其他小孩欺负。他们有一次拿开水烫你，非但没把你烫伤，反而让你发现了自己耐高温的‘特异功能’，为此团长特命你表演与火有关的节目。你的表演让马戏团名利双收，但同时也多了很多妒忌你的人。而那些妒忌你的人去了法庭，举报说你是女巫。”
听到“女巫”这个词，莉娜利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喊道：“我不是女巫！我不是女巫！”
“莉娜利，你认真听我说。不是所有的女巫都是坏人。”
她轻声说道，然后又用双手轻拭掉莉娜利脸上的灰烬和因恐惧而流下的泪水。
“她们是，”莉娜利的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着。“是她们让我们得不治之症（黑死病），她们是恶魔的情人！”
“这些都是人类瞎编的，都是骗人的，我就是女巫，我可以证明这些都不是真的。”
“你？”莉娜利身体往后挪了一点，与她保持开一定距离。
“是的，难道我的样子还不够像女巫吗？”她提起裙边转了一圈，又扇动了一下翅膀。
“我以为你是精灵或是仙女。”
“精灵或者仙女什么的才不会出现，他们害怕人类也讨厌人类。”她摆摆手，挨着莉娜利坐下。“不过也不是全部。”
她拿起书上黑色的纱状物体，“这个黑色的头纱在出入地狱时必须佩戴，它可以隐去你的长相、声音以及气息，以防别人记住你的面容或是其它什么的与你有关的东西，然后来找你的麻烦，带上面纱之后，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团黑色的物体。”
“而你的工作就是协助我回收灵魂，具体做法就是把那些快要死的人的体内的灵魂用刀勾出来，我给你实操一次。”
她摘下头上的金色鹿角头饰放在手上，然后它竟变化了成一把巨大的叉子。她挥动起它，把它插进一具尸体里面，接着拔出来，带出来了一团蓝白色的物体。
“这个就是灵魂了，”她把那团灵魂从叉子上拿下来，放在手中展示给莉娜利看。“这个姑且叫它死亡之刀吧，名字听起来有点俗，但还是挺贴切的。刀，额。。。。。。叉子就送给你，以后工作好好干啊！对了，说了这么久，我都还没介绍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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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娜利的细跟高跟鞋踏在雪白的陶瓷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空旷的房间让这种响声变成了回响，营造出“立体环绕声”。
未等她站定，又一个“立体环绕声”出现。
“听说你又新立了个小组？”
声音来自前方，一个有着巨大白骨翅膀的女人正背对着莉娜利站在那里。
“没错，现在人类越来越多，而且奇怪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人手多点好办事。你说是吧，”莉娜利停下步伐，回答道。“玛格丽特。”
女人转过身来，黑发、蓝眼、白翅膀，符合当下“身上颜色不超三个色”的潮流。
“那个组也是负责回收？”玛格丽特摸摸手上的镯子，一些反射的彩虹光闪烁在她的脸上，那张脸和莉娜利初见时的一样，丝毫未曾改变。
莉娜利点点头，“组长叫哈维，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但我怎么听说他是帮你背的黑锅才当上这个组长的？”玛格丽特斜眼看着她问。
莉娜利怔了一下，解释道：“额..这个...这不是为了工作嘛，再说了这也不能算是‘背黑锅’，顶多算是为事业而献身。我要不让他这么做，怎么把那个女孩的灵魂留下来，怎么引出这个背后的黑手。”
“那你抓到这个黑手了吗？”
莉娜利支支吾吾地说：“没...还没有。但我已经找到她的‘老巢’，并且成功打击了敌人。”
“那人抓到了吗？”
“只是打击，没有虏获。”
莉娜利在心里犯嘀咕，她总是喜欢明知故问，若是好事还好，若是坏事，简直就是揭人家的伤疤，真是恶趣味。
“做事不择手段，”玛格丽特挑眉，“不错。”
“但是不择手段，这个手段太低级就是自作聪明了，你说是吗？”
“没错。”
又一个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