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涞源望溪。
这是个方圆不足二里的北方小镇,生活着总共不过千八百人,但正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老话,镇上饭庄,酒馆,茶楼,旅店,当铺,院,赌场,药店,布店,五金店,杂货店,菜市场等场所应有尽有。
繁多的买卖商家把小小的望溪镇装点得琳琅满目,尤其夜晚掌灯后,更是有如七彩石般绚烂。
这里本就被称为“燕赵之珠”。
今天是镇上大户曹招根五十岁的生日。
曹招根年轻时主要做些中介生意,属江湖游商,多年来凭着不笨的头脑和不坏的口才确实赚了点钱,从而跻身燕赵大地上最早的一批暴发户。
有钱了自然不愿再东奔西走,他转而投资娱乐业,游商成了坐商。镇上的浩瀚赌场,永勃楼院都是他的产业。
五十岁了,知天命了,曹招根自然有着无限的感慨。回望自己走过的路,从一个懵懂的穷小子怎样一步步发达起来,最终成为人人景仰的大富贾,大老板……曹招根觉得,自己的崛起离不开身边这些平头百姓们的支持,于是以自己五十岁生日为契机,他决定好好款待一下他们。
他拟定了两条福利措施。
一是从当天正午开始,永勃楼将免费开放24小时!二是在“天地一家春”酒楼设下一场盛大的晚宴,豪请所有来此吃饭的人。
饭不饭的本无所谓,白菜豆腐进肚子变成屎,鸡鸭鱼肉进肚子也变成屎,绝变不成珍珠。倒是永勃楼的免费开放吊足了众人胃口。
“永勃楼”,顾名思义,令男人永远****之楼。
不说别的,单听名字,就让人有种****的萌动之欲。何况,还有那些各怀身手的鸡们。
对于永勃楼免费开放这一英明举措,男人们自是高举双手及赞成,而永勃楼的鸡们却为此愁眉不展,叫苦不迭。
鸡分多种,女也分多种,二者间存在着许多相似性与可比性。
鸡有柴鸡,女有柴禾妞。
鸡有乌鸡,女有黑妞。
鸡有雏鸡,女偶有少女。
鸡有老母鸡,女有老鸨。
鸡有芦花鸡,女有个赛芦花……
赛芦花是永勃楼的招牌菜。她的衣服在今天已脱下了六回,又穿上了六回,而且,恐怕到明日正午还要再重复个七八回。她头晕眼花,玩命叫水,她的由疼痛到麻木,现在又隐隐作痛起来。
“唉,红颜命薄啊……”她幽幽一叹,对镜当窗理云鬓。
门外再次传来老鸨子永远热情洋溢的声音——“赛芦花,接客喽!”
老鸨虽然明知今天可能无利可图,却依然改变不了她的职业素养。或许,是想多留几个回头客吧……
这次,进来的是个貌似儒雅的中年人,穿着极尽华丽,却难掩一种朴实的本分。他始终在宽容地笑着,眼里甚至还有着几分羞涩。
赛芦花对他微生好感,但她也知道,男人往往是表里不一的,有时会有巨大的反差,所以男人的外在是轻信不得的。
闺门紧闭,二人秉烛而坐,对饮红颜。中年人谈吐文雅,毫无轻浮之举,仿佛这里不是青楼,他面对的也不是个女。
赛芦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越发浓厚的好感。经历过的男人太多,还没有一个如他这般尊重和体贴自己,使自己几乎体验到大家闺秀般的骄傲与荣耀……
“相公,你真好……”赛芦花款款凝望着他,嫣然一笑。
“哦,我哪里好?”中年人还以腼腆的微笑。
赛芦花道:“你不象那些没有修养的臭男人,色迷迷的,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地动手动脚……”
走的时候,中年人付给老鸨五倍的银子,并关照让赛芦花今晚睡个好觉。老鸨难得碰见这样一个冤大头,自是鸡贲碎米般点头应允,亲自把他恭送出楼,一路摇尾哈腰,为他掸土拂尘,看那架势就好象要为他看家护院似的。
“这位大爷您真是洒脱豪爽,气度非常啊!哪位姑娘有幸被您临宠那真是她家祖宗八代修来的福分哪!象您这样的极品男人肯赏光来我这里简直就是我家祖坟闪了光啊……要说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差距也是蛮大的啊,刚才有个模样怪怪的病秧子,我让他进来,他不但不理老娘,还给了老娘一拳!哼,一看就知道是个穷鬼……”
中年人一路走向门口,笑眯眯地由着她不着边际的神晕,听到这里,收起笑容,道:“模样怪怪的人?如何怪法?”
老鸨道:“好象是个异域人,长了一个高鼻子,脸色不好,好象病得不轻的样子……”
中年人:“你们镇上常有异域人来往吗?”
老鸨道:“异域人嘛……我这里有一个俄罗斯姑娘呦,金发碧眼,除了年纪有点大身材有点胖,剩下的没挑!您要不要玩一回洋妞儿?一准儿刺激,而且还便宜!”
中年人含笑摆手,走出永勃楼,自言自语:“看来他已到了……”
暮色,冷风,小镇,不宁。
“天地一家春”酒楼里,宾客爆棚,曹招根的饕餮盛宴已经开始。
食客们多数是望溪镇人,也有路经此地听说有饭局而专为留下来一饱口福的外乡人,当然,也有带着任务而来的江湖人……
既然是曹招根的恩惠,他自然少不了要发表一番慷慨陈词。他满脸堆笑,面向众人双手频频下压:“各位父老乡亲,大家静一静,我说几句祝酒词……”
食客中有不认识他的,相互议论:“哎,这人是谁呀?”
“不知道,看样象是喝多了……”
曹招根象个衣锦还乡的慈善家,并且,和大多领导一样,讲起话来间隔停顿特多:“各位父老乡亲们,我曹招根,能有今天的成就,原因有两个,首先,是我个人的努力,其次,是大家的帮助……”席间传出嘘声。
他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改口:“噢对对,首先,是大家的帮助,其次,才是我个人的努力……”
带头起哄的那人夹起一个四喜丸子扔到嘴里。
曹招根继续:“我老曹的为人,想必各位也清楚,我会最大限度地,尽我所能地,为我们望溪镇,为我可爱的街里街坊们,谋福利……”
人群中有人插嘴:“不如让永勃楼永远免费算了!”引来一片应和与哄笑。
酒楼一隅,那衣着华丽的儒雅中年人正与一个高鼻子脸色不好仿佛病得不轻的怪人对坐一席。
白无极按岩魔尊者的指示在这里见到了他要见的人,拿到了那只锦囊。
他没有急于打开,而是定定望着眼前这位中年人:“你到底是谁?”
中年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微笑道:“你我的使命均已完成,理应喝一杯。”
白无极不再问,也没有喝中年人满上的酒。他站起身:“也许,不久后我会杀了你。我走了。”
入夜,“君再来”客栈里,店小二在犯嘀咕:“什么都不说,莫非是个哑巴?真是奇怪得很……”
一间紧闭的客房内,白无极正聚精会神地察看一张图纸。
纸上是一行一行密密麻麻的小楷,和一些兵刃的图形。
俞欣然:五毒教蝎门护法,使****钩,招数诡异,无毒。
陈松柏:崆峒隐士,使玄铁剑,臂力惊人。
胡朝:燕子帮帮主,使鹤嘴剪,擅用暗器,轻功了得。
邓宁忍:昆仑弃徒,使龙凤双刀,可心分二用。
高飘飘:游侠,一生为情所困,精神失常,人称“天下第一快剑”。
无性大师:少林高僧,大力金刚掌,走刚猛一路。
王月波:鄂南富少,所学渊博,尤擅吸星之功。
看到这里,白无极在王月波的名字前面,用笔划了个重重的勾。
他收起图纸,和衣躺在床上,头枕双手,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江湖的冬夜,冬夜的江湖。
江湖永难眠,江湖永杀戮。
流浪在冬夜的人总会想:属于我的春天何时来临?
我在冬夜的江湖,请让我在春天安然瞑目……