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教习的一堂修行课,胜过许多学子苦读了十几年的先贤书。修行这般玄奥晦涩的东西,在他新颖另类的讲解下,似乎也变得引人入胜了起来。不少学子连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奔回宿处开始消化理解所学知识,想要在道途伊始便拉开与同侪的差距。
不过钟离明等人却是淡定,一致认定了磨刀不误砍柴工的真理,慢悠悠、闲散散地去了山脚的另一间食厅用餐。
张俭与钟离明三人话很投机,也跟着一起去了。
四人在食厅坐下,不多时便有一人送来四份搭配固定的餐食。嵇建看着端来餐盘的那人,笑吟吟就道:“师兄辛苦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位端盘子的人面相年轻,与大家一般的书院学子打扮,赫然竟是位前辈师兄。
于是众人赶忙向他见礼,钟离明最为慌乱,以至于起身向他作了一揖。
但那学子却不领情,皱了皱眉头,什么话也没说便快步离开了。
钟离明有些讶异,向嵇建求解道:“为何端盘子的竟是位师兄?”
嵇建也蹙着眉头,没有回答钟离明的问题,却自言自语道:“这样做这位师兄的确会有些尴尬,我不该向他打招呼的。”
钟离明见他不理自己,调皮心起,拿起手边的筷子,猛地一敲嵇建的颅后,故作气恼道:“喂,问你话呢!”
嵇建这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才为他解释道:“这师兄端盘子是因为他修行不顺。”
这下不光钟离明听不懂了,夏琦和张俭也变得疑惑起来,三人几乎齐声问道:“为何道途不顺就要去端盘子?”
嵇建鬼头鬼脑地打望一下四周,确定没人能听到四人谈话,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说来可笑,你们都该知道我荆院是帝国内唯一收费的书院吧?”
三人自然点头,尤以钟离明的表情最为愤恨。
嵇建便续道:“这便对了,之所以要收取高额费用,是因为司空院长要贯彻与施行求道如求财的理念。交钱领取书籍、资源,用来辅助修行。修行破境,在修行路上有所长进,甚或突破境界之时,经过师长确认,又可以领取书院发放的高额奖励,以便未来修行之用。这就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循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个循环都是可行的,只要不断地提升自己便行。可是总会有些学子,或许在天资上有所欠缺,或者是态度很不端正,总之就是很难像常人一般维持不断地进步。一旦发生这样的现象,则他必然落入缺钱的窘境,而如果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种制度却又会变成了一个限制进步的死循环。为了解决这个死循环,书院便又出台了勤工俭学的政策。”
“勤工俭学?”听着这个名词很是新鲜,钟离明情不自禁地复述了一遍。
“嗯,就是通过在书院内为众人提供最基础的劳力服务,诸如端盘子、洗碟子、打扫卫生、修剪花木之类的体力劳动,来换取修行所用的银钱。”
“可是这才能赚几个钱?能够负担得起书院的开销吗?”钟离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出身士族,但也了解平民的生活,这些毫无技术含量的体力劳动报酬极低,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书院动辄以白银百两计的大笔开销。
嵇建却是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会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来计算报酬,就像刚才的那位师兄,他端上一天盘子,便可以赚取白银二十两,比普通人要多上千倍不止。而所谓勤工俭学,我觉得更多是一种惩戒与激励,是要学子们奋发向上,而非榨取学子们的劳力,节省开销的。”
钟离明三人这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自己可不想要什么勤工俭学,待会用完餐后,还是不要再闲扯着浪费时间,赶紧回宿处学习修行才是。
有了这样的警戒与激励,几人再不多话,只是风卷残云般扫荡完盘中食物。饭后也不敢再耽误时间了,简单了道了个别,并约好第二天会面的时间,三人与张俭分头回到各自的宿处。
钟离明三人回到山腰小院时,许师兄恰好为三人送来修行教材。分发好各自的书本之后,许师兄又单独拉了钟离明说话。
虽然身体素质非同以往,但毕竟抱着这么一大摞书,钟离明还是感到胳膊有些酸痛,便有些急躁地道:“师兄有什么吩咐便快说吧,抱着这摞书可累死我了。”
许师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撇撇嘴道:“这便知道重啦?当初不是让我从书院背五百两的银子到荆州么?”
钟离明没料到他竟这么记仇,干笑了两声没有接话,却把书本放在了地上,也不抱怨了。
许师兄指着地上的书本道:“你的本命特异,这在书院内属于绝密,只有院长、胡教习和我知道,你切切不要说漏嘴了。”
钟离明没心没肺地咧嘴就笑:“我说呢,总感觉我的书比夏琦和嵇建的要多上不少。”
许师兄却正色道:“不是与你说笑,一魂双命、玄蛇缚龙乃是亘古未有的异象,难免有些居心叵测者会想入非非要对有所你不利,为安全计较,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你没跟夏琦他们说吧?”
钟离明仔细想了一想,肯定地应道:“自那日听胡教习说起后,再未曾和人提起过。”
许师兄放心地点了点头,又语重心长道:“这些书都是院长亲自为你挑选,必定很有帮助,你要仔细研读。以你气海积蓄的帝星灵力,想要破幽门自然不难,甚或是现在已经破了。但是通过幽门之后,如何调息运用相冲的青玄二气,这才是最难解决的问题。前人没有经验,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摸索,务必小心。”
钟离明记起三叔公曾说自己已至九幽境界,心想许师兄说得不错,这一番话要记在心里。
许平见他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了别便要离开。
钟离明却喊了住他,道:“师兄且慢,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许平不是刻薄的人,自然不会说不该问,便道:“你说吧。”
“你和院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平知道他心中所想,无非是双帝本命既是绝密,他一个普通学子又凭何知道内情,除非是院长的关系户了。
于是许平笑道:“如果院长不再收录其他学生,我便是他的关门弟子,小师弟往往最受宠爱,比大师兄还要任性,你明白了吗?”他这一番话存乎私心,明里暗里地引诱钟离明,让他投入院长门下来做个任性的小师弟,从而接过自己背上沉重的锅。
钟离明却没有多想,只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许平总是在跑东跑西,原来是院长的跟班小跑腿儿啊!
这番得罪人的话他自然不会说,恭恭敬敬地与许平别过,回到西厢房内开始仔细研究那一大摞修行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