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新豁达地笑着说:“我爸要带我去找,我不想去了。我爸给我买了衣服和书本,我们看了南京路、外滩……就回来了,对了我给你带了城隍庙的梨膏糖,晚上到我家吃。”
玩了一会儿,利新要回家,找她放在沙边上的发卡,却只剩下了一只。我想那一只可能被沙子盖住了,就帮她在沙堆里找,一起玩的伙伴们都帮着找,找遍了沙堆,也没有找到。我无意瞥见红霞的一只手始终握着,好像藏着东西,就抓住她的手说:“把你的手伸开,是不是你偷拿了发卡?”
红霞涨红了脸,用力挣着,嗫嚅道:“没……”
书花过来掰开她的手,一只黄艳艳的太阳花掉了下来。
这时利新捡起地上的发卡,递给红霞说:“这个给你吧。我忘了刚才是让你替我拿着的。”
我较真地说:“是她……”还没等我说完,利新就把另一只递给了我:“这一只给你,你俩一人一只,我刚才是这样说的吧?”
我低了头,不认同,也不好说什么,看看红霞,她明白了利新的好意。也低了头,不说一句话。
这天午后,利新骑着自行车来找书花,约她一起到城外打谷场去练骑车。那时的自行车都是加重直梁的,一个小女孩要学会骑它,得要很高的技巧,还要有不拍摔的毅力。利新刚刚学会,还不熟练。书花让她稍等一下,洗完头就和她一起去。她却一刻也等不了,说了一声:“我到打谷场等你。”就骑上车子歪歪扭扭地走了。杜书花匆匆洗完,紧跟着跑出来追她。
到打谷场去要过大桥,上大桥前有一个慢坡。书花看着她歪歪扭扭过了慢坡,在后面大声喊她停下来等等。可是她却像什么也没听到,又像是在赶着前面的一个什么约会,头也不回。
斜上了大桥后,对面过来一辆拉沙的卡车,她让过了车头、车身,没有想到车后还挂个拖车。她往路中间一拐,就钻到了拖车下面。拖车的车轮从她的胸前压过去,她的心脏被压碎了。
那天,我们一直送利新到山坡上,我把手里攥着的太阳花发卡放到她坟头。红霞也走过来,把另一只放上去,太阳落到西山头,风吹过来,两朵太阳花闪闪发亮。
想做英雄的李小多
李小多想做英雄,他有自己的目的:做了英雄就会受表彰,会被授予诸如“青年标兵”、“优秀团员”、“见义勇为模范”等称号、参加高考,总分可以加十到十五分。李小多还幻想,说不定哪所大学还破格免试录取他呢。
李小多平时学习努力,成绩不错。可两次参加高考都以几分之差落榜。有了这个想法后,他时刻寻找着做英雄的机会。
那天中午,他看到同班一位女同学吃饭时情绪低落,整个下午托着半边脸,也不说话。下午放学后,她不去食堂打饭,而是向校后的山坡上跑,便悄悄跟在后面。
他们学校坐落在两道坡间的谷地。坡后有一个陡崖,崖下是一泓潭水,深不见底,与校园里流出地面的泉水同出一源。
李小多想,如果女生想不开跳崖,他就拼命拉住她;如果没拉住,就随他一起跳下去,奋力救起她。--他忘了自己如果跳下去,也会摔成重伤。
李小多好像看到自己站在讲台上,校长把一方模范证书颁发到他的手中。
“李小多。”
“到。”李小多一激凌醒过神。女生正愤愤地瞪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女生手里攥着一把“齿牙草”,这种草浆汁很多,揉烂泡水喝,去火治感冒。
“我,那什么……”李小多讪讪地答不出来。狼狈地跑回教室,同组同学已扫完地,他逃避值日,名字上了黑板班务日志栏--他竟忘了今天值日。
李小多做梦时也梦到救人做了英雄,大家给他鼓掌,他一个劲儿地鞠躬,结果把头撞在身边睡着的同学头上……
吃饭时想做英雄,总盯过来盯过去,寻找可救助的蛛丝马迹,结果,自己把饭吃呛了,咳嗽半天。
过了春节后,又到了冲刺高考倒计时了。
周末,李小多和几位住校同学都没回家。
学校附近的村子里有一个春季庙会。晚上站在校园里,便可隐约看到远处戏台上的灯火。
李小多知道庙会上的热闹,他叫上同学孟可可、孙小飞一起去逛庙会。两位同学想去放松一下身心,而李小多想: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一定能找到做英雄的机会。
比如,哪一位小孩被挤得和大人分开了,哇哇大哭,找不到回家的路,他和气地哄他别哭,然后费尽周折,送他回到家里,最好中途再出来一个想抢走小孩的人贩子之流的坏人,来一番英勇搏斗……
再比如,哪一位少女被一帮无赖挤出人群,挟持到僻静之处,他就上去和歹徒对打,受点小伤……
又比如,哪一位大娘被挤倒在戏台子边,受伤流血了,他拼尽全力背她到医院,大娘必须输血,他英勇地伸出臂膀……
可是,戏台好戏正欢,人们看得入神,赶庙会的人热闹而有秩序。扶老携幼,其乐融融,笑声连连。
李小多和两位同学在庙会上挤了两个来回,看了一会儿并不感兴趣的地方戏,都觉得无聊,商量着离开,准备返回学校。
突然看到东天一片火光,“失火了!”有人喊。
“太好了。”李小多猛一跺脚,顾不上招呼两位同学,拔腿向着火方向跑去。
乡村的街巷,路面坑洼不平,跑起来很吃力,李小多什么也不怕,只想拼力向着火处跑,然后奋力救火,然后……
李小多似乎没有跑过这么长的街,累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依然离火光很远。两位同学追上来说:“小多,跑什么呀,着火很吓人的,弄不好,会烧伤的。”
李小多愤然地说:“你们真不动脑子,咱快去救火,没准就成了英雄,成了英雄之后,高考……”
孟可可大笑:“你真成英雄迷了。”
孙小飞也大笑:“救火就救火,你想什么英雄呢。”
三个人终于跑出村子,看到着火的是村外一处麦秸垛,火已经让值夜的村民扑灭了,两三个村民拿着铁锹铲了土盖在冒烟的余烬上,以防复燃。天又转黑,转沉寂,转清冷。
三个人转向回学校的路,李小多失望地走在后面,越走越慢,渐渐呻吟出声。
孟可可笑:“没当上英雄,也不致于痛苦得叫唤吧?兄弟。”
李小多痛苦地说,是肚子疼。
孟可可又笑:“致于把肚子都想疼吗?”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李小多是真的不对劲,他干脆停了下来,捂着肚子蹲到地上,呕吐一阵,竟吐出来一摊酸水。李小多艰难地说:“快,找医生。”
四下无人,不着村不着店,哪找医生。
孟可可哈下腰,让孙小飞扶小多趴到自己背上,往镇医院方向走。
李小多呻吟着,渐渐,呻吟微弱了。
孟可可喘口气说:“这样了啥时候能到医院呀。孙小飞你跑快到前面村子去,找一个大人,先打电话给医院,让派救护车来。然后打电话给他的家人。”
孙小飞胆怯地嗫嚅道:“这……我不会……你去吧。”
孟可可放下李小多,让孙小飞看着,自己飞跑向村子……李小多是急性肠梗阻,因为抢救及时,做了手术就好了。而孟可可因为救李小多成了英雄,各种荣誉向他涌来。
李小多明白了做英雄的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一心一意复习迎考了。结果呢,大家自己猜吧。
校园流行短平头
王SIR和赵SIR是实验中学两名年轻老师,男,未婚。因为刚从学校毕业不久,都带着大学生的气息,身上时尚的元素让一帮初中男生女生像迷影星、球星一样发烧。王SIR教物理课、赵SIR教化学课,因为他们年轻,精力旺盛,都被抽调到政教处,兼做学生纪律管理工作。
赵SIR和王SIR是校园里的偶像老师。比如他们保持着大学生活习惯,早晨爱喝豆浆,学校小卖部的豆浆卖量翻着倍地长。他们爱穿运动装,爱穿休闲装,学生们的衣服全成了运动式、休闲式。他们喜欢踢两脚球,于是,学校的蓝球场变成了足球场,男生们一个个脚上颠着足球。他们喜欢留长发,乌黑的头发挑染几绺棕黄,夕阳下一晃,闪动金光,顶发烫弯再拉直,篷松着,垂盖了半边脸。校园里男生便一个个成了如此这般的韩国小帅哥,傍晚,课外活动时,操场里,这一片那一簇,阳光下,满是闪目的金光。
但是,中学生不准留长发,学生守则与校规明文规定。管学生纪律的赵sir与王sir也对这一项有管理任务。
他们想了许多办法,比如周一升旗大会上强调,布置学生会突击检查,让典型学生请假立即修剪头发等等措施,但收效甚微。在高压下勉强剪短的头发,一周两周间又像学生的个子一样疯长起来,又是长发垂脸,盖住半边脸颊。
因为这突击剪短发,王sir还和几名女班主任发生冲突,原因是他上一周周末班主任例会上布置了理发任务,预告周一要检查头发情况。但是几个女班主任望着他飘飘的长发,一笑而过,根本没在意,竟忘了。下财一检查时,他便扣了她们的班长发学生的纪律分数,这些女班主任找他理论,王sir对此事早已头皮发麻,一下子没忍住,就和女老师们吵起来。可想而知,女老师的灵牙利齿,把王sir伤得体无完肤,心伤累累。
赵sir刚直接与男生发生了冲突。那天,他在操场抓到一位和他的发型一模一样的男生简简。简简顽皮地冲着他笑,无论他说多少短平头好的道理,简简都是韩式地一耸肩。赵sir火大了,拿来一把剪刀,要亲自剪短他的长头发,简简就与他争夺起来,简简气急地喊:“快打110,赵sir对学生行凶了。”恶作剧的男生们真的打了报警电话,110警察来后,问明情况,把赵sir好一顿训:“如果真误伤了学生,可怎么办?!”赵sir沮丧到崩溃。
元旦前,教委校园风纪大检查。王sir和赵sir全苦了脸,头发问题,难!两个人郁闷地走出校园,喝咖啡,想对策。却发生一件意外的事,帮了他们大忙。
第二天物理课,当王sir像往常一样迈着学生们早已看惯的鸭子步走进教室时,忽听“王sir酷毙了”、“王sir帅呆了”两声叫喊,同学们“刷”地抬头向前看,只见站在讲台上的王sir平时的三寸长发只剩下半寸了,且后脑勺处还有一个坑。同学们哄堂大笑。有个调皮鬼大声:世界杯在实验中学开了,小贝来了!
王sir敏脱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班,立即猜出了同学们发笑的原因--真不愧为物理老师,头脑像滑动变速器一样,反应真灵敏。他眯起了不大的眼睛,笑道:“昨天,我去剪头……”他故意顿了一下,班级里立刻静了下来。一个个睁大眼睛,仔细地听着。王sir头,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样子,继续说道:“越剪越困,便开始闭目养神,可刚一闭眼就打了个喷嚏,喏!”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道:“这就是喷嚏的杰作。以前不是流行过一种发型叫什么爆炸式吗?我这叫贝哥式,同学们释然。
下午化学课,赵sir刚走进教室,同学们立刻发现他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短得可怜的寸式短发。同学们一同惊呼:“怪怪怪”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教室里异常安静,50多双眼睛都努力地睁着,看着赵sir及他的寸式发型,似乎在寻找答案。见大家匪夷所思的模样,赵sir说道:“昨日剪头,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一边剪短了,只好全部剪短了。”同学们都笑了,脑袋里却更是雾水一团。
后来听说那个喷嚏的故事是一个早已商量好了的谎言,然而,短发的真正原因很是叫人振奋。
原来学校附近一家咖啡店的操作间,因为取暖不当,电炉失火,引燃室内易燃物,困住了两名女店员。
正在咖啡厅消费的二人帮忙救火,烧焦了头发,不得不剪成短发,知道了真相的同学们觉得这一头短发让二位看起来更加帅气。
周末过后,校园流行清一色的短平头!
结果,那次校风校纪检查,实验中学得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