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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家破人亡

奥菲丽娅小姐疯了,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雷奥提斯突然从法国回来,气势汹汹地举着长剑冲进王宫要找国王报仇,他报得了仇吗?

可怜的奥菲丽娅小姐,父亲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而且草草入葬,连个理由也没有,可怜的他在世时多么风光,却是这样凄惨地死去。布洛尼斯这一死,家中便遭人冷落,昔日人来人往登门求见的热闹景象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奥菲丽娅已经给哥哥捎去口信告诉他家中的变故,叫他快回来。但由法国来的船只却久久没有到港,加上家中仆人也走得七零八落的,只剩下奥菲丽娅的奶娘不放心终日以泪洗面的小姐,留下来为她洗衣做饭,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偌大的庄园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年老体衰,一个悲伤不已,这家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欢笑与安乐。庄园里的重活没有人做,到处杂乱不堪,花园里的荒草早已长得齐腰高,水池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枯竭了,现在再也听不见鸟儿们高兴地歌唱,只有老鼠一类可恶的坏家伙整日地在园子里横冲直撞。

国王虽然送走了王子,但只要船舶未达英国,他的心都不会安宁的。加上心腹大臣也死了,他的身边连个知心知肚的人也没有,所以也整日慵懒,国家的朝政也不多加理会。无论心情好坏,他都沉溺在酒宴中,引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艾尔西诺城的百姓们更是怨声载道。

王后也是好几天不见国王上朝了,这一天她又到王宫里到处走走、看看,随行的还有霍拉修和两个侍女,刚刚才进大厅就遇上一个侍卫来报:

“王后殿下,奥菲丽娅小姐又来了,她一定要见您。”

“我不愿意见到她,叫她改天再来吧。”自从布洛尼斯死后,王后总觉得有些亏欠奥菲丽娅,但国王终日不见上朝,王子又被遣送英国,所以她也实在没有心情去关心奥菲丽娅。

“可是,她一定要见您。她已经来了好多次了,都没有见着您。她的神情有些疯疯颠颠的,满脸的哀伤,语无伦次的,让人瞧着怪可怜的。”

“她都说了些什么?”

“禀告王后,她不断地说她的父亲,说这世上到处都是诡计和坏人。她还一边说一边捶胸顿足,痛苦不堪的样子。她的话实在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有心的人还是可以从她的话里听出点什么,很是让人为难。”侍卫在一旁如实地述说着。

王后还在思考着,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霍拉修开口了,他说:“王后,依我看,不如您就先见她一面。因为奥菲丽娅小姐突然遭受丧父之痛,也有些不明不白,如果没有个人开解开解她,恐怕她的情况会更糟的。”

“那好吧,请她进殿吧。让我听听她的心声,也减轻我心中的愧疚。”王后说完挥挥手叫侍卫将奥菲丽娅宣进殿。

奥菲丽娅小姐的模样与从前大不相同了,王后一看真是大吃一惊。才几天的功夫,她竟然憔悴得这么厉害。身上的衣裙还算整洁,只是头发有些零乱,还沾着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小片树叶儿。奥菲丽娅瘦了许多,脸色有些蜡黄,目光呆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人没有任何表情,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美丽的丹麦王后陛下呢?”奥菲丽娅小姐面对着王后陛下却问出了这样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来。

“啊,奥菲丽娅,你不认识我了吗?”王后有点吃惊,还是和蔼地看着奥菲丽娅。但奥菲丽娅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她站在那呆了好一会儿,忽然高亢的歌声从她的口中唱出来了:

“谁是你的人?

毡帽在头杖在手,

草鞋穿一双。”

让人捉摸不透的歌声清晰而嘹亮地响彻宫廷内外。奥菲丽娅根本不在意别人的一脸惊讶,旁若无人地继续高歌:

“姑娘啊,姑娘,他已死去,

一去不复返;

头上生着青青草,

脚下石生苔。”

“可是,奥菲丽娅……”王后打断了奥菲丽娅的歌声,欲言又止。奥菲丽娅看了王后一眼说:

“王后陛下,请您听好了。

鲜花红似血,

泪水滴满棺,

坟墓啊,坟墓……”

奥菲丽娅的歌声在继续,惊动了未来上朝的国王。国王在今早刚刚得到密报,布洛尼斯的儿子雷奥提斯已经悄悄回国了,他对他的父亲的死暴怒不已。国王因为昨夜的酒醉,实在还有些迷糊,现在被奥菲丽娅的歌声一激,立即变得非常清醒。忙叫来侍从胡乱地梳洗一下就匆匆忙忙上朝了。

王后、霍拉修,还有不少的侍从、卫士都被奥菲丽娅的歌声震惊了,大家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国王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有点慌乱,连忙一一行礼。国王挥挥手让大家免礼,便径直冲着奥菲丽娅说:

“你好吗?美丽的姑娘。”

“好啊,很好啊。上帝保佑您,他们说猫头鹰是一个面包师的女儿变的,您说我们将来会变成什么啊?”

国王听着奥菲丽娅奇怪的问话,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想:一定是她父亲的死对她刺激太深了。

雷奥提斯少爷果然今早已经抵达艾尔西诺港。在他接到妹妹的口讯前他已经听到了关于父亲死亡的传闻,但他不是太相信,直到妹妹的口讯送到他手中,他才确信不已,并且马上收拾行装回国了。雷奥提斯在法国一直学习剑术,他曾经答应父亲要学习好高强的武艺,将来回国成为一名技艺超强的勇士。在法国学习期间,他也的确非常认真刻苦,他的剑术进步神速,连他的剑术老师也常常称赞他。但这一次事关重大,所以他连想都没想就向老师辞行了。原本雷奥提斯可以早些到家的,但他沿途还向行人打听了父亲死亡的原因。

有的人说:“那个该死的坏大臣呀?不是死了吗?听说只是草草入葬。什么原因?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也有人说:“是他咎由自取啊,谁让他惹恼了王子殿下呢!”

还有人说:“说不定是他知道了太多国王的秘密,才借王子之手杀死的吧。”

总之没有一种说法是对布洛尼斯表示一点敬意的。雷奥提斯怒气冲冲地回到家中,但是叩门叩了许久,都没有一丝动静。最后他只好从庄园侧面小花园的矮墙上跳了进去。他看到花园里杂草丛生,通往房间的长廊上蜘蛛网密布,到处又脏又乱,他沿着走道逐个房间喊去:

“奥菲丽娅,奥菲丽娅……”

但是没有人答应,直到走到厨房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雷奥提斯推门一看,是奥菲丽娅小姐的奶娘,她正在收拾厨房呢。厨房里早已是四壁皆空了,只是因为有了奶娘的收拾多少还算整洁些。

奶娘一见到雷奥提斯,像见到了亲人一样,才喊出一句:“少爷……”便老泪纵横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姐呢?去哪了?”

“自从老爷去世后,所有的下人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我一人,实在看着小姐孤苦伶丁的太可怜了,怕她想不开,留下来陪陪她……,我也老了,实在做不了什么,只能帮着小姐洗衣服、做做饭。从前老爷在的时候多少人整日的想尽法子登门求见,现在连一个人也没有了,真是世态炎凉啊。家里连吃的都快没有了,呜呜呜……,小姐天天都去王宫要见王后、国王,可一次都没见着。她回来就哭,哭了就唱歌,真让人心疼……”

老奶娘絮絮叨叨地边说边哭,雷奥提斯在一旁听得早已是愤怒圣极了。他想,父亲一生一世都为国王卖命,如今不明不白死去,国王竟不理不睬,不加抚慰,我一定要找他评评理。我要报我的杀父之仇。想到这,他安慰奶娘,说:

“你放心,谢谢你一直照顾小姐,你的恩惠我会牢牢记住的。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重振家园,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我现在就进宫去找国王和王后去,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雷奥提斯说完,抚了抚腰间的佩剑,怒气冲冲地直往王宫方向奔去。

“国王在哪里,国王在哪里,该死的国王,你快出来。”才到宫殿口,雷奥提斯便大声吼叫,门口的侍卫根本无法阻挡住他。雷奥提斯一路狂喊一路挥剑直往大殿里冲。侍卫们只好高喊着“国王”跟着跑了进来。

国王、王后、奥菲丽娅他们都还在大殿里,猛地听到宫殿外一声接一声的“国王”叫喊声,克劳狄斯王不禁害怕起来,难道雷奥提斯这么快就到了吗?不容国王多想,雷奥提斯的一柄长剑已经指向了国王:

“还我父亲来!还我父亲来!”

国王的卫士连忙冲到国王前面挡住了雷奥提斯的长剑。

“雷奥提斯,你冷静一点……你这样做是以下犯上……有什么话好好说嘛。何况你妹妹还在这。”国王躲在卫士的身后,吓得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

雷奥提斯一听妹妹也在,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奥菲丽娅正站在一旁独自摆弄衣裙,没有吭声。雷奥提斯没有松下手中的剑,侧过脸来喊了一声“奥菲丽娅,”但是奥菲丽娅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又继续做她的事。奥菲丽娅的神情很淡然,看不出是悲哀还是喜悦,只是呆滞的目光让人看了心痛。

“都是你这该死的国王,害死了我的父亲,又吓坏了我的妹妹。你快拿命来。”

“雷奥提斯,你快冷静一点,你放下你的剑,我可以向你解释清楚的。”

“冷静?我要是冷静得下来,我还是人吗?”雷奥提斯双眼喷射着仇恨的目光,额头上的青筋突兀,神情煞是吓人。

“雷奥提斯,你先放开手中的剑。你要报仇总得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吧,杀死你的父亲的真的不是国王。”王后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插上一句话。

“好吧,你说是谁,是谁?”雷奥提斯的话咄咄逼人,容不得别人有丝毫的隐瞒。然而,王后却面露难色看了看国王,没有说话。

国王清了清因惊吓而有些嘶哑的嗓音,说:“雷奥提斯,你也是知道的,你父亲的死,我也是悲伤之至。他一直是我忠心的大臣,你说我怎么会杀死他呢?”

“这个我自然分得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要找到杀死我父亲的真正凶手,你说吧,是谁?”

“是哈姆莱特。”

“是王子殿下,哈姆莱特?”雷奥提斯顿了顿神情,坚决地说:“你不要有什么隐瞒,我不会放过他的,你们等着瞧吧。”说完雷奥提斯狠狠一甩手将手中的长剑扔在了地上,这时国王、王后才松了一口气。

雷奥提斯转身去找妹妹,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奥菲丽娅已经悄悄离开了王宫。刚才大家只顾着凶神恶煞的雷奥提斯,却忘了身边还有个奥菲丽娅。雷奥提斯指着众人说:“我先去找我的妹妹,我父亲的仇我是一定会报的。”说着狂奔出了宫殿。

“奥菲丽娅……奥菲丽娅……”他一路走,一路喊,碰到行人就问有没有见着一个相貌清秀,穿着长长裙子的姑娘。

有人告诉雷奥提斯,有看见一个唱着歌的姑娘走过,但走到哪去了,谁也不知道。雷奥提斯找遍了全城也没找着,只好先回家去问问奶娘了。

其实,奥菲丽娅小姐出了王宫后一路唱着歌儿就走到了她从前常去的郊外。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郊外的野地里,山冈上,到处是繁茂的花草树木,蝴蝶儿翩翩,蜜蜂儿嗡嗡,鸟儿的歌声婉转动听,奥菲丽娅小姐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好,她独自一个在无人的旷野中开心地采花,采蘑菇,美丽的歌声在山谷里回荡:

“啊,春天的花儿满园开,

送你茴香花和漏斗花,

看你是真情还是假意,

忘恩的慈悲草呀,

全都除掉吧,

还有芸香和紫罗兰,

可爱的罗宾我的宝贝。”

山涧里有一挂瀑布,瀑布下的潭水又深又清,奥菲丽娅小姐从前常来这玩水。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潭里的水也解冻了,鱼儿也开心地在潭底游来游去。奥菲丽娅玩累了,便坐在这水潭边踩水,当她看到水里鱼儿的悠游自在时,忍不住跟着鱼儿往水潭里走去。奥菲丽娅小姐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当人们发现她时,她静静地浮在水潭边,水草缠住了她的脚,才不致让她顺着潭水往下游漂。她的神态很安详,甚至还有些笑意,头上还插着自己采摘的野花,衣裙弄脏了粘了些泥,脚上的鞋只剩下了一只,另一只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奥菲丽娅,你怎么了,你快醒醒,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你快醒醒!”当雷奥提斯被人们领到水潭边看到已经没有知觉的妹妹时,他的喊叫如雄狮怒吼,堂堂七尺男儿泪如雨下,让同去的人们无一不为之动容。

雷奥提斯抱着妹妹的冰冷的身体,摇她,喊她,可是奥菲丽娅再也听不到了。雷奥提斯轻轻抚摸着妹妹的额头,将她的脸擦拭干净,又理了理她零乱的头发。想想前些日子,他离开丹麦之前还和妹妹促膝长谈,妹妹是多么乖巧、听话的姑娘啊。

为什么才不过这么一些日子,家里竟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令人伤心的事呢?“不行,我是绝不能放过哈姆莱特的,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雷奥提斯心中的仇恨怒火般地燃烧着,他抱着妹妹的尸体发疯般地跑去,一个仇恨的声音在山野里回旋:“哈姆莱特,你是我们全家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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