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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闻香看书识女人——读《小女贼的细软》

读钱海燕的绘本感觉是:三分文章二分画,再加一分邪气。若说她的画是诡紫迷黄的谜面,则她的文章就是吹气如兰的咒语:小女贼精巧的冷箭斜斜射来,防不胜防,被暗算了都禁不住大声叫爽,那份快意,如打通关节般身心舒畅。摘叶飞花,弹指惊雷,杀人于无形,救人而无语,或非名门正派,毕竟本色真心(潺潺)。她说:读书之乐恰如男女之事,一、夜晚最惬意,二、多半在床上,三、其中佳趣不易向外人道也。她又说:失恋如感冒,无论是否吃药,半个月后都会好的。她还说:行百里者半九十,而人生恰好相反——无论活多久,头二十年都是你一生的一半。初读微笑,再读太息,三读之后,思之落泪。

她的文字极干净,像有“洁癖”,近乎删减到零的地步。很多意思明明到了笔尖,又让她闪转腾挪,踮着脚尖滑过去了,偏不说,不说是为了给你留下玩味的余地,留白相守,虚词以待,这正是禅之本意——因为“告诉”不是禅,“悟”才是。对这一点她明白太透,不只是在语言上,而且在性情里:她闪烁其词,半推半就,咂摸把玩之后随手扔给人一点,漫不经心,闲笔出神,用得聪明,见得神韵。你要是认真起来,那也懒得和你理论——这就不只是机智,而是大大的狡猾了。

有人以韵入诗,得其形而答其神,而此人此书,称得上无韵之诗,每每只消一两句,却总是击中要害,挠到痒处,甚至伤及命门,令人悄然心动,或哑然失笑。比如:“美满的婚姻诚为人间异数,所以结婚应与仇人结——既完成终身大事,又完成复仇大业,一举两得。”又比如:“某些女人的工作履历是——前半生通奸,后半生捉奸。”这算是讲人生俗理的。另有些则很“政治”,如:“历史并不缺少奇迹,可惜奇迹都没有好结局。”“对权威的信任就像少女的贞操——一旦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说她接近诗,不是因为它的美,而是本于它的真。因为人在面对真的时候,更需要勇气和能力,这时才更近乎一个诗人——而能够删掉无用的美善,把真话告诉人们。邵华泽说:她的文深沉老辣,机智刻薄,像一位开悟之后痛定思痛的过来人……

她的画是很好的,但这画画的人有点怪:在多数地方是简练的,人形物态,用笔俭省,落落大方,偏在小地方一丝不苟,搞得复杂缠绵,精致绚丽,免不得让人猜想,呃,食不厌精不说,还有点恋物癖呢。看看那一溜摆开的女人的衣服鞋子,装猫变狗的旖旎眼神,你就感到那与丰子恺实在是不同,是地地道道女性的,非常“张爱玲”,非常“红楼梦”的。也许这叫无心插柳——不求形似,反得其神;声东击西,“漫笔白描”。估计这人的生活和性格与这画相类:喜欢简单直截,但决不应付了事;习惯以少胜多,不肯劳心费话,但若碰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也不妨紧缠滥打一番,抵死缠绵一回。出行或出言虽少,却总有金石之响、刀剑之利,或有明水之凉、秋风之爽,随意出笔点染几下,随你怎么体味评说,流连向往吧,她这里早已相忘江湖,贼影无踪了……余秋雨说:她的漫画比丰子恺多一点新锐,少一点沉着,图文相配,但又故意配得有点移位,留出了琢磨的空间……笔触朴素干净,立意聪慧洒脱,会心一笑,颇有禅意,令人醒豁于稚拙之间。

这本色彩绚丽、言语俏皮的集子,是小女贼遗落人间的零星珠宝。那淡淡不一的粉紫乱碧,悄然绽开在软软的纸面上,随处可见,坐卧无心,令人忘却这个世界的单调和乏味。

灵秀的小楷,诉说的是她一贯张扬慧黠和婉转情深,姿态如舞,而盘旋自若。看至会心处,时有惊喜——就当有缘分了赃了。

能与聪明美丽的女子深夜对坐谈心,大概是这世上最值得艳羡的一件事情——赏心,而且悦目,如果我也是男人。

如见锦心,如闻绣口,如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三千世界与你我同证此欢喜道——那真是要起十方震动的。

锦瑟无端五十弦。美人如花隔云端。美女子深以天下有瞽者为憾,读她的画与文,亦作此想法。固然读美人宜缓,愈缓愈觉缠绵,然而这样的夜晚,轻云闭月,红袖添乱,不管是揽衣拥枕起徘徊,还是一再拍案三叫绝……都注定会失眠,并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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