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的形势仍在变化,中央军委随时都在关注着这一地区。自从接到陈毅等人准备南下东进的请示电后,毛泽东怎么也睡不着,他问周恩来:
"我们在陕北也不安稳,蒋介石胃口很大嘛,他调兵围攻我们这巴掌大的黄土坡,又对山东大举进犯,华野的局势很不好。他们想动,但不能动呀,一定要将我们的意见传达给陈、粟等人。"
周恩来笑着说:"请主席放心,前天已给他们回电,说了我们的意见。"
"是的,要说清楚,我们不能打无把握之仗嘛,估计他们已经收到了吧?"
"当天就可收到。"
"我还是不放心呀,我担心他们会想不通。咱们再向华野发一份电报怎么样?"
"很好,可以将我们的意见再说得细一点。"
"那我说,你记。先拟一个草稿,你再分头征求一下其他同志的意见吧。"
周恩来坐下来,拿起笔准备记录。室内很静,一束光线斜射在毛泽东宽阔的大脸上,他右手夹着烟,瞅着室外的蓝天白云。用浓重的湘音说:
目前形势,敌方要急,我方并不急。
第一不要性急,第二不要分兵,只要主力在手,总有歼敌机会,即使没有机会,只要敌主力进至泰安、莱芜、沂水之线,最好让其进至淄博地区,你们则退至淄博一线或淄博以北,装作向河北退走模样,使敌发生错觉。
我主力距敌人远一点,不要守阵地,对敌人正面、侧面、后面一枪不打,让敌人放心前进,要使敌完全不知我主力所在。当此时机,好打则打,不好打则以主力转入敌后,局势必起变化。
凡行动可估计几种可能性,例如调动敌人,可能被调动,也可能不被调动;可能大部调动,也可能小部分被调动,凡在局势未定之时,我主力宜位于能应付两种可能性之地点。
口述完毕,毛泽东站起来继续吸着烟说:"这份电报要立即发出去。"周恩来合上皮夹,问:"是否加上我们在陕北三战三捷的经验,加以鼓励他们呢?"
"这个主意好哇,要加,要加,让他们鼓起劲头来。"
刘少奇和一名白胡子老人进院了。来者是陕北的一位民主人士。毛泽东笑着与他握手,周恩来将电文递给刘少奇过目,他细看了一遍,然后说:
"我完全同意,请再征求一下朱老总的意见。"
说罢他就和毛泽东一起进了窑洞。
夕阳西下,天边金光灿烂,对面山头上折射过来的余晖漫进了西北高原上的这个小村,牧童们天真烂漫地吆喝着黄羊顺着蜿蜒小道朝村里走来,光秃秃的山沟沟里景色虽说惨淡了一点,但远看却另有一番高原情调。
人们怎么能相信,共产党军队的最高指挥机构就设在这个很不起眼的山村里呢?
这里的一切与南京政府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中国人民盼望已久的红太阳正在从这里冉冉升起,照亮着中国大地。
接到军委的这份电报。华野首长当机立断,作出了决定:
1.对于敌人北进的问题:鉴于山东战场地区狭窄,部队密集,调动困难,第一步先放敌人进入蒙阴、新泰、莱芜一线,寻机歼灭;如无机会,第二步再把敌人放到淄博一线。
2.第2、第7纵队暂不南下。
3.已经插入费县敌人后方的第六纵队,暂不撤回,以观战场形势变化,或北上歼敌,或保障主力一起转入敌后。要求他们在该地区隐蔽待命,不暴露目标,不发起积极的进攻行动;不要刺激敌人,不要引起敌人的注意。
4.到5月12日,华东野战军的几个纵队后退一步,并配置在下列地区:
第7纵队,配置在坦埠、上位地区;
第4纵队,配置在东坪地区;
第1纵队,配置在大张庄地区;
第3纵队,配置在鲁南地区;
第 10纵队,配置在博山西南地区。
自从这个决定宣布后,许世友急了,他找到陈毅问:"我们9纵怎么办?为什么没有明确任务?"
陈毅笑着说:"你这个许司令呀!我能把你忘了吗?"
许世友将帽子脱下来,提在手里扇风,面部表情相当威严,他是几个纵队司令当中最早要求将队伍拉到一线与敌人作战的,没仗可打,他心急如焚,已经与华野几位首长"吵了几架"了。
这时他对这个决定很不满意,又直接找上门。他瞅着陈毅,陈毅笑着向后一指,说道:
"关于你们纵队的任务,还是让陈参谋长给你讲一下吧。"
陈士榘主动走过来,拉来一把木凳让许世友坐下,又让警卫员送来一杯清茶,然后笑着说:
"许司令呀,我们对你们9纵另有安排。"
许世友接过警卫人员送的茶,低头喝了一口,望着陈士榘,很不愉快地说:"我还以为你们把我们纵队忘了呢!"
"这怎么可能?你们9纵是很能打硬仗的,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
"这话我爱听,论打杖,我们9纵的人是不怕打恶仗的。"
陈士榘指着地图对许世友说:"你们纵队要从现在的集结地后撤一步,以退为攻,等待战机。"
许世友很不高兴,他说:"后撤?这不是主动放弃阵地吗?"
"表面看是这样的,但我们是为了迷惑敌人嘛。"
"我军后撤之后,是否会有战机出现,依我看很难说呀!"
"战机一定会出现的。你们后撤可以和主力部队相互策应,敌人上钩后再还击,几个纵队都可相互创造作战条件嘛。"
"你们想过没有,如我军大规模后退,敌人会放开手脚前进,敌主力都过来,我们怎么打?"
"我们考虑过了,可适时集结兵力,先围歼一路敌人。"
"那么敌人几路大军齐头并进,始终保持密集队形,我们又怎么办?"
"你问得好,如果是这样,我们还是继续后撤,并用一部分部队去围攻潍县王耀武的第8军,诱敌增援,然后再截断其后路。"
"那好,我们就执行命令吧。"
"你们9纵在山东呆了多年,有群众基础,后撤时还得依靠人民群众,要搞好军民关系。"
"请参谋长放心,我们往沂蒙山撤,那里有英雄的人民,是我们的靠山,我们纵队的大多数人都是山东人,条件对我们有利。"
"是啊,你们进入沂蒙后要利用那里的地形隐蔽行踪,让敌人摸不着头脑。"
"我们一定照办。"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从东方升起,华野各路大军分头后撤。
许世友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脸拉得很长,他本来就言语不多,虽说经过陈士榘解释过了,但他是一个喜欢与敌人正面交手的战将,对后撤是有想法的。身为军人,他只能执行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况且这是大规模行动,别的纵队都在动,他没有理由不动。
高低起伏的沂蒙山区,又响起了人民解放军行军的号声。
山连着山,山对着山,看似很近,走起来却很远。极目望去,远远近近的山道上到处都是人在蠕动,如同长长的巨龙一般。
许世友在队伍中走着,他对王建安说:"运动战,运动战,我们自己走得筋疲力尽,也把敌人搞得昏头昏脑啊......"
王建安笑着说:"陈司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嘛,我们才走了一天,敌人已上了圈套了,我估计过不了两天战机就会出现。"
"但愿如此啊。"
跟随在队伍中的几个文艺兵从后面走了上来。
一个留着长辫子的姑娘,左手提着一个包,右手拎着一面鼓,过来对许世友敬了一个军礼,笑着说:
"首长辛苦了,我们准备在前面的一个小村里给大家演节目,请许司令指示。"
许世友望着她问:"你们都跟上来了?"
"报告首长,大家都来了。"
"很好,给大家鼓鼓劲嘛,表演什么内容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吧。"
人们继续往前走,那个女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竹板,打起来说道:
运动战,方法好,
指挥敌人跟咱跑;
今向西,明向东,
敌人错误犯得凶......竹板声在响,行军的战士都发出了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