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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不知所起

灯光俱暗,舞台独明。

一袭通天巨幅的绯红轻纱,从画楼莲花藻井处悠悠垂下……

舞台正中,一朵巨大的绢纱莲花冉冉升起,光华隐隐,笛声悠悠。

莲初蓦然回眸处,心魂已俱迷。

场中的观众也蓦地沉入幽深无底的宁静之中,刚刚还在奔涌不宁的人浪,忽地消失于无垠深海……宛若月光下的海面,荡漾着银色粼粼的幽静……

随着一串高高飘起的余韵,笛声渐渐消匿于无踪。

全场观众都仿佛被高高地抛上了半空,却忽地发现眼前胜景突地消失,巨大的失落感让他们心底纠缠起深切浓重的渴望。尽管已然画楼茫茫再无笛音,他们却依然努力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或是翘首,或为侧耳,迟迟不愿改变姿势,迟迟不愿相信那曼妙的笛音已然远去……

莲初的心,也是悄然一凉。失落与迷惘间杂伴生,虽然身子依然保持着离去的姿势,却已然无论如何也再迈不开向前的脚步……

无边的痛苦与等待之中,静静的深海开始隐隐泛起哗哗的浪花,在如银的月光下,朵朵幽深浪花推开白色的泡沫,聚拢成为一朵又一朵白色的莲花,轻轻荡漾在深海波上……

人群之中,开始渐渐涌起了悄悄的声浪。人们彷徨,人们迷惘,人们渴望再次听到那清雅绝伦的笛声,人们想要再次仰仗那清澈的春风涤荡浊重的胸怀!

莲初也不由得回转身来,站在灯光的暗影里,静静地,却也暗自怦然地,望向台上……

无限静寂与萌动之中,忽地有盏盏莲灯暗起,有袅袅幽香飘来,舞台正中那朵巨大的绢纱莲花,随着一串陡然轻扬的笛声,悠悠地绽开了它的花瓣……

一瓣,两瓣十瓣,百瓣……

一瓣一嫣然,一瓣一幽香,明明看似都是同样的莲花花瓣,却有着不同的颜色、不同的透明度、不同的袅娜形制、不同的诱人清香……

真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莲台一朵莲花似乎已经揭示了俗世的种种,一朵莲花便是一个浓缩而成的点滴人生。

莲初呆住了。彻彻底底地呆住,只觉得神魂欲醉、百骸凝冻。

莲花开处,玉人横笛。巨大的莲台花蕊中,一个俊逸宛若天人的男子,一袭艳红的丝袍,飘逸随风;满头青丝,直垂腰际。一支白玉横笛,紧靠唇边;十指纤长,轻点疾顿……

那般耀人心魂的艳红,仿佛最为热烈的爱情,仿佛最为玲珑的红豆,仿佛集中了人世间所有的颜色,仿佛泼洒尽心臆间所有的风情……

万种风情,千般况味,芳华盛世,独此醉人!

场下刹那间沸腾了起来!一波一波的声浪,推卷起更多白色的泡沫,汇聚成千瓣盛莲,月夜独芳!

人们都在喑哑地低低呐喊着,“是玉郎!天啊,竟然是玉郎……都只是听说过玉郎笛音天下无双,可是从来没有人听到过啊……顶多只是偶尔在玉郎的水榭之中,听得丝丝缕缕凌空而来的笛音,不过也都很快便被风吹散……没想到玉郎竟然会在今日,在这般正式的场合,给我们表演笛艺啊!”

此曲只得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怪不得人们会如此激动,怪不得莲初身畔几个发髻高峨、仪态雍容的女子,竟然都在望见玉宸的一刹那,泪流满面……

莲初自己又何尝不是激动万分?眼底早已经涌起热热的湿意,所幸自己隐身暗影之中,没人注意,无人看到……

不是因为玉宸的绝世风华,不是因为此曲的人间难闻,而只是只是出于一个同样懂得竹笛之人的心,出于一种全然被笛艺折服的敬佩!

妙竹雅吟,世间无双!

偏又配上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偏又拥有这样一种媚惑众生的气度,加上这世间无双的笛音问世间,千年之中,得逢几人!

一串笛音,如临四季。

一曲清笛,轮回人生。

心底有涓涓清流奔溢,眼底有洇洇暖潮翻滚……

当灯光次第绽放,当玉宸绝雅的清姿渐渐全现人前,笛音却已然丝丝淡去,只留下人们心底,无穷的回味……

随着尾声丝缕悄隐,一直双眸沉醉于竹笛的玉宸,缓缓抬起眼帘。先是望向舞台之下的雅座,继而惊惶高飘,环视整座风月楼!

莲初的心陡然疾跳!玉宸在找她……

她知道,玉宸是在找她!

莲初猛然捂住嘴。虽然自己隐身在暗影之中,虽然远远隔着人丛,莲初却仿佛不敢发出哪怕一点的声响,唯恐惊动玉宸,唯恐暴露了自己的踪影!

明明说该远离,此时却,坠情迷……

如果不被他发现,是不是还有可能保持住自己的一点坚持?

可是万念俱灭,就在莲初刚刚捂住嘴的刹那,玉宸那双静如幽夜的眸子,已然穿过幽暗,依然穿越丛丛人墙,牢牢地,锁住了她!

一抹绝代倾城的微笑,缓缓、缓缓绽放于玉宸的唇角,他仿若对着无人的世界,独独对着莲初,轻轻地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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