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鸢点了点头，应了声：“嗯。”又把近来她打听的琐事讲给柳如颜听，不过就是林婕妤前段时间去婉御女那闹了一场，婉御女没计较，晚上依旧拉着玉御女上琼花台赏月。
“娘娘，可惜玉御女可是没了将来了。”沉鸢伸手让人换了个暖炉，重新踹进怀里，“那样好的容貌，浪费在她这样的出生上了。”
“之前林婕妤小产，皇上就怀疑本宫，这会本宫就让皇上知道，本宫处处为皇嗣考虑。”千姿来换凉了的茶，柳如颜抿了口热茶，淡淡道：“玉御女是可惜了，可惜在她太聪明。她在司针房这么多年，必然知道是本宫害她。所以即便本宫多有歉意，也断断不能让她再有出头之日！”
淡淡几语，却让沉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柳如颜以前也会为些恩怨在妃子身上做手脚，但这样为了皇恩打压妃子断其生路的事还是头一回。娘娘，真的变了？
“吃元宵了！”锦碧捧着两个大红漆花的瓷罐子，旁边搁着灰色麻布，沉鸢自己伸手给柳如颜捧了元宵，看只剩一罐，就问：“这是没我的？还是没姐姐的？”
锦碧把食盘递给千姿，笑道：“自然是没我的。”
“那不成！我也不吃了！”沉鸢说着把罐子往旁边推了推就不吃了。
柳如颜皱了皱眉，对她使了使眼色，又对千姿说：“你们几个上夜的和锦碧下去吃吧。寒夜里，吃些暖身子。”
等她们都下去把门关了，柳如颜才嗔了沉鸢一眼：“都是个才人了，一点规矩不讲！平日咱们厮混惯了就罢了，宫女们都在这呢，也不收敛！”
其实这内室伺候的都是她的亲信，根本不担心生出闲言碎语来。
可她心里却很不舒服，沉鸢不是不知理的人，她的放肆说白了不过让她放心她，可世上总有四个字叫“欲盖弥彰”。
沉鸢微红了脸，默默吃完元宵就要回去，柳如颜拉住她，“在席暖阁住一宿吧。”
这大半夜她回去说不定就碰上骆赋彦回来，再一盘问，她们出宫的事就败露了。
沉鸢倒是一点没推让，理了理衣袖就领着宫女去了席暖阁。远远看着席暖阁的淡淡烛光，微笑着对身边的人说：“还是锦碧懂事，知道娘娘必会留我，早早就打理出席暖阁了。你们可要好好学着些。”
那一众丫头恭敬地道：“是。”
沉鸢的眼里泛起淡淡的笑意，一瞬即逝，有着微妙的寒意。
夜幕落下，细细密密的小雨也落了下来，打湿腊梅花花瓣上，没有一点声响。但第二日推门时，门外的花池已经算是湿泥了。
断断续续的雨下了好几天，等天放晴后，妃子们也都兴着去御花园的亭子里晒太阳，驱一驱雨天的潮湿。
苏娣怀着身孕自然要多晒太阳，柳如颜为了防止其他妃子对她不利，特意把日头最足的煦芳亭赐给她一人，自己带着其他人在朝阳宫的庭院里赏花。
虽然去不了煦芳亭有些可惜，但在朝阳宫更容易碰上骆赋彦，所以大伙儿也是乐呵呵去了。
只有一人寒着脸，好像谁惹她不痛快了似的，这人就是刚失宠的秦璇。
秦璇坐在一棵梅花树下，手边隔着一碟梅花酥和一盘雪玉切糕，还有一盏雪顶梅香茶。其他的妃子都远远地聚在柳如颜身边说话，唯独秦璇绞着帕子，一脸愤恨的样子像要把人生吞下肚，吓得身边的宫女大气也不敢出。
她自幼性子直爽，看到虚与委蛇的一群人就觉得恶心，像有千条虫子在身上蠕动似的。
“真不知道这些个庸脂俗粉是怎么进得了宫！”秦璇暗暗瞪了一眼，目光不经意扫到默默坐在一旁喝茶的绿玉，好奇地走过去问：“你怎么不去皇贵妃那里？”
绿玉正出神，忙惊起行礼：“见过秦婕妤。”这一缓才明白秦璇问什么，只一笑：“嫔妾地位卑微，哪里到得了皇贵妃跟前。倒是婕妤，怎么也一个人？”
“我可不爱那一套。”秦璇实话实说，看绿玉的眼光多了几分好感，索性提议：“这里叽叽喳喳的不适合赏花，咱们换个地方吧？”
绿玉迟疑了下，她知道秦璇在宫中的人情不好，自己又刚戴上谋害皇嗣的帽子，还是小心为上。这样一想，便婉拒道：“皇贵妃请大家来，我们这样走了岂不是失礼？不如再坐坐，晚些我们再走动就是。”
秦璇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很不高兴，便三五步走到人群，也不顾说的正高兴的众人，就对柳如颜道：“娘娘，嫔妾乏了，先行告辞。”
柳如颜淡淡一笑，也懒得和她多说，只说：“回去吧。”
其他人心里虽不舒服，但秦璇到底是个婕妤，位份摆在那儿，谁也不敢多说。
夏莲淑见惯了这样的人，自以为了不起把谁都不放眼里，但其实什么本事也没有。说好听些叫心思刻纯，说实在点就是愚蠢。从前得宠过的何嫔也是如此，仗着皇上赏她几样稀世珍宝便以为后宫就是她的了，结果出言顶撞皇后娘娘，直接被皇上发配到了冷宫。她也不想想，几样珍宝算什么，皇后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日月星辉，皇上也会派人去取来送给她。
想起这桩旧事，夏莲淑竟是心情大好，毕竟看着昔日的对手惨死在冷宫是件多么畅快的事。她满是笑意地抿了口茶。
她坐得住，祺婕妤却坐不住了。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才坐上了婕妤的位置，这个妖娆放荡的女人居然伺候皇上几夜就和她平起平坐了！如今都失宠了，气焰还这样嚣张！
“娘娘，秦婕妤真是，坐着晒太阳也能乏，莫不是朝阳宫的太阳不去腾龙阁的合她口味？”祺婕妤这话也够直接了，不过是拐了个小弯说秦璇藐视皇贵妃，狐媚祸主罢了。
下面的人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接话。
夏莲淑还是喝她的茶，心里笑祺婕妤在宫里这么多年，性子却一点没改，这脑子还是一根筋直到底。她秦璇就算给脸色也是给皇贵妃脸色，关她们什么事，所谓“各扫门前雪”，她多什么嘴。真是愚蠢。
不过祺婕妤可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愚蠢，放眼后宫中，地位最高不就是皇贵妃嘛。她巴结巴结她总没错吧，虽然皇上眼下还没宠皇贵妃，但凭着她和皇后神似的容貌，皇上绝不会永远冷着她。等哪一日皇贵妃坐上了凤座，她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了。
可她直到死，都没等到那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