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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转守为攻

水煮鱼虽然好吃,吃多了也会腻的。

吴颜感觉到了小玉的渐渐疏离。送鱼这半月来,小玉本已容许他牵自己的手了……可是到后来,又不让随便拉手了,终于退化到今天,他刚碰了一下她的手,就引来一声嘶叫。

吴颜十分清楚,仅靠一天一条鱼已经罩不住她了。

于是他深情对她说:“玉儿,你怀孕的事,我不怪你,孩子生下来后可以送人或扔掉。我要娶你,我除了卖鱼,准备再做个兼职,现在养鱼的越来越多了,我决定卖鱼虫!加上你卖菜的收入,我估计不光可以维持咱们的生活,我俩加上你妈还能过得不错。另外,另外我爹还留有一些……”

“你爹留下了什么?”小玉任由他握住纤纤玉手,问。

“十两纹银。”吴颜用力握了握玉手。

玉手更用力地抽了回来。

铁门索氏突然从门外进来,撇嘴道:“你看你那点出息!卖鱼虫能挣几个子儿,我们玉儿怀了孩子,你居然还指着让她去卖菜!再说,你那个爹纵然给你剩下百两千两,我也不稀罕,你这辈子在菜市场混,下辈子注定还这命,你蹦得出高粱地吗?!所以你钱再多也有花完那天。你懂得做大买卖,用钱下钱吗?”

“这……这……”吴颜节节败退,无言以对。

他确实只知道草鱼五块五,鲤鱼五块,胖头六块,白鲢三块五,收多少钱,卖多少鱼,有时在秤杆秤砣上做点文章,这已到头了,至于投资干大买卖,且不说本钱够不够,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面对母女俩的轻视与奚落,吴颜深吸口气,似乎就要说出那个秘密!

可是他终于还是没有说。这个嘴最松的男人暂时保守了这个秘密。

他想把它留到最后,作为一个杀手锏!

其实,想得挺好,吴颜却根本等不到最后,趁铁门索氏不在的当口,他实在憋不住,便对小玉说了。

杀手锏提前使出,果然奏效,对小玉而言,吴颜的话不啻于广岛原子弹。她张嘴瞪眼看着吴颜,就好象广岛老百姓看着巨大升腾的蘑菇云下面被摧毁的家园……

“我现在是官府的线人,帮着县衙追查反贼,你那孟二郎已被抓进大牢!”

他的本意是为炫耀自己被官府“重用”这令他倍感光荣的事实,可是小玉似乎只听见了后一句话。

“你说什么?!他被抓了?!他是反贼?!”小玉紧紧抓住他手。

吴颜暗自得意,他觉得正在向预期的效果迈进,慢条斯理地说:“象他这种私通反教之刁民,官府岂能坐视?这纯是他咎由自取,须怨不得别人……”他的口吻听上去就象他是官府中人。

小玉盯着他看了半天,泪水在眼眶打转:“这么说,是你害了忠儿……”

“这不是害,是帮助,是教育,是挽救……”话没说完,啪一个耳光扇在他脸上,他立刻看见了满天繁星。

打在吴颜脸上的,是铁门索氏的老手,她鬼魅般又突然出现在最关键的时刻。

吴颜捂脸,半边脸登时胖了。

老太太叉腰开骂,逻辑紊乱,前后不搭:“好你个王八蛋!我咒你这辈子断子绝孙!”

吴颜脸上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捂着的那一半看不见,反正露出来这一半发生了飞快的物理变化,最后仿佛一只乌青的铁饼,让小玉吃了一惊。

吴颜因盛怒而微微颤抖,连日来的压抑和憋屈似乎就要喷薄而出……他用另一只手指向那张浓妆粉黛的诡异的老脸:“你,你敢打我?!你敢打官府指派之人?!你敢打执行公务之人?!好你个索老婆子,我定把你这老鸨锁了去!!”

转向小玉:“你这贱人!你怀了野种我未曾嫌弃,而你,心中却只有那个反贼!莫非你也入了反教不成?!好吧,这便让县府捉了你去,到大牢里见你的忠儿吧!”说罢掉头便走。

一贯唯唯诺诺的一个人,突然变成一只发疯的猛兽,这让娘儿俩始料未及,一时愣在那里。

看着他怒气冲冲地离去,还是小玉反应快,她跑上几步,拦在吴颜面前。

“臭不要脸的,你还有何话说?”吴颜依然冷得可怕。

小玉腿一软,跪倒在他面前,眼泪流下。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孤儿寡母……”

吴颜不理,眼睛向天。

“也求求你,不要为难忠儿……”

“哼!你还是念念无忘那个混混儿!”吴颜冷笑:“滚开,不值钱的二货,莫挡我路!”他有些一发不可收。

小玉双手抱住他的腿,哀哀道:“相公……奴家从了你便是……”痛哭失声,泪如泉涌。

吴颜怔了片刻,忽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残酷的温柔。

他的手捏弄着小玉流满泪水的脸颊……

冯大海望着水秀渐渐凸起的肚子,心中百感交集。

这到底是谁的呢?阿裂的,还是那个姓孟的……还真说不好!

算啦!生下来再说吧。反正我媳妇儿生的,就是我的!

阿裂被抓走已经两个月了,如果这孩子是阿裂的,那他被抓还不算冤。如果是那孟忠的,那阿裂可就太冤了……不!那他也不冤,他还玩了我媳妇儿一回呢!

想到这里冯大海就有气,就憋气,就总是想再把那段往事重提,就好象每天晚上躺在水秀身边的不是他冯大海,而是孟忠似的。

好在,听鱼贩子吴颜说,孟忠那恶棍已被抓进大牢。这真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吴颜还说,孟忠被抓因为他是反教中人,在他身上发现了反教的铁牌……难道他也入了教?难道我们还是同教的兄弟?

不管他是谁,他搞了我老婆,还送给我一顶绿莹莹的帽子,他就是我冯大海不共戴天的敌人!

我欠他一顶帽子。早晚有一天,我要报复他,还他一顶帽子!

冯大海沉陷在自己的想法里,想到解恨处,不由握拳“嘿”的一声。

水秀不高兴了,她走过去踢了冯大海一下:“想什么呢?!快炒菜!客人等急了,我都累死了,你倒在那躲清闲!”

冯大海忙起身炒菜。

外面传来筷子敲碗的声音,有食客不耐烦地叫道:“我那木樨肉还出得来出不来了?再不来我走了啊!”

“马上马上!就好了!”水秀应对着,向冯大海抱怨道:“如今我的身子一天天沉了,阿裂一走这里真是忙不过来,你赶快再雇个伙计吧!”

“这个……”冯大海犹豫,他担心再雇人还会跟他老婆重复他的噩梦,他的脑子在那个激情的交响之夜后已病得不轻。

“都半个时辰了我那绍兴老窖还不端来?!”外面又在喊了。

“说了三次给我热热这条鱼,老板,你快点行吗?!”不满的催促声接踵而至。

“好吧……”冯大海把木樨肉盛到盘中,看着水秀,不知是回答她,还是那位渴望热鱼的客人。

冯大海刚把绍兴老窖放到客人面前,角落里又传来点菜的声音:“老板,给我来半份扣肉,半份马齿菜!”

冯大海直直走到那人旁边:“还要别的吗?”

那人戴着个斗笠,面对着墙,冯大海看不见他的脸,只听他慢慢地说:“再来半碗鸡蛋汤……”

这真是个奇怪的食客,什么都只要半份,看起来不是存心捣乱,就是脑子有问题。

冯大海立刻感觉脸上发热,心跳加快。那夜他看到水秀投入孟忠怀抱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他一定对这位客人很生气。

“对不起,我们这里不卖半份。”冯大海一侧身,象是在下逐客令。

那人慢慢站起来,从斗笠下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盯着冯大海:“你开饭铺的,就该满足食客的各种需求!”饭铺里已有不少人向他们看过来。

原本懦弱的冯大海,此时却表现得很强硬:“对阁下这种无礼的要求,冯某只能说不!”

那人伸手向冯大海当胸推去,冯大海抬手一挡,被推了个趔趄,那人骂了一句,迅速走出饭铺,很快消失在街角。

冯大海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出神,很久,才摇摇头,走进后厨。

“******”今天很早就不营业了。

送走了最后几位午餐的客人,还不到未时,酒楼便关门上板,然后就一直无声无息。

日沉西山。

往日的这时候,除了宝安赌场,“******”几乎可说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是昭化县唯一一家地道东北口味的酒楼,而季老板又是那么朴实豪爽,广交朋友,所以这里夜夜满座也就不难理解。

可是,今晚,这里却为何闭门谢客呢?

如果,有人告诉你******酒楼后面一条小弄堂里那扇小门是它的后门的话,你一定很惊讶,因为这扇门太寻常了,谁都会以为它只是一家普通住户的门。

寻常,所以隐蔽。

现在,这扇紧闭很久的门忽然开启了,门口站着一人,身材魁梧,一巴掌宽的护心毛,正是老板季天葵。

时而有人来到这扇门前,出示某样东西给季天葵看。

若是本镇的人,季天葵认得,便直接放行。偶有生面孔来到,除了要仔细审视他们的证件,还要低声与他们对上几句暗语,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放他们入内。

来的人都是神情肃穆,行踪诡秘,他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条狭窄的弄堂,悄悄走进******酒楼里。

来的都是缚龙教的人,他们出示的正是教众的“身份证”——烈焰铁牌。

戌时已过,在确认不会再有教众到来后,季天葵环顾左右,缩身进去,轻轻关闭了小门……

今晚在******酒楼,缚龙教将召开一次重要会议。

几乎所有昭化县的教众都到了,他们听说,在这次会议上,两位当家的除了要宣布近期的行动计划,可能还会请出神秘的“他老人家”给大伙讲话……

能见“他老人家”一面,是他们无限的荣耀……

二层的大堂里,只点起微弱的烛火。五六十教众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冯大海也在人群里。

昨天中午那个奇怪的只点半份菜的人当胸推他的时候,他举手一架,就神不知鬼不觉拿到了那人塞给他的一个纸卷,上面说明了这次会议的时间地点,以及主要内容……

想必其余的教众也是通过各种渠道接到了秘密的指令来到这里的。

大堂北侧支起一个略高的平台,当作“主席台”,台上三把红木椅,呈“品”字形放置,一把较远,居中,上面铺着华丽名贵的毛皮,另两把较近,居于两侧。

三把椅子座北朝南。

会场上空悬挂着一大块黑布,上面绘着一条被绳索缚住鳞爪的龙,龙颜凄苦,栩栩如生。

这时,由主席台后的内室走出两人,都是一身黑衣,面罩黑巾。站在台上向教众们频频挥手致意。这二位,想必便是教中的两位当家的了。

一阵轻微的骚动后,教众中响起一片绵绵不息的掌声。

两位当家的从怀中取出烈焰牌,用右手握住,贴于左胸前,口中低呼:“缚龙!缚龙!”

五六十教众齐刷刷站立起来,取出各自的烈焰牌,用右手持握,紧贴在左胸,整齐划一地低呼:“缚龙!缚龙!”

许久,两位当家的收起铁牌,做了个双手下压的手势,台下渐渐平静。

两位当家的分别坐在两侧的红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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