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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山是眉峰聚

一夜浅睡,黯然滋味。

天刚放明,莲初便被门外的杂沓声音扰乱心绪。

是客栈店小二的嗓音,沙沙拉拉,有如公鸭,“哎哎哎,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二层楼上可都被客官给包了,你不能上去,不能上去!”

一个男子的声音清冷传来,“我就是来找这住在二楼的客官,怎么就不能上去?”

“咳咳……”小二的气息明显在那凌厉嗓音的逼问下有些心虚地气喘,“那二楼的客官可是吩咐过了,除非他们自己醒来走下楼来,否则不许任何人惊扰。那位小相公可是身子极为疲倦的呢!”昨夜,一身紫衣的乌云特勒是将莲初横抱而归的,店小二想当然地认定莲初身子必是极为疲倦的了。

“什么?你是说绾思身体不适?”那清冽的嗓音中蓦然闪出一丝忧虑,恍如静静空中一弦惊动。

店小二有点惶乱,“啊,这个这个,我也是猜的啦,反正是大相公横抱着小相公回来的,如果不是小相公身体不适,他们两个大男人也应该不至于那样……”说到后来,店小二的嗓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含混成了一串嘟哝,莲初已然无法听清。

却没成想,那低沉的嘟哝竟然激起了冷冽声音的泼天怒火,“你大胆!这舌根子是你敢嚼的吗!如果你这家店不想再干下去,如果你本人不想在汴京城中出现,那么你便继续说,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店小二顿时慌了,“爷……这位爷……我可是一句过格儿的话都没说啊,实在不知道哪里惹怒了爷啊!”

那清冽的嗓音犹自带着微愠之意,“闪开!在爷拔了你的舌头之前,你给爷闪开路!”

店小二的哭腔哀哀而起,“哎哟爷,大爷,求您了……小的我着实不敢啊。小的怕爷拔了小的舌头,但是小的也怕死啊!小的要是今儿让您上了楼去,楼上那位客官一定要了小的狗命啊!爷,求您了,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啊,求爷给小的留下一条命在啊……”

晨风清冽,空气薄凉,寂静的客栈中,半晌无言。

莲初心下微微的颤抖,不知店小二如何了,急忙披衣下榻,却听得那清冽的嗓音又起,“好吧……我今儿也不难为你了。不过你要将这物件儿交给那位小相公记住,是亲手交,不许落在别人手里头了。告诉他,我今儿在阆仙苑等他,让他拿着那物件儿直入‘风月楼’”

那清冽的嗓音微顿,“你告诉他,我会一直等他来,不见他面,绝不离开……”

那清冽的嗓音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恰好莲初来至窗前,隔着窗棂悄然向外望去。

不知是真的心有灵犀,还是莲初不小心碰响了窗棂就在莲初向外望去的同时,窗外那人也正抬眸,痴痴地向莲初藏身的窗棂方向,直直望来……

视线隔着窗棂,凌空相撞!

莲初的心,被震得重重一跳!

那人,虽然罩着宽大的风帽,但是莲初也清楚地看到,那个人愕然就是陆玉宸!

虽然隔着厚重的窗棂,莲初却依然本能地向后一退,将整个身子都推倒窗棂旁边的暗影里,再不敢伸头望向窗外,生怕再次望见玉宸凝眸的目光。

心下,惴惴而起。

以为过了昨夜,以为映着阳光,昨夜的魔咒便会打破,却不想魔法宛在,迷乱依旧……

良久,听见木地板上传来踏踏的脚步声,该是玉宸离开了。

莲初又按捺着性子隔了良久,方才再次伸出头去,望向窗外衣袂翩然,隐入光晕,他迎着初升的朝阳,蹁跹而去。

心,终于跌回原地,却又似乎涌来浓浓的失落。

莲初轻轻托按住怦然的心口,踉跄坐回榻边,捋不清心中的迷乱因何而起,看不明为何明明想要躲开,却又管不住自己地想要去偷偷看他……

正在莲初心慌意乱之时,门上传来敲门声,店小二宛若公鸭的嗓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客官……刚刚有客给您送了件儿东西,不知客官起床没有啊?”

莲初一怔,慌忙起身笼起长发,披上男装的长袍,这才打开房门。

房门开处,店小二手上托着一块白玉雕琢而成的腰牌,尺寸刚好盈握,入手便是凝脂一般的润泽。莲初细看,腰牌之上竟然是一朵硕大的莲花,莲花中心似有人形。

店小二谄媚地说,“客官……您今晚上可一定要去阆仙苑的风月楼啊,那位客官说了,他会一直等到您去,否则便永不离开……”

玉宸之前的话,莲初早已经知晓,她知道店小二此时的殷切叮咛,定然是他对玉宸心存敬畏,明显示好于自己呢。

莲初倒也没有答话,只是朝向店小二微微一笑,也算是一个应承了。

却没想到,这一笑却让店小二愣在了当场!

店小二猛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下暗叫,“这哪里是位相公啊,她简直比汴京城内勾栏院中的那些小娇娘们还要美上三分!”

望着店小二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莲初不由得望向手中的玉牌,幽然一叹。

心下是默默的喃喃,“玉宸……你这样,又是何苦呢?昨夜我既然已经离开,便已经是一种明白的拒绝,就算还说过要你等待,但是那不过是人们用惯了的搪塞之辞,没想到你竟然当了真,更是大清早地寻我而来……玉宸,我不是要找的人啊我从来都不是美少年绾思,我是你的未婚之妻莲初啊……”

退身回门,心思飘飞,莲初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转角阴影处,一袭亮紫的袍子隐在幽光里,别是一般忧郁魂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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