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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上山下山(下)

青坪山小一辈剑童起初难免对卢东轩生出疏离感,可后来发觉,这位不苟言笑的师叔并没有什么遭人厌恶的架子拿捏,每年冬春笋挖采时令,他们偷摸结伴上山,打打牙祭,遇到卢师叔非但不会出声训斥,有时还会主动搭起炉子,挽起袖口,煮刚刚挖出的嫩滑可口竹笋,只不过七八颗竹笋得有两三颗入了师叔祖腹中,小孩习性,当然不会乐意,吃人嘴短卢东轩作为补偿就讲上几个小故事,偏挑一些情啊爱啊什么的,屁大点孩子懂个什么,只是觉得朦朦胧胧越听越是喜欢,轻轻松松将一群半大孩子打发走了。后来不知哪个孩童起了个头,问起了卢东轩御剑法门,话语向来不多的卢东轩偏偏对这群半大孩子格外青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向清净的东坪峰才算有了点生气。

莲花峰临近山脚,一群十岁出头的剑童围成圆圈听最中间一人吐沫横飞手舞足蹈讲话,那最中剑童稍比其余剑童要大上几岁,手中所握是一把青坪山所发木剑,只有在莲花峰考校中通过才有资格佩戴这种样式木剑,所以中间这名生得唇红齿白的小男孩格外卖力挥舞手中短剑,果不其然入青坪山三年出头的男童女童皆被这把制式精巧的木剑吸引住了。

中间男童做了个横扫千军的姿势,一脸兴奋,雀跃说道:“看到没看到没,卢师叔祖就是这么一下,东坪峰上所有竹枝就齐齐开始向外倾斜,诶,你们是没见那场面,太壮观了!”

一怯生生女童开口说道:“是不是每天傍晚的竹涛啊?”

男童一拍脑门,出声道:“瞧我这笨脑子,就是燓妹妹说的,怎样?是不是特霸气?”

接话是另外一名男童,“可这要多厉害啊,不得跟咱师傅还厉害?”

男童双手一挥,说道:“那是当然,咱们师傅见到师叔祖都要行晚辈礼呢。”

“可是师叔祖这么厉害怎么不下山去行侠仗义啊?”

男童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板栗,怒道:“师叔祖这叫清静无为。”

被打男童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怪不得很少见卢师叔祖下山。

“张大哥你说卢师叔祖会不会让咱们去东坪峰峰顶看一眼桂嘉啊?”

哪怕陈庆生兵解已有百年,可后世剑修谁人不倾慕着一剑开青云的无敌风采?何况是这群刚刚习剑的孩童。

张升年大概也是摸不准,本想万分肯定的回答可出口就成了带有不确定的语气:“会吧?”

一群才十多岁的小孩自然不会多想,满脸的欢呼雀跃,能见一眼桂嘉可是他们上山习剑的初衷,至于自己何时能达到师傅那般厉害,他们才不会去想这些。

作为小辈中最拔尖的张升年,他可是真正目睹了东坪峰竹涛起势到终势的全过程,说来也怪,男孩对面色冷淡的卢东轩天生亲近,并不认为面冷的师叔祖心肠也冷。上次独自一人上山,傍晚时分登上峰顶,刚好看到一袭青衣作倒挂银河状,身旁游曳有通灵长剑,即便没亲眼看过桂嘉模样的张升年还是一瞬间就认定这把剑的身世,复而被震惊无复已加,事后他被卢东轩喊去竹屋说了说话,自嘲是位守剑人的卢东轩对张升年大多数问题皆是有问必答。

师叔祖,这把长剑是桂嘉吗?

是。

陈老祖宗拿这把剑剑开的青云?

对。

不是说桂嘉长剑灵性尽失吗,怎么我看着它还如此通灵啊?

卢东轩没有作答,张升年识趣换了个问题。

两人一问一答,直到月上中天张升年才忍不住困意伏在木桌上睡去,只是嘴里还嘟嘟囔囔青衣老祖剑仙啥的,大概是上东坪峰后唯一一次说话最多的卢东轩眼中满是笑意,看着熟睡去的张升年久久不语。

出了竹屋,卢东轩跃上竹林,月光下果真是一片青海涌动,随波逐流,刚刚张升年问起他守剑为谁?他没有作答,其实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他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笑起来便是天下最美风景的女子。

莲花峰山脚来了两人,一大一小,皆是身穿灰色布衣,小的怀中抱着一白瓷美人玉枕,大的是位中年汉子,两手空空,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这两人正是看过王夔二钱的江尚卿师徒二人。

望着高耸入云端得莲花峰,小男孩难免升起一阵敬畏感,“好高啊。“

站立一旁的江尚卿说道:“的确很高。“

”师傅,咱们钱不够花了呢。“男童在一旁搂着美人枕认真说道,说罢,晃荡了下别在腰间的瘪奄钱袋子。

江尚卿听到后,摸了摸鼻子,“等咱们上了山师傅给你做好吃的,红烧肉怎么样?你最爱吃了。“

“师傅,不会这次还会被人家赶出来吧?“

被赶出来而不是被打出来,这已经是给足江尚卿面子,谁让你当年下手这么黑。

“相信师傅,这次是不会了,还有徒弟,能不能不提那档子事了么,这让师傅很没面子啊。“

坐在一旁的男童嗯了一声,手捧着白瓷美人枕,这可是当初花了不少银子买来的,男童宝贝的很呢,就连他师傅好声好气打算借来枕着谁一宿都不肯给,荒郊野外枯观野庙的光枕着树疙瘩睡觉实在不是个事,实在是忒硌得慌了。

“师傅,我把咱们的银子买这个枕头,没钱吃饭饿肚子,你生我气了吗?“

江尚卿揉了揉男童脑袋,柔声说道:“怎么会,古来圣贤都教人与人为善,可道德文章写了千百万倒不如一些乡间俗语来的深入人心,咱遇到的那一对母女也是可怜人,家道遭変可能就剩下这俩人,这个价值不菲的白瓷枕若卖入典当行,还不得要被里面的精明掌柜往死里压价,搞不好也就是几顿饭食的银钱,咱们啊能尽些力便尽些力,师傅饿肚子倒也没事,只是你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饿肚子就不好了。“

“师傅没事的,早晨那碗清汤面挺好的。“

“诶,徒弟咱能不提吃的了不,师傅现在连上山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童哦了一声。

江尚卿抬头望了望莲花峰,弯下腰对男童说道:“徒弟,你先在山脚下等会师傅,师傅去见一个人,一会儿便会回来。“

男童依旧听话点头。

直起身的江尚卿开始登山。

莲花峰半山腰沉剑湖,湖面暮然翻滚如沸,不明就里奉命在此看守的青坪山剑士睁大眼睛,难不成沉剑湖中有蛟龙?!

一道明黄长虹破水而出,与毗邻东坪山青虹一同下山。

声势惊人。

上山。

下山。

高力士站在竹屋门前,看到两道长虹齐聚莲花峰,不免叹了口气“当初出手三次不过六本书,这次直接要了五本,哎,连卢师弟都开始愈发精明了,这日子真是难过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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