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伯母这样说,母亲的脸拉的老长,低低说了声,“大嫂,这是我的女儿,我自己能管教。“
伯母虽然不乐意,可面上也不好发作,被母亲呛了一声,只好把满腹的牢骚重新憋回肚子里去。“不愧是你的女儿,生的真像你。“
母亲对伯母的嘲笑充耳不闻,“蒋碧雯,你要是还自认自己是蒋家的人,还当我是你的母亲,就跟我过来。“
我站起身来,低着头,跟在母亲的身后。玉笙也想跟着我们一起上楼去,却被大伯父拦住“这位先生,这说到底也是我蒋家的家事,您觉得您有什么权利过问别人的家事呢?“
我向玉笙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离开。玉笙看了我一眼,眼里写满了担忧,可有无可奈何,不情愿的先离开了。我随着母亲上了楼,母亲推开奶奶的房门,我看见奶奶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双眼紧闭,“阿奶,“我向床内喊了一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转头看向母亲,希望从母亲口中得出答案,母亲坐到奶奶床边,喂了奶奶一些水,“老太太这样有些日子了,你离开那日,阿通见你在甲板上被人拉走,后来你大伯又在报纸上看见,那一日码头上曾发生过枪战,我们曾拜托璟文四处托关系找你,可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消息,也没有收到你的半封信,你奶奶急得不行,受了风寒,就这么倒下了,中医和西医都来看过,中医说是肺热,喝了好几碗中药也没有效果,西医说是肺炎,开了好些个消炎药,也不见有什么起色。换了个德国的医生,给老太太挂了两次水,总算退了点烧。你自己说说,你这个不孝女,你怎么对得起这么疼你的奶奶。“
我握住奶奶依旧有些发热的手掌,眼泪早已经打湿了眼眶,“阿奶,您醒醒啊,碧雯回来了,再也不走了,再也不做让您和家里人伤心的事了。“
母亲也不似刚刚那么强硬,叹了一口气,“你倒说说,你和那杂志社的阮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将在码头上和在玉笙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母亲都说了。母亲听后不禁大怒,“胡闹,我不许你再与那人来往。“
我不解,“为什么?您不是一直要我嫁人,现在我有了喜欢的人,你为什么要过多阻挠?“
母亲似乎更加生气了。“我是想你早日成亲,可我想你嫁的是像璟文这样身家清白的官家子弟,不是一个身份不清不楚不被承认的人,就算他如今已经认祖归宗,可他骨子里有一半日本人的血统,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所有的国人最痛恨的就是这些蛮夷,再加上他还是个革命者,终日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让我怎么放心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他?“
“您这都是偏见,玉笙的母亲虽然是日本人,可她的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只不过是遇人不淑,任何一个民族都有好人坏人,怎么能如此草率地按照国别区分呢?玉笙每日是在枪林弹雨中度过,可他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整个民族的解放事业,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可以过上好日子。面对这样的他,我只会觉得伟大,一点也不觉得与他在一起是危险。“
母亲彻底被我的一席话激怒了,啪的甩了一巴掌在我的脸上,“冤孽,你最好给我想清楚,到底是要为了他背弃整个蒋家,还是要现在就放弃他,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自己考虑清楚。“
我左手托住有些红肿发烫的脸颊,愤恨地望了母亲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用考虑,我现在就离开。“
母亲气急败坏,大吼了一声:“你给我滚!“
我转身想要离开,却听到奶奶微弱的呼唤声:“雯雯?“
我走回床边,拉住奶奶的手,“阿奶,我在,雯雯就在您身边呢。“
阿奶缓缓睁开双眼,“雯雯,为什么同侬姆妈吵架?“
我猛地摇了摇头,“阿奶,我没有,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大家担心,是碧雯不懂事,以后碧雯哪也不去,就在您的身边,陪着您。“
阿奶露出了一丝笑容,努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