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敢讲是演讲成功的前提,有讲是演讲成功的关键,那么,善讲则是演讲成功的保证。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笔者坚持认为善讲是演讲走向成功的又一条最普遍的规律。本章将分析善讲的内涵、特征和作用,阐述善讲的基本原则和构成要素,探讨善讲的科学训练方法,从而揭示这一普遍规律的基本特征和基本内容。
正确认识善讲的本质属性,是研究善讲规律的逻辑起点。本章着重探讨三个问题:什么是善讲?善讲的基本特征是什么?如何认识善讲的功用?
一、善讲的界定
善讲并不是我们今天才提出的命题。考察中外演讲学说发展史不难发现,自从演讲产生后,善讲就成为学者们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为了说明这一点,下面试举几例。
第一个要提到的代表性人物是我国西汉经学家、文学家刘向。刘向所著《说苑》,其中有一卷就叫“善说”。在“善说”首则中,刘向就引用荀子和鬼谷子的话来说明什么样的“谈说之术”值得推崇,是“善”的:“孙卿曰:‘夫谈说之术,齐庄以立之,端诚以处之,坚强以持之,譬称以谕之,分别以明之,欢欣愤懑以送之,宝之,珍之,贵之,神之,如是则说常无不行矣。夫是之谓能贵其所贵。’鬼谷子曰:‘人之不善而能矫之者难矣。说之不行,言之不从者,其辩之不明也。既明而不行者,持之不固也。既固而不行者,未中其心之所善也。辩之,明之,持之,固之,又中其人之所善,其言神而珍,白而分,能入于人之心,如此而说不行者,天下未尝闻也。此之谓善说。’”刘向引用这两段话,意在指明“谈说之术”的要领,即“善说”的标准:第一,要说服对方以达到矫其“不善”的目的,必须要有必胜的信心和正确的态度。也就是说,不仅要做到“持之”、“固之”,还要做到严肃、庄美、端正、诚恳、不卑不亢。第二,要了解和把握对方的心理,这样才能使所说“中其人之所善”,“能入于人之心”。第三,要讲究方法,做到“辩之,明之”,“白而分”。第四,说话要带有感情,即“欢欣愤懑以送之”。荀子和鬼谷子认为,只要能把握以上“谈说之术”,就可以收到预期的效果。
第二个代表性人物是我国南朝齐梁时期的著名文学评论家刘勰。可以讲,刘勰是秦汉以来“谈说之学”理论的集大成者,其理论贡献集中反映在他的巨著《文心雕龙》一书中。刘勰认为,演讲要获得成功,不仅要有正确的主题和真实的内容,而且还要十分讲究技巧即要做到“善说”。关于“善说”,在他看来主要有二:第一,要善于配合形势(即“抚会”),“弛张相随”。如何做到这一点呢?他以李斯谏止逐客为例,认为李斯劝秦王收回逐客之成命,虽属“批逆鳞”,但不仅未遭杀身之祸,反而“功成计合”,其根本原因在于他看到秦王立志要统一天下,需要有识之士(客卿)辅佐的大趋势。于是,他从这个形势出发,引古证今,陈破利害,终于说服秦王收回了逐客令。第二,要做到“喻巧而理至”。大量运用比喻的手法,可以增强讲话的生动性、形象性和说服力,把所讲的道理阐述得更透彻、更深刻。他强调指出,“巧喻”要以使说的“理至”为目的,否则就会“文悖于理,末胜于本”。
第三个代表性人物是古希腊的演讲大师德谟里尼。苏联演讲学者阿普列相这样评价他:“正是他,而不是另一个别人,成为演讲界的第一流明星;正是他,而不是别人,通过自己的创作实践体现了古希腊当众演讲的高超技艺。”(阿普列相:《演讲艺术》赵文元等译,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8页)我们想指出的是,德谟里尼本人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善讲者,而且在善讲理论研究方面也颇有建树。在演讲术的实质等一系列问题上,他都提出了许多十分精辟的见解。他认为,演讲术应成为全社会特别重视的一种社会专业,不能把演讲术与政治和社会需要分隔开。他反复强调,任何一篇演讲都不应当辱没演讲者的公民自尊感,“不是言辞,也不是语调给讲演家以光荣。给他带来荣耀的是他的政治方向(这里的‘政治’是指演讲家在自己的活动中所追求的目标)”。(阿普列相:《演讲艺术》,赵文元等译,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2页)
第四个代表性人物是古希腊著名演讲学家亚里士多德。他对演讲术的理论贡献,集中表现在其名著——《修辞学》一书中。这本书研究演讲术有三个题目:语言、风格和语言结构。亚里士多德一针见血地指出,演讲术的根本任务在于唤起这样或那样的舆论(他这里所指的显然是社会舆论)。在分析语言的作用时,他写道:如果话讲的不清楚,就达不到讲话的目的。在他看来,语言清楚易懂是演讲能否取得成功的首要条件。演讲风格也是他特别重视的问题:“……风格不可过于低下,亦不可过于高雅,当适宜于演讲之对象。”风格不是抽象的东西,其基础是正确使用语言的能力。他强调指出,不管语言和风格多么重要,最终都得服从于演讲术的根本任务:获取知识,唤起并组织社会舆论。
仅从以上介绍至少可以得出两点结论:一是早在古代,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善讲研究就达到了很高的水平,至今仍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二是尽管古代中外学者对善讲的认识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同,但从一开始就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即都把它理解为是一种“技术”或“手段”。这也就是说,在我们祖先那里,演讲的内容和形式、目的和手段已经区分得很清楚了。
事实上也应该区分开来。众所周知,演讲自身无论多么复杂,归结起来不外乎就是两大问题:讲什么以及怎样讲。“讲什么”指的就是在一定的目的的支配下,向听众提供什么样的内容或信息;“怎样讲”指的就是在内容或信息确定之后,采用什么形式、方式、方法、技术、技巧和手段去表达。显然,这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不同的方面,演讲者的任务就是要把两者有机统一起来。当然,要把两者有机统一起来,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正如苏联著名演讲家和演讲学家加里宁所指出的那样:“我们很多人都懂得一件事情的意思,可是把这个意思向别人叙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的。”(邵天声:《名人论演讲》,延边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27页)
由此可见,“怎样讲”实际上就是我们所要研究的善讲问题。那么,什么是善讲呢?根据以上介绍和分析,我们可以这样说:善讲就是指演讲者在演讲活动中善于运用各种表达形式、方式、方法、技术、技巧和手段。
二、善讲的特征
要理解和掌握善讲的内涵,必须进一步分析其特征。从上述界定可以看出,善讲具有以下三个基本特征。
(一)综合性
所谓善讲的综合性,是指善讲是由一系列要素构成的有机整体,或者说是一切有利于增强演讲效果的表达形式、方式、方法、技术、技巧和手段的总和。在这个整体结构中,一方面,各个要素是相对独立的,各自有着不同的特点并发挥着不同的作用;另一方面,各个要素之间又是相互统一的,共同服务于增强演讲表达效果。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评价一个演讲者善不善讲时,人们总是很自然地从总体上去衡量他是不是掌握了主要的表达形式、方式、方法、技术、技巧和手段,总是很自然地从稳定发挥的角度去看他运用这些主要表达形式、方式、方法、技术、技巧和手段的能力。
善讲的综合性是由演讲的整体性特点所决定的。正如我们在绪论部分所指出的那样,演讲是由多要素构成的复杂系统,缺少任何一个基本要素,演讲就是不完整甚至根本无法存在的。这一特点决定了在“怎样讲”的问题上,显然就不能单纯凭借某一种表达形式和技法,而要善于把各种表达形式和技法结合起来加以运用。否则,就难以达到演讲的目的。
(二)工具性
善讲虽然表现为是对演讲形式和技法的熟练运用,但它并不是纯粹的形式和技法表演,而是受着演讲思想感情的支配,服从并服务于演讲思想感情表达的需要。这就是善讲的工具性。考察演讲学说发展史不难发现,学者们对善讲工具性特点的认识是高度一致的。在演讲理论上有重大建树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他们从来就是把善讲视为知识结构中认识和解释复杂的生活现象的一种方法体系。弗兰西斯·培根继承了这一思想,在其著名的《经验论》一文中将演讲术归类为“传授知识”的艺术。莫斯科大学与俄国科学院创始人罗蒙诺索夫认为:“演讲术乃系一门就所规定的任何事物作能言善辩的演讲,并使别人折服于自己对该事物的看法的艺术。”(阿普列相:《演讲艺术》赵文元等译,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64页)苏联学者阿普列相明确指出:“演讲艺术的另一特点是——它完全不是在演戏或表演,更不是去再现某一形象。”(同上书第63页)可见,无视演讲的真正目的和意图,把演讲技术当成一种“纯技术”,是对善讲本质的曲解。
事实也是这样。综观社会生活中那些善讲的演讲者,他们在结构、语言、声音、态势、应变等方面表现出来的精湛技术,其本身无论多么令人赏心悦目,实际上都只是作为一种工具而存在,受着演讲者思想感情表达的深刻制约,起着实现演讲非艺术性的目的或旨趣的作用。例如,从德谟里尼留下的演讲稿以及后人对他的研究材料来看,这位在古希腊最有影响力的演讲家确实不愧为一代善讲大师,无论是有声语言表达技术的运用还是态势语言表达技术的运用,可以说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但是,德谟里尼的善讲技术永远只具有工具的性质,其娴熟的善讲技术只是反映了他运用工具的熟练程度,决定其成功的关键还是“他的演讲充满着深刻的,总是具有重大社会意义的和为群众所急于探索的思想”。(阿普列相:《演讲艺术》赵文元等译,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12页)
(三)艺术性
由于运用了小说、曲艺、电影、舞蹈等艺术形式的某些技法和技巧,善讲在服务于演讲思想感情表达方面,主要表现为一种精湛的富有魅力的演讲技能、技巧和技法,从而显示出一定的艺术性。这种艺术性已被赋予了丰富的审美内涵,可以使听众对演讲在从感性直观到本质把握的过程中获得一种精神满足和情感上的愉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艺术性的善讲,就不是真正意义的善讲。
当然,正如本书在前面所指出的那样,演讲在本质上是一种社会现实性活动,而不是艺术活动。我们在这里所说的艺术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艺术概念,而是传统艺术概念外延的伸展。这种艺术不是纯粹的艺术,而是受现实活动性质的规定,以实用功利为目的的有限的艺术。所以,不能把善讲的艺术性理解为艺术化。
三、善讲的作用
阿普列相曾经这样评价过他听过的一篇内容相当有分量的演讲:“令人奇怪的是,报告人的语调几乎是漠不关心,不动声色。他那单调乏味的演讲,简单可以用一条直线,一条稍有颤动的直线的图表标明,没有任何起伏……他是在给听众唱催眠曲,而不是在唤醒激发他们的思维。”(阿普列相:《演讲艺术》赵文元等译,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20页)其实,这类演讲在现实生活中是屡见不鲜的。演讲内容本身并不差,效果却是如此糟糕,为什么?这说明敢讲、有讲虽然重要,但仅仅依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事实反复证明,如果说敢讲是演讲成功的前提,有讲是演讲成功的关键,那么善讲则是演讲成功的保证。
众所周知,演讲依靠口语这一主要媒介,以流动的声音作为信息载体,以直接作用公众的听觉器官为基本途径,向听众表达演讲者的思想感情以期对公众和社会生活产生某种影响。这一根本特点决定了演讲不仅十分讲究结构和用语的艺术,而且非常重视声音和态势的技巧。离开了结构、用语、声音和态势,演讲就无从存在和体现;这些工具和手段的运用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艺术性,演讲也就必然收不到应有的效果。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讲,善讲是演讲成功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