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魔法！
第二次从别人嘴里吐露这个词，综合两人的反应，白羽总算明白了其背后的分量之重。
“前辈，你——”
“叮铃”
门前的挂铃再度响起，两个人进了店内。
白羽正回头张望，老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还发着金光的水晶球收入台下。一离开白羽的手，水晶球就迅速的黯淡下来。
白羽疑惑地看向老头，后者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容克老头，别来无恙啊。”一股浓重的帝国南方腔调的口音，进来的是一个和老头一般岁数的男人，后面跟着一个十九岁左右的年轻人，开口的是那个男人。
“哼，我好得狠，你怕是巴不得我死吧。”容克老头又恢复了那懒散的摸样，嘴中却回了一句，“那些老家伙他们整天都追着问我你怎么还没走呢。”
“哈哈，那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想下去，冥神还不肯要我呢。”
男人好像很开心，让出一个身位，把后面的年轻人拉了过来：
“容克老头，你来看看，这是我的孙子海仁风，仁风，见过你容克爷爷。”
海仁风很有礼貌地对容克老头行了晚辈礼，后者不咸不淡地夸奖了几句。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容克老头的反应，海老头重重哼了一声，用一种极为不屑的口气淡淡说到：
“这小子不成器，十九岁了才四级，虽然还在做五级考试的准备，但也不过只是掌握了三个五级魔法而已。”
“十九岁？四级？”容克老头一脸赞叹的表情，再看向海仁风时，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这小子是不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海仁风一直保持着垂首而立的姿势，面对容克老头的夸奖，并没有多兴奋的表现。
一旁的海老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欣慰的眼神落在海仁风身上：
“仁风能进帝国学院，但是我打算把他送到北方联盟的奥哈里斯学院，那里更适合他的专长。下个月这里就要有招生了，我才带他过来，顺便来看看你个老不死的。”
“你才老不死的。哼，十年了，你都不来看看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要不是南方招生点太少，你怕是到死都不会来了吧。”
“哪能啊，南方又不是没招生点，仁风他去哪个点都能被选上。”
“不过也是，海家的人还是去奥哈里斯更好。”
“断指那小子呢……”
“他……”
……
聊了一会，海老大便带着孙子离开了。目送着他们走到门口，白羽突然发现海仁风回头好奇地瞅了他一下，白羽微笑点头示意。
“好了，小子，我们继续刚才的谈话。”
容克老头再度恢复淡然的神态，眼睛里却透着一丝凝重。
“是谁教你古魔法的？洗礼时神殿居然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前辈，古魔法到底是什么？”
“哼，别在我面前装傻，这个世界所有的魔法师的魔法和你的不同，这么多年，你不会一点都没发现吧。”
苦笑了一下，白羽有点涩然地说道：
“前辈，晚辈有难言之隐，还望见谅。”
容克老头直直地盯着白羽看，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白羽感到坐如针毡，幸好，此时的他是站着的。
“唉，罢了。既然你的老师不肯说，我就告诉你吧。”叹了一口气，一挥手，两个茶杯稳稳地从旁边柜子上落了下来，两柱水流从天而降，落入杯中。
与此同时，店门的锁咔嚓一声自动扣上。
“坐”容克老头示意了一下面前的椅子，便自行坐了下来。
端起杯茶，这位满头白发、饱经风霜之人，正出神地端详着杯中那个苍老的倒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帝国建立时，也许是在那之后吧，时间太久远了，谁知道呢？那时候神殿已经遍布大陆，与各国皇权结合，掀起对古魔法师的清洗。”
“古魔法师？”
“是我们现在人对其的称呼，他们与一般法师的区别在于，他们召集的元素无论系种，一缕为金色，所以魔法的具象化也是遍体金灿。”
金色？
“难道，现在人的魔法不是金色的吗？”白羽忍不住问道。
千年前的魔法文明，所有人修行的都是一种传承万年的古老体系。即使过去数百年，这种稳固的结构也不可能发生改变，要是真的有清洗活动的存在，无异于与全大陆的魔法师开战！
白羽自从清醒以来，满打满算不过一周左右，有四天在空舰上度过，剩下两天耗费在赶往伊顿城上，一路并没有接触过魔法师。
在空舰时，也因为控制室的保密性，他没有去过。唯一的一次，还是那位随舰魔法师要控制幻馨时释放一次，但当时紧急的情况使他未曾留意过。
难怪幻馨以及面前的容克老头一见他的魔法，便直接认为是古魔法。
令白羽无法理解的是，究竟是哪一支的神殿有如此势力，敢于与全大陆宣战，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但是，现在的情况好像……
一个大陆的魔法师都被清洗了！
这怎么可能！
白羽不敢想象，甚至说是无法想象，那可是一个大陆啊。千年的巨变，能推翻万年的积累？
“扯淡，你看谁能，或者说谁能释放金色的魔法？”容克老头吹吹胡子，“五六百年前的事，上头的人不说，我们根本不知道战争的情况。”
“不过”喝了口茶，容克老头随手指了下外面，“战争的结果显而易见”
“可是即使我们，不对，是古魔法师败了，也万万不可能连传承都留不下来啊！”
容克老头听了这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脸涨得通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气愤地说道：
“现在每一个人类聚集区都有神殿的存在，但凡孩子周岁，拥有对元素的感知力以后，都去会接受他们的洗礼。”
“这就是神殿能做到斩断传承的原因？”
脸色一瞬间黑了下来，容克老头一下子老了很多，后倾躺在椅背上，他用一种疲倦的语气道：
“你听说过选种吗？”
容克老头的话回荡在耳中，白羽看着对方古怪的表情，一下子明白过来……
出门后，走在主干道上，皮靴踩在古朴的青石路上，白羽打量着周围热闹非凡的众生百态，一切的一切，仿佛与当年一模一样。
但这已不是千年前的世界。
他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以一种令人发指的方式，早已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了……
似乎是畏惧强烈的反弹，神殿的洗礼虽然没有采用极端的抹杀政策，但是在排除劣等品（无或仅有微不足道的魔法天赋的人）后，所有筛选出来的不良品（无论大小，凡是拥有古魔法天赋者）都将登记在册，整个大陆的魔法体系都会拒绝他们的加入。
在此之前——摧毁一切与古魔法传承有关的东西，抹除一切与古魔法相关的书籍，借国家统治者发布命令，或清洗，或监禁，或流放，一切神殿势力范围内的古魔法师都基本难逃噩运。而神殿的势力范围，是整个大陆……
魔法最依赖大量知识理论的支撑，脱离了魔法传承的物质条件与精神条件，一个神秘世界的大门，必将为其关闭。
一场运动，就用这些手段，神殿，将白羽所熟悉的一个时代，包括它的传承一起，终结了。
其名——金法纪元。
五月的天空，云悠然地在这片明净的蓝色空间飘卷过去，没留下过一丝存在的痕迹。
似乎有些羡慕这些无虑的白色精灵了，白羽伸手遮住眼睛，望向远方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
“今天的阳光，好刺眼。”
……
伊顿山脉的一片古老的丛林，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在期间闪烁不定。
倏地，身影猛的停下，抬手一甩，一道红光飞射而出，闪电般撞向一棵粗壮的高杉树。
“碰——”一道木料的破碎声轰然响起，大树晃了晃，抖落下来一大片树叶。
冷冷地看向那个树孔，白羽在心中默数了两遍，尔后苦笑着摇摇头，
“才两棵。”
自那次觉醒之后，他的古魔法一直维持在五级左右，至于当代的魔法体系级别？只有惨不忍睹的二级。
刚才的是二级的火弹术，是将火元素凝练成超小型炮弹发射出去的魔法。
修炼现在的魔法体系是容克老头的建议，白羽也深以为然。毕竟敢在争斗中公然使用古魔法的话，第二天就要被神殿的审判军团满世界追杀了。更加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古魔法赫然在大部分当代魔法师心中被妖魔化了，到时候恐怕不单单是审判军团的追杀了。
当代魔法体系是各大帝国连同神殿联合创立的，据说还在罗丹帝国建国之前。但是，白羽所无法理解甚至怀疑的是，所有神殿的魔法自成一脉，现在的神殿，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扑灭古魔法的火焰。
名义上的疯狂清剿异端，更让人有种神殿虚心的感觉。
白羽心中猛的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神殿害怕古魔法？”
沉默片刻，白羽再度自我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怎么可能，要是神殿畏惧它的话，又是怎么做到将一整个大陆的魔法师消灭掉的呢。
从容克老头那离开已经一个星期了。修炼魔法需要安静的环境，更别提他需要对古魔法进行恢复性训练了。这段时间里，白羽一直在丛林阅读他给的各系魔法以及一大堆魔法理论书籍，闲暇时还会读一些各国的势力分布以及风土人情。
想要在一个体系中生存下去，必须掌握和适应这个体系的规则。
白羽本身便是个学习狂人，否则在一千年前的世界，也不会和其他八人成为整个帝国的骄傲了。现在的罗丹帝国，疆域只有当年的三分之一大小，却也是覆盖六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大国。
他热爱阅读，不过这个世界的历史书？还是算了吧。
如此多的书籍，所幸有容克老头给的空间囊。虽然说白羽更怀念他当初的那个。不过醒来时的自己，身上就只剩衣服了。
后来白羽也询问过幻馨救他时的场景，是否有东西在附近。虽然有些失望，幻馨和叶蕊的回答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内。
抬头看看天，白羽估摸着早上已经过去了，他回露营地随便收拾了一下，掏出地图，循着记忆向一个山谷出发。
即使是魔法师，稍微低级点的也万万不敢在原始森林里独行。为了确保自己拥有自保之力去完成某件事，他故意停留了一个星期，稍微恢复点实力再出发。
实际上，在亲眼见证了白羽在古魔法方面的极为不错天赋（那是他刚经历过紫云雷暴，实力大跌，只有四级）以及在各种法阵，炼药，铭文，理论研究等方面的惊人天赋，容克老头当即拍板，让他参加下个月的奥哈里斯学院招生。
“要想系统学习这个世界的主流魔法，最捷径的无疑是学院。至于洗礼方面，神殿的方式只适合五岁以下的孩子，我来做担保人。其实你刚才给水晶球输入魔力时，想要让它不发金光，只需要转换成这个体系的魔力就好了。”
“前辈，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我年轻时，小姐于我有大恩，你救过她的命。只凭这一点，我就不得不帮你。。”
“晚辈不敢当，幻小姐也曾经救过我。但还是十分感谢前辈，晚辈将来一定知恩图报。”
“哈哈，免了，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年了啊。”
……
想到魔法师的寿命，白羽不禁一阵黯然。
这个世界，一般人的寿命最多六七十年。魔法师以元素温养脑域，七八级两百岁左右，七级以下百岁而已。战士淬炼肉体，七级以下寿命也不过百二十年，七级至八级肉体达到极限，也不过是两百岁，更别提过百的战士体力大幅滑坡的情况了。
九级是个坎，一个极为巨大的坎。
迈过去了，魔法师凝成灵核，身体衰老细胞会被其重新修补，其寿命会大幅度的增加到三百岁左右，三百岁时，会因为灵核的衰弱而身体衰老而死。
战士则是以斗气形成天地通道，以天地灵气维持巅峰状态，远远强过过百力衰的八级战士，同样能够达到三百年寿命的水平。
所以，人们不会怕一个百岁的八级武者，却会惧怕一个数百岁的九级战士，这就是原因。
时间，就意味着未来，所以当他们九人仅以二十岁的年龄冲击九级时，整个帝国，不，整个大陆都轰动了。以往其中的一位便是不遇之才，帝国居然坐拥九人，实在羡煞其他国家了。
至于十级，则可以达到恐怖的五百岁寿命。再往上，就不是现阶段的他可以想的了。
这里有个疑点，漫长的时间，绝对有很多老不死的存在已经跨越了十级的坎，他们身为金法纪元的顶点，是绝对不可能对神殿的行为坐视不管的。
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魔法体系的垄断，这些顶点的存在从未引起一千年后的半点波澜……
白羽突然想起了云泉最后的悲壮。
云泉明显已经成功突破到了十级，这是令白羽极为欣慰的地方。
不过，那又如何？
云泉战死，其他七人了？除非突破了十级，否则……
也许有希望，但也有可能，自己是千年后，九人中最后的存在了……
最令人心存希望的莫过于时间，最令人心存绝望的也莫过于时间。
攥紧了拳头，白羽莫名感到胸腔闷得说不出话来，一股难言的悲哀再度充斥心头。
一个时代的终结，千载春秋的过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