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间已经到了小小的及笄之日了，苏母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感慨万千，小小如今已经十五岁了，自己也老了，如意楼的琴师是做不成了，这些年也多亏了崔妈妈的照顾，她才得以能够有钱将小小养大，可是再好的人也不能够帮你一辈子，自己年岁渐大，自然是比不了年轻的琴师，她自己也不愿再让崔妈妈为难，索性就主动请辞了吧。
小小及笄是件大事，苏母很是看重，虽然苏父不在了，但这件事还是不能马虎的，没有什么大的仪式，至少一家人吃顿饭是可以的。所以一大早苏母就去银楼取回早先定做的簪子，去布坊拿回定做的衣物，又去鞋铺取回鞋子，接着又吩咐采绿去市场买些菜，赶着在午饭之前做好一顿丰盛的大餐。
苏母跟采绿先后回了苏家小院，采绿去做饭，苏母帮小小梳妆打扮，换上新衣新鞋，将童稚的双丫发髻绾成少女发髻，戴上新制的发簪，一下子就由幼稚的孩童变成了成熟大方的少女，苏母看着打扮一新的女儿，眼泪都流下来了，她最疼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许人家的年纪了。
记得她也是这般大的时候，跟苏家郎君第一次见面，虽说两人早就定过亲，但那时才第一次见面，苏家郎君那时已经过了弱冠之龄，也接手了苏家的生意，所以不似一般郎君那般轻浮稚嫩，她只记得他对她说的那一句话，也就是那一句话让她义无反顾的嫁与了他，他站在开满杏花的树下，眉眼清亮的对她说：“有我一日在，必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就是这一句话，让她决定一生追随他，不论贫富，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幸福实在太短暂，只有短短不到十载，他便离她而去，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在这世间徘徊，你真的好狠心啊，苏郎！
“阿娘，阿娘，你怎么哭了？”耳畔传来小小焦急的询问声，苏母回过神来，抬手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笑着对小小说：
“没事，阿娘只是太高兴了，看到阿娘的小小都长这么大了，阿娘开心，阿娘开心啊，要是你阿耶还在的话，他也会很开心的，他是那么的疼你。”说到此处，苏母的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掉，看得小小心中也十分难过。
“阿娘，我长大了你该高兴才是，怎么老掉眼泪呢？”小小搂住母亲的肩膀，轻轻拍着，“父亲想必也是会不想看见你掉眼泪的，阿娘，只有我们过得好，阿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才会开心啊，你说对不对？”小小眼中含泪却还倔强地笑着说，只是她也好想阿耶啊，却是不能说的，说了阿娘会更伤心，她不可以让阿娘流泪的，所以就把这份思念放在心中吧，阿耶，你会知道的，对吧。
“是啊，我的小小长大了，我该高兴的，我该高兴的。”苏母那喃喃自语道，只是那神情却含着浓重的悲伤。
“阿娘，采绿估计已经做好午饭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小小轻声询问着苏母。
苏母微微点头，依着小小的手走去了饭厅，采绿早已经布好了碗筷，菜虽不多，每一样却也是十分小巧精致的，足见采绿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见苏母和小小过来，采绿忙将椅子拉开，之后又从荷包里拿出一根样式简单的银簪，递给小小，面带羞涩的说道：
“太太，小娘子，奴婢也没什么钱，只能买一根简单的银簪送给小娘子，权当是奴婢的心意了，望小娘子别嫌弃。”
“你服侍我们母女这么些年，我们早就把你当家人了，哪有嫌弃一说呢，你还花银子给小小买礼物，做甚要这般破费？”苏母拉着采绿的手说。
小小也拿着那根银簪高兴地对采绿说：“采绿姐姐，我很喜欢你送我的簪子，简洁大方。”
采绿看着母女两人的笑脸，心里感觉暖暖的，一家人的感觉真好，她会一直陪着太太小娘子的，竭尽此生之力。
自小小及笄之后，苏母便十分留意小小的婚事，本来小小年纪还小，不必这么着急，但她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担心自己离世之后小小孤身一人无人照料，也害怕看不到小小成婚的那一日，所以想早早的为小小谋得一门好亲事，这样以后即使自己不在了，小小也还能有人照顾，她也可以安心的走了。
虽说小小的才名在钱塘都众人皆知，但因为家贫，母亲又是在如意楼做琴伎的，所以稍好点的人家都不愿上门提亲，但那些破落户，家境太差，苏母又看不上，因此苏母整日在家里唉声叹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小也能理解母亲的心思，总爱玩笑似地说：“阿娘，女儿刚及笄，你怎的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将女儿嫁出去？女儿多陪你一段时间不好吗？”
“小小，我何尝不想你多陪我些时日？只是阿娘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怕是看不到你嫁人的那一天了，阿娘看到你幸福才安心啊！”苏母苦笑着对小小说。
“阿娘，你会长命百岁的，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女儿……舍不得你离开。”小小抱住苏母的胳膊，说到最后竟带上了一丝哭腔。
“乖女，是阿娘的不对，在今天这个好日子让你伤心，阿娘答应你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别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苏母见小小落下泪来，忙用手帕去擦，连声安慰道，小小这才破涕为笑，说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阿娘怎的还拿小时候的法子来哄我。”
“你要是不嫁人哪，在阿娘心中永远都是小女孩，阿娘当然还用哄小孩的方法来哄你了。”苏母摸了摸小小的头，打趣道。
“哎呀，阿娘，你再这样说，我可不理你了。”小小佯怒道。
“太太，你看小娘子都被您说的害羞了，您就放过她吧。”采绿笑着插了一句。
“好好好。阿娘的乖女害羞了，阿娘不说，阿娘不说了，来来来，吃饭吧，饭菜都该凉了。”苏母拉着采绿和小小的手坐下吃起饭来，和乐融融的气氛让人看了忍不住羡慕，可谁又能预知以后会发生些什么呢？
晚上苏母和小小躺在床上，母女俩聊着些知心话，
“小小，以后若是嫁人，就再用回你阿耶给你取的名字吧，虽然我们一直叫的是你的乳名，苏菀柔，是不是都觉着有些陌生了？”苏母轻轻的说。
“是啊，好像一直就没人知道我的名字，只是苏小小，苏小小这样叫着，大概都以为我就叫苏小小了吧！”小小笑着说。
“不过这样也好，那样别人就不知道你的母亲曾经是如意楼的琴伎，你阿耶曾经生意败落，不会知道你长于市井，你就可以干干净净的做回那个苏菀柔，不会被人瞧不起，那样多好。”苏母的声音轻的似乎都要飘出去了。
“不，不管如何，我都是您和阿耶的女儿，都是苏家的女儿，这一点是不可更改的，也没什么可让人瞧不起的，您含辛茹苦将我抚养成人，何人敢轻视于您？我就是苏小小，我也是苏菀柔。”小小义正言辞的说道。
苏母看着性情耿直的女儿，心中暗自叹气，这般性情以后何人敢娶啊？慢慢说道：
“哎，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阿娘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你也长大了，自己也懂得不少事情了，阿娘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
母女两人相顾无言，都各自睡去了，夜还很长，谁知道天亮时又是何种状态呢，唯有静待天明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